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大片的箭雨澆灌之下,死亡之花綻放在城下的地面上。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大批的人群被清空,一茬茬的如割草一般的倒下。城頭上的守軍射箭的動作不停,他們根本無需瞄準,也無需官長下令,因為城下全是一群活靶子,閉上眼射一箭都能射中人。大量的殺傷讓城上的眾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可憐,可悲!」趙有吉皺着眉頭表情痛苦的給出了評價。
林覺冷聲道:「也可恨。倘若讓他們沖入城中,他們會成為一頭頭的惡狼。」
「你說的沒錯,我並非是婦人之仁,只是不懂他們為何會被青教蠱惑送死。」趙有吉道。
林覺沉聲道:「我無法回答你,我只能說,他們其實都是螻蟻,他們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裏。他們如此,是因為他們只能如此。」
趙有吉長嘆連聲,不置可否。林覺卻已經沖向城牆南側,哪裏已經有數十架雲梯搭上了牆頭。
在如此兇猛的箭雨的狙擊之下,依舊有教眾衝到了城牆下。畢竟他們的人太多。雖然被殺傷了一批,嚇得後退了一批,但守城的兵馬畢竟只有一千多人,無法面面俱到。大部分弓弩也都在城門樓兩側的城牆上佈置,城牆南北處卻是無法照顧到的。所以,依舊有數千教匪衝到了兩側的城牆下,開始試圖攀援城牆。
然而,他們雖躲過了箭支的澆灌,卻無法躲避城頭上為他們準備的大量的守城之物。沒有裝備弓箭的幾百名衙役捕快和陽武縣的團練兵馬就駐守在這裏。一聲令下,他們將石塊滾木如雨點般的砸下去。下方的教眾一片慘叫之聲,大石塊和沉重的原木將他們砸的筋斷骨折。這是最為原始的守城的方式,但在此刻卻是最為有效和最有震懾力的。兩側聚集的教眾如炸了鍋一般的散開。到此時,終於有不少人意識到自己這是在送死。
當戰場上的死傷超出了教眾們之前的預期時,烏合之眾們第一時間想的便是逃跑。毫無軍紀可言的教眾那裏見過這種陣仗,很快便有人開始抱頭後撤。只要有人帶了頭,大潰逃便不可避免。大批的教眾掉頭飛奔而逃,讓這一次攻城戛然而止。
這一次進攻尚不足半個時辰,便以教眾們丟下一千多具屍首,傷三千多人而告終。可謂是虎頭蛇尾,毫無建樹。城頭守軍一個沒死,只傷了十幾個。那還不是為敵所傷,而是搬石頭和滾木時不小心砸了手腳所導致的。
後方,孟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的驚恐難以形容。他原本的計劃是,當這群炮灰衝上去吸引第一波的守城火力之後,他便率着四千名主力隨後攻上去。利用對方喘息的機會攻上城牆。但是,當他看到對方兇悍的防守力量,漫天花雨一般兇猛的弓箭狙擊,忙而不亂的有層次的防守時。他便知道,怕是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了。
從城頭射下的弩箭的密集程度來看,這絕非是只有數百人的陽武縣本地的團練和衙役捕快們在城頭的防守。這絕對是有正軌的朝廷兵馬已經抵達了陽武縣中。陽武縣本地的散兵游勇最多有些弓箭和梭鏢而已,那城頭射下的可是連弩和強弓射出的弩箭箭支。況且,那林覺就在城頭上,他不是京城的官麼?出現在這裏足以說明是有京城兵馬抵達了陽武縣了。也就是說,狡猾的對手並沒有完全上當,封丘那裏確實吸引了禁軍大部隊,但他們依舊分了部分兵馬來到陽武守城。
孟祥心裏充滿了挫敗感,他叫停了攻城作戰,下令原地紮營休整,他要弄清楚原委,想一想該怎麼辦。
驚魂未定的教眾們點起篝火,面色蒼白的圍在篝火旁呆呆無語。經歷了之前的那一戰,所有人都像是被抽乾了精力一般,腦子裏一片混沌。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已經動搖了,這些人是經受不住這一切的。
起事之時,他們面對的是普通的百姓和一些地方上的衙役團練等人,加之人多勢眾,根本沒有遭遇像樣的抵抗。所以在他們心裏都認為,只要大伙兒一起往前沖,稀里糊塗便贏了。可是不久前,當身邊的人慘叫着倒下,被箭支射的像個豪豬一般,被滾木礌石砸扁了腦袋,被勁箭穿透身體的慘狀歷歷在目時,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他們來到了什麼地方,正在面對着什麼,正捲入了怎樣可怕的事情之中。
