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是一大禍患,只要他活着,便指不定又會生出什麼么蛾子來。當年海島上被他逃走,才有了今日的大禍,這一次是絕對不能讓他溜了。且跑了海東青,即便平叛成功也是不完美的,林覺不想留下遺憾。
鑑於此,林覺設下了圈套。他要請君入甕,利用興仁府獨特的城池構造,將海東青的兵馬引入城中,一網打盡。這麼做雖然有風險,但林覺認為,風險可控,結果可期。
興仁府從州城升級為府城之時拓展城廓,在老城外圍新建了一圈城牆。這樣的格局正是一個天然的牢籠。只需誘惑對手進入外城,紮緊外城的口袋口,並在內城城牆上安排足夠的人手防禦,便可讓對方困在其中進行絞殺。這是一開始在商議如何利用興仁府來拒敵時林覺便提出的作法。
當然,郭昆等人是有質疑的,郭昆的想法是以穩健為主,擊退海東青便是勝利,而不在於能否抓住他。而林覺的想法是,不能內郭旭留下一丁點的功勞。這頓飯自己要吃干抹淨,連一口湯也不讓郭旭喝到。他不是要借刀殺人麼?他們不是還想着要自己的命麼?那便徹底給郭旭一個大尷尬,讓他什麼也得不到。如果海東青帶着殘部溜了,豈非便宜了郭旭,到讓他有機會去抓到海東青。這是絕不成的。
郭昆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妹夫每每提出的計策都讓自己難以理解,但很明顯自己跟不上妹夫的思路。之前的反對差點釀成大禍,所以還是跟着妹夫的思路走才是。獻醜不如藏拙,林覺說能做到,自己還是不要再堅持才是。於是,所有的安排郭昆都照辦了,硬是從守城的一萬兩千兵馬當中分出了三千多人在內城城牆防守,而且也按照林覺的要求搬空了東城城門洞的障礙物,甚至連封門的鐵條也盡數撤去。即便沒有聖靈團的火燒城門,那城門也是經不住對手的衝車撞擊的。
林覺甚至設計了備用方案,如果教匪攻不破城門的話,林覺打算故意派人在城樓放火,偽造成內亂的樣子打開城門開門迎客。總之不將海東青騙進來是決不罷休的。
這也是為何對方在衝擊城門的時候並沒感覺到有多少反擊的力度的原因。城樓上的士兵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對下方的攻擊也不夠兇猛。這全都是演戲。
當然,林覺沒料到會有聖老團和聖靈團的出場和表演。但不知那些為聖教現身,甘當血肉墊腳石的聖老團的老教眾們知道他們的犧牲完全毫無意義,對方會創造機會讓己方攻進城裏,他們的死也完全是多此一舉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愚蠢到家了。
海東青進入城中之後也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當得知城中格局,己方兵馬盡數被困在兩座城牆之間的帶狀區域時,海東青嗅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但他沒有慌張,兩萬護教軍在身旁,自己無需擔心。
「傳我命令,沿內牆往南攻擊,脫離東城範圍。尋找可攻破內城城牆的缺口。內城並無多少守軍,我便不信,他們有足夠的人手可以守住整個內城城牆。」海東青厲聲下令道。
海東青的想法其實是合理的,適才攻城時,東城城牆上的守軍數量上萬,那說明內城城牆上不可能有多少人防守。既然正對東門的內城牆上有弓箭手把守,那麼其他地方必然空虛。此刻要做的便是脫離東城範圍,乘着守軍調集兵馬往內城的空隙,找到空虛之處一舉突破內城,來個城內開花。同時也避免被困在兩座城牆的夾心地帶的窘境。
兩萬餘護教軍和教眾得令立刻沿着城牆往南猛衝。一路上佔領了幾座兵營和幾座空蕩蕩的衙門,沒有遭受任何的抵抗。可是,在衝出里許之地後,一道橫亘在前的高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那是一座用沙包壘砌起來的新建的牆壁。橫在兩座城牆之間,像一道高高的山崖攔住了去路,阻斷了教匪們往南側進攻的通道。沙包牆高達三丈有餘,寬逾丈許。上面還有數百名連弩手駐守。當護教軍衝到近前時,上方連弩激發,箭下如雨,登時將百餘名教匪射殺,迫的他們不敢靠近。
