李憶聞此言,看向躺在地上,渾身滿是血痕的魚幼薇。他顫顫巍巍走過去,這讓他哪能接受如今眼前這個奄奄一息,倒在血泊里的女子,就是那個平日裏鶯聲笑語的魚幼薇。
他把她從冰冷的地上輕輕抱起,是他錯了,他怎能扔她一人在家與裴氏面對,他自知那裴氏性格的。就算是政務纏身,他也不該只讓身邊小廝回來應付。他應該推了政事,回來護在她的身邊。
這藤條哪是打在她的身上,分明是打在他的心上。
裴氏看着自家爺走進來,渾身一顫。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就看見他朝着魚幼薇走過去,那眼裏的柔情是自己這輩子從未見過的。她瞬間感覺整個人無力,從椅子上滑落,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身旁的翠兒看着自家夫人這副樣子,忙上去攙扶。裴氏整個人早已無神,任她一個嬌弱的女子怎麼攙也攙扶不起來。她看着自家的夫人,無計可施,只得壯着膽子朝着正抱着魚幼薇向門外走去的李憶道:「爺,夫人她·······」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憶回過頭那滿是戾氣的眼神嚇在原地。
李憶回頭冷眼掃過癱坐在地上的裴氏,朝着屋裏的人冷聲道:「如若今日幼薇有事,全屋人跟着陪葬!」說罷,便急匆匆走出門。
翠兒自是沒想到自家爺竟會說出這種話,原本的攀龍附鳳之心早就嚇得沒影了,她整個人抑制不住的顫動。這魚幼薇被打成了這樣子,加上身體柔弱哪還有什麼活路。到時爺不會真的把滿屋子的人給那魚幼薇陪葬吧,翠兒越想越害怕。
她忽然看着自己身邊的夫人,事到如今只有身邊的夫人能護她周全了。縱使自家爺再生氣,夫人可是老太爺欽定的,加上夫人的家世,爺斷斷不敢拿她怎樣。幸好自己還有夫人!
思此,翠兒忙拉着身邊的裴氏,委屈哭道:「夫人,這可怎麼辦?爺要為了那賤人,讓着滿屋子的人。這真真叫那賤人迷了心竅,夫人你到時候可一定要護着翠兒啊!」
說完,翠兒看着自己家夫人良久,她都癱坐在原地遲遲不肯說話。心下正着急時,忽然聽她一陣冷笑,笑着笑着,就看見有淚從她眼角滑落。
魚幼薇昏昏沉沉的在床上睡着,就連在睡夢中她仍然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所被荊條打過的地方,都是火辣辣一般的疼痛,疼的她不禁輕聲哼哼起來。就在這疼痛中,她隱隱約約聽見在自己耳邊有刷啦刷拉的走動,聲音是那麼的急迫。但她還沒顧得上去想是誰,身上那猶如火焰吞噬的感覺又讓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等到魚幼薇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廂房的床上,身上的傷口均已被抹上藥包紮起來。她夢中感覺到的身上那舒服的涼意大概就是因為這傷藥吧。
她起身胳膊肘支在床沿上,強撐着整個身子。四下環顧,見房間裏無人。剛想開口喊人,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因乾澀已經沙啞的說不出話。她捂着嘴清咳,可是這越咳,口腔處就傳來越加濃的血腥味,她不由得緊皺眉頭。
許是她咳嗽的聲音驚動了外面守夜的婢女,嘎吱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婢女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那婢女一見魚幼薇正半起着身子在床邊,忙上前將她身後枕頭放好,輕輕扶她半躺下。
魚幼薇看着她輕柔的動作,「我這是躺了多久了?」
婢女見魚幼薇說話時嘴唇已經乾燥起皮,想這夫人恐是口渴了。便走到桌邊為她倒下一杯水,「夫人,您已經快睡了一天了。」
婢女走到床邊,恭敬地將水遞給魚幼薇。
魚幼薇接過水,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大口喝了下去。有了水滋潤着喉嚨,方才讓她感覺有些舒服,喉嚨中的血腥味也在水的稀釋下變淡了。她將空的杯子遞還給婢女。
「我怎麼在這兒?「
婢女拿過杯子,轉身又去桌子邊倒了一杯水。「是爺將您抱過來的。夫人,今個兒要不是爺趕來的及時,您這情況還真是不妙。我入府以來還未曾見過爺那副模樣,這裴夫人可真········」
這婢女說着說着,忽然意識到自己有所失言。忙閉上嘴,一臉懊惱,這私下議論主子可是大罪。平日裏她便快言快語的,今個兒可算因這嘴遭了大禍。