篝火旁,有教眾從麻木之中驚醒過來,開始抱頭哭泣。有的人則開始盤算怎樣逃走,因為很顯然,還是要攻城的。而攻城便意味着送死。
「聖公沒有保佑我們,我們根本沒有神功護體,根本不能刀槍不入。我們就是活靶子。我大哥二哥都被箭射死了,就在我旁邊。他們死前口中可是喊着『聖公至大神功護體』的。不是說喊了這話,便會保護要害部位麼?即便箭支射來也只是射中手腳,不會射中要害。可他們一個被射中脖子,一個被射穿了胸口。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什麼神功護體,我們都被他們騙了。」一名教眾忽然從篝火旁跳起身來,大聲的叫嚷了起來。
眾人呆呆的看着他,很多人臉上既迷茫卻又有些恍然。
「他說的好像是對的,我們好像都被騙了。我們是來送死的啊。什麼聖公啊?適才城頭上那人不是說了,我們的聖公原來是海匪海東青啊,就是那個十幾年前殺人不眨眼的惡匪海東青。孟首教不也沒有辯駁麼?他們都是海匪啊,說自己是什麼聖公?什麼雲霄聖殿?怕都是騙我們的。我們跟着土匪在造反啊。」有人從迷霧之中驚醒了過來,大聲附和道。
「是啊,我們都做了些什麼啊?我們跟着土匪在造反,我們不也是土匪麼?我們還殺了鄉親百姓,他們怎麼會是邪魔外道啊?他們平日裏沒做什麼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自己好像才是惡魔吧。」有人喃喃說道。
「小聲點,你們說這些話,那是對聖公的不敬,那是背叛聖教之舉。被孟首教他們聽到了,那可了不得。別說了,快別說了。」有人膽戰心驚的提醒道。
「怕什麼?我們不幹了啊,我們回家去。我兒子才三歲,我死了他們也完了。我怎麼丟下妻兒跑這裏來造反了?我瘋了不成?我得走,咱們都得走。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裏。一會兒肯定還要攻城,我們都得死在這裏。我不想死,什麼七十二處子,哪有那麼多處子?都死了,還享受什麼?都是騙人的。」一名青年教眾猛地起身來,將手中的一柄鋼叉往地上一扔,大聲說道。
「對啊,我們走,我們不入青教了,我們退出青教就是了。回家了,我們回家了。再不跟着他們打打殺殺了。日子雖然過得苦一點,但是起碼不會死在這裏啊。我跟你走。不幹了。」不少人紛紛起身附和道。
這些百姓的愚昧和悲哀之處就在這裏,他們到此刻還以為抽身而退便可以解決一切。他們完全沒有明白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他們簡單大腦只憑一時衝動做事,根本沒有任何常識和考慮。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因為一些小恩小惠而被青教蠱惑,才會加入青教殺人放火。此刻面臨死亡之時,他們卻又認為可以一走了之,甩的乾乾淨淨。
這群人的喧鬧驚動了周圍更多的人,很多人跟着叫嚷了起來,紛紛丟下棍棒刀叉,脫下身上的黑袍準備離開。但有很多人覺得不妥,他們雖然意動,但他們心裏卻還明白這事兒並沒有那麼簡單。況且,他們已經看見了孟首教正帶着一群人快步走來,他們打着手勢要制止這些還在鴰噪之人,卻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回事?」孟祥帶着百餘名膀大腰圓的護衛快步而來,對着百餘名正鴰噪的教眾冷聲喝道。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面對孟祥那張陰沉的臉和雙目中冒出的凶光,他們感覺到了危險。
「孟首座,兄弟們有些事不明白。想請教孟首教。」開頭那名年輕教眾壯着膽子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孟祥問道。
「我叫王小柱。從滑縣分舵來的。」王小柱道。
「好,王兄弟請問。」孟祥負手道。
王小柱點頭道:「我想問問孟首教,咱們青教聖公到底有沒有法力?能不能讓兄弟們有神功護體?剛才死了那麼多人,聖公到底有沒有給兄弟們施法?還有,之前城上有人說,聖公和孟首教原來是海匪。說聖公是海東青。不是說聖公是聖殿下凡的聖人麼?怎麼會是海東青?這一些都是真的麼?咱們這麼跟朝廷作對,真的是為了救贖世人麼?」