海東青接到稟報後心中有些慌張,這牆壁明顯是臨時建造的障礙,將兩牆之間通路封死。上面有連弩手駐紮,此刻要是下令攻擊,雖然花些功夫能攻上去,但是大軍依舊不可能通過這裏。加之雲梯等物早已丟棄在城外,攻下這道沙包工事牆怕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因為只能徒手攀爬,那簡直是給對手當活靶子。更重要的是,耽擱的時間極為寶貴,對方東城牆上的兵馬一旦調遣到位,那便無法突破內牆的防守了。
「掉頭,往北。」海東青果斷下達了掉頭往北進攻的命令,既然南面此路不同,便無需糾纏,往北進攻一樣可行。
護教軍後隊變前隊,調轉身子沿着來路再殺回去,在兩座城牆之間裏許寬的通道上往北再攻。然而,當攻至里許之外時,一道黑乎乎的沙包牆再次橫在眼前,阻斷了往北的通道。和之前的那座沙包牆一樣,同樣的高大寬闊,上方連弩手密密麻麻,虎視眈眈。
海東青身上出了一層汗,正思索對策時,壞消息再次傳來,東城城門被官兵被奪回了。此刻上千官兵正將城門洞旁的沙包堆積起來,封死了城門出口。此時此刻,海東青才真正的意識到麻煩大了。
此刻,倘若有一雙可以從高空俯視而下的眼睛的話,可以看到清楚整個戰場的態勢。興仁府內外城牆之間的狹小區域內,密密麻麻都是護教軍兵馬。而兩座城牆南北方向的通道,都被一道巨大的工事牆所堵塞。護教軍兩萬多兵馬盡數被困在一個長三里寬里許的長方形盒子裏,像是被人關在籠子裏的一群野獸。
林覺昨夜發動了城中八千青壯,在幾個時辰的時間裏壘起了兩道高牆,連接內外城牆。將整個東城內外牆區域打造成了一個困獸牢籠。用林覺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快速建好的簡易瓮城。城門一開,教匪湧進來之後再堵上出口,便是實實在在的關門打狗,瓮中捉鱉的態勢。
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可以用少量弓箭手便可防守住內城牆。因為要防守的不是整段內城牆,而只是一小段城牆而已。三千弓箭手只需在不到三里的小片範圍內防守,調動的範圍不大,士兵的火力也足夠。堵住了兩側通道之後,便將教匪的活動範圍限制在這三里範圍之內,他們要攻內城,也只能朝着有人員防守的這一段城牆去攻。而且有了這兩道橫牆之後,其實東城牆上的守軍可以迅速的通過兩道牆壁頂端的通道增援內城牆。事實上適才那兩道沙包壘砌的高牆上的連弩手便是外城城牆上增援的人手。
這便是林覺的整個計劃。請君入甕,關門打狗,將海東青和他最後的死忠教匪一網打盡,海東青插翅也難逃。
「聖公,怎麼辦?我們無路可走了,被他們困住了。聖公,快想個辦法啊。」身旁的護教護法們一片慌亂,紛紛叫道。
海東青心亂如麻,怒聲吼道:「慌什麼?咱們還有兩萬大軍,怕他們何來?他們圍住我們又當如何?能奈我何?莫慌,待我想想對策。」
眾人忙道:「好好好,咱們不要打攪聖公想辦法。都不要慌張。」
一名護教高聲道:「咱們禱祝吧,給聖公加持神智,想出對策。來來來,你們幾個快唱,快唱啊。」
一群被大車拖進來的聖女們忙用顫抖的嗓子頌唱起來:「聖公……至大,所向披靡。邪魔外道,煙消雲散。阿胡那個阿克巴巴哎,阿胡巴巴那個依兒喲……」
即便是這些聖女們也知道目前情形的危機,她們心中害怕,嗓音顫抖,唱的甚至都跑了調,一點也不好聽。不過聖歌頌唱而起,眾教匪還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跪地禱祝起來。
海東青皺着眉頭坐在馬上,禱祝聲響在耳邊時,讓他的確實心安了些。這近兩年來,每每這些人跪伏在前,高呼聖公至大的時候,海東青都會得到莫大的鼓舞。只要有人還信他,他便不孤單,便還有可用的力量。當禱祝聲結束,焦躁的心情也安穩了下來,海東青也恢復了常態。
「傳我之命,猛攻內城東城門,不計代價,攻破內城。」海東青高聲喝道,這是最直接的辦法,他不能後退,也無路可退,此刻要做的便是猛攻內城,突破進去,打破這牢籠的之困。
「遵命!兄弟們,進攻!」護教護法們也知道這是最後的辦法,只能突破一處,不管內城外城,總是要破一道城牆的。於是鼓起勇氣,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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