她恭敬捧上水杯「夫人,你請喝水。」
魚幼薇再次接過水來,輕抿一口。抬頭看着那婢女,見她正垂着頭站在一邊。魚幼薇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心中笑道好一個機靈的丫頭。
「你叫什名字?」
婢女還是垂着頭,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道:「奴婢名叫綠翹。」
「綠翹,你今日所說之話,我權當未聽見。日後你若是再多言,我也護不了你。」
綠翹一聽這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奴婢謝夫人饒恕,日後自當謹言慎行。」
魚幼薇的身子還虛,也不便起身扶她,只口上招呼她起身。
「你快起來吧。」
待綠翹起身後,魚幼薇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了她。
「你可知爺在何處?」
綠翹轉身將杯子放回到原處「爺守了您快一日,方才才離去。我看着像是朝着書房方向去了。」
魚幼薇聽此言,思緒良久,方道:「你下去吧,我乏了。」
「是。」綠翹俯身行了個禮,默默退了下去。
魚幼薇聽見綠翹關門的聲音,才掀起被子細看自己身上的傷痕,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身子骨竟這麼虛弱,沒幾下藤條便吃不消了。
她又手撫上自己的臉和脖子,發現除了脖子上有一處傷痕以外,其他各處再無傷痕。頓時心下疑惑,她怎麼也沒想到白日裏那怒不可遏的裴氏,竟然會對自己手下留情,放過了毀掉自己臉的機會。
魚幼薇此時陷入了沉思,書房裏的李憶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
書房白天地上的血跡早已被下人清理乾淨。那乾淨的模樣,又怎會讓人再聯想到白日裏那血淋淋的景象。書房的桌子上放滿了平日裏抄寫的詩詞,李憶正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而白天魚幼薇疼暈的地方,正跪着一個奴婢。
李憶開口打破了沉靜「你說的此言可真?」
那跪在地上的奴婢舉起手發誓道:「奴婢那日看得真真切切,如若有半句假話,不得好死。」
李憶一聽這話,充滿血絲的眼睛頓時充滿戾氣。他緩緩閉上雙眼,沉了一口氣。頭靠在椅子背上,像是在閉目養神。
那奴婢跪在地上看着他這個樣子,也是大氣不敢出。生怕他會不相信自己的話,立刻將自己拉出去打一頓板子。
書房裏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那奴婢跪的腿都已經失去了知覺,才看見李憶朝她做了一個下去吧的手勢。
她輕輕挪動着自己的下半身,長時間的跪姿讓她已經感覺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跪着期間她多次想活動自己的腿,又怕因此惹着自家主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白日裏李憶那副樣子她不是沒有看見,心中是又折磨又害怕。
婢女想着早點出了這個門,便猛的一起身子,試圖站起來。誰知因為下身不穩,整個人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吃屎,發出了一聲巨響。
她忙爬起來,頭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過了一會,見李憶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才轉身連滾帶爬的出了書房。
才出了書房,奴婢便癱坐在書房外的院子裏,她感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知覺。
奴婢長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有種大難不死之感。回頭看了眼亮着的書房,轉頭匆匆走出院子,邊走嘴裏邊嘟囔着:「下次再多的銀子也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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