孟祥微笑看着王小柱,伸手拍了拍王小柱的肩膀道:「王兄弟啊,你想的太多了。你是被適才攻城的情形嚇到了麼?我青教兄弟姐妹根本不用怕死,因為我們是不會死的。我們死了是上聖殿,得極樂,永存於世。那是功德。神功護體自然是有的,可是那是最虔誠的教眾才會得到神功護體的加持。你生出疑惑之心,便是對聖教的不虔誠,神功便也對你無用。每個人都要自省,到底是不是對聖教有十成十的忠心,對聖公有十成十的虔誠和尊崇。倘若自己不誠,怎能怪神功不靈?你王兄弟連敵人的話都相信,還來質疑聖公和本護教的身份來歷,從這一點來看,你便是十足的不誠。該反省的是你自己啊。」
周圍很多人都紛紛點頭,原來神功護體需要十足的虔誠和忠心方能加持。捫心自問,自己確實沒做到這一點。對聖教和聖公和很多事情都產生過一些懷疑。這也許便是導致神功護體無效的原因吧。
「孟首教,我覺得您這話有些不對。咱們為了聖教出生入死,跟朝廷官兵作戰,就算沒能十足的虔誠,聖公又怎能讓我們就這麼死了?死了那麼多人,您看到沒有?聖公和孟首教難道不該做些什麼嗎?都是咱們青教的兄弟啊。孟首教,我覺得您沒說實話。」王小柱大聲道。
孟祥點頭道:「王兄弟,死了這麼多兄弟,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害怕,我也能理解。但我之前說了,就算為了聖教而死,那也是功德。咱們的兄弟雖死猶生,他們都會被接引入雲霄……」
「少來,我可不信。什麼雲霄聖殿七十二處子?都死了,什麼都沒了,還享受什麼?我家裏還有三歲幼子,還有年邁老母,我得活着盡孝。」王小柱打斷道。
孟祥神色變冷,笑的有些勉強道:「那麼王兄弟的意思是要怎樣?」
「我要回家,我不想攻城了。」王小柱道。
「回家?」孟祥微笑道:「你是青教一員,受教規約束,這時候你怎好說回家便回家?」
「那我便退教,不入這勞什子青教了。這總成了吧?」王小柱大聲道。
四下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驚愕的看着眼前這一切,他們替王小柱捏了一把汗。王小柱膽子太大了,雖然這種念頭曾經很多次在心頭滾動,可是誰敢說出來?王小柱今日居然當着孟首教的面說出來了,這小子有種,可是這小子怕也是瘋了。
「你要退教?」孟祥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冷。
「我……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想回家了。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
「罷了,你也不用說了。王兄弟,既然如此,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想退教,我也不勉強。我聖教以救贖萬民為己任,加入自願,退出自由,我們絕不會勉強別人的。強扭的瓜不甜嘛。我准你退教回家了。」孟祥打斷道。
「什麼?」周圍的教眾都驚呆了,孟首教居然准了王小柱退教回家?這怎麼可能?連王小柱本人都張着嘴巴,呆呆的愣在原地。
孟祥第三次拍了拍王小柱的肩膀,轉身對周圍教眾沉聲道:「各位兄弟,你們加入青教這個大家庭,是為了能得救贖,脫離苦海。我青教也一直敞開大門接受你們進來,為你們遮風擋雨。但聖公說過,合則共謀大事,不合則各奔東西。強求是不成的。所以,本人准許你們退教離開。還有誰和王兄弟一樣的想法的,你們可以站出來,交出武器,脫下黑袍,然後你們便可以走了。從此與青教無赦。」
眾人呆呆無語,竟然有這等好事?簡直難以相信。很多人心中都覺得這不可能,似乎隱隱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終究有智商低下的百姓信以為真了。有人真的站了出來,而且還不止一個。陸陸續續竟然有上百人站了出來,各自陳述着自己必須離開的理由。
孟祥表情溫和,微笑聽着他們說理由,似乎感同身受。
「還有沒有了?」孟祥掃視周圍,連問了三遍。又有些站了出來,有些人動了動,卻被身旁的人拉住。
「看來絕大多數的兄弟還是對我青教忠誠的,這一百多兄弟想退出青教,那也由得你們。你們可以脫下袍子,丟下武器離開了。回到你們的家人身邊去吧。」孟祥笑着對王小柱等人道。
王小柱一咬牙,迅速的開始拔下身上的黑袍,丟在地上。身旁那一百多人也悶着頭一言不發開始脫下袍子,堆在地上。
「孟首教,我們走了。實在抱歉。」王小柱拱手道。
「不用說抱歉。王兄弟,該說抱歉的是我。」孟祥笑道:「是我沒能讓你們明白聖教的神聖和偉大,是我沒能讓你們明白一件事,那便是……我聖教是不容褻瀆,不容背叛的。你們此刻的行為,便是對聖教的背叛。你們都要受懲罰的啊。我很痛心,我很難過,但是,教義不可違,教規不可懈,所以該說抱歉的是我啊。王兄弟,各位兄弟,對不住你們了。」
王小柱等人愣愣的瞪大眼睛,他們看到孟祥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一張臉變得崢嶸可怖起來。
「將這些叛教的叛徒統統處決,那個王小柱綁上木柱,挫骨揚灰。」孟祥輕輕一揮手,身子退後。身後百餘名親隨大喝着猛衝上前,早已出鞘的刀劍切瓜砍菜,只片刻間,一百多名意圖退教的教眾橫屍當場。只剩下王小柱一人驚駭的站在那裏。
「燒死他。」孟祥喝道。
幾名親隨將毫無反抗能力的王小柱手腳抓住,綁在了一根木柱上,然後橫起來放在了熊熊燃燒的篝火上方。王小柱痛的大聲叫罵道:「孟首教,你說話不算話,你騙了我們。」
孟祥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以為青教是你想進便進,想出便出的?有好處你就進來,有危險你便要退出?你想的倒美。燒死了你,我會飛鴿傳書至滑縣分舵,你全家上下都要連坐。你不是要照顧你的父母妻兒麼?我送你們全家在陰間團聚,你好好的照顧他們吧。」
「啊!你們這群騙子,你們都是騙人的,我們都被你們騙了。」王小柱被火焰燒的身上起了一層層的水泡,一層層的血肉滴在篝火上,噼里啪啦作響。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焦臭味道。
「好好的烤他一個時辰,不要叫他就死。」孟祥冷笑道。
王小柱很快便說不了話了,因為他的頭臉已經着火,身上的皮肉也被烤焦。整個人已經成了一根黑乎乎的焦炭。但他卻一時並沒有死。這種烤法,起碼要一炷香時間才會死。世間最為歹毒的酷刑也莫過如此。
所有的教眾都嚇得魂飛魄散,那些之前打算退出的人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衝動。否則自己現在已經是倒在地下的一具屍體了。
孟祥冷笑着掃視周圍,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誰在此刻開小差,便是同樣的下場。你們當初拿我青教的錢糧的時候,怎麼不知拒絕?有好處的時候你們便信教,要拼命的時候你們便想着保命,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退教便是叛教,叛教便得死,而且全家都要被殺。所以,你們都想清楚,是你一個人死,還是你和你全家都得死。老實告訴你們,你們想活命,便給我拿下陽武縣城。拿不下陽武縣城,你們都要死在這裏。你們怕是還不明白,你們根本就沒有退路。你們誰手上沒有沾人命?誰沒有殺人放火?你們還想着能全身而退?那是做夢。朝廷會饒了你們?只要加入了青教,你們便是朝廷眼中的逆賊,現在除了跟着聖公,你們無處可去。只有一條路走到黑。只有蠢材才會現在還認為尚有退路,後路也是死路,前路還有一線生機,都給我想清楚。現在,誰想不開的,老子可以成全他,送他上路。想清楚的了,給我好好的喘口氣,半個時辰後,咱們還要攻城。一直攻到拿下陽武縣城,否則你們便都得給我去送死,都明白沒有?」
孟祥徹底撕開了溫情脈脈的蠱惑那一套,什麼兄弟姐妹,什麼互敬互愛,全是放狗屁。他便是要打消一切希望,將這些教徒變成行屍走肉,只管往前沖,絕不給他們退路。有時候希望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戰場上。戰場上的希望是教人送死,戰場的絕望才是戰鬥力,孟祥要的是戰鬥力,所以他要讓所有人絕望。讓他們沒有絲毫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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