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心中怒氣勃發,厲聲喝道:「吳春來,你給我聽清楚了,你這等人我林覺根本不屑於你交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個忘恩負義欺師滅祖之輩,還敢在此鴰噪?我林覺雖不是什麼大義君子,但卻也知道人倫之常。你這種人為了升官發財可以出賣靈魂,卻也要我來跟你一樣做,你是瞎了眼昏了頭。虧你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談你的大道理,我呸!我知道你位高權重,但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賣師求榮抱着呂相的大腿,才有的你今日。你固然可以對我不利,但我林覺豈怕你這些?今日也明明白白告訴你一聲,你也莫以為我是軟柿子。匹夫之怒也未必是你能夠承受的起。你給我即刻滾蛋,滾!」
吳春來驚愕的看着林覺,他沒想到林覺居然膽子這麼大,拍着桌子破口大罵自己,揭自己的傷疤。一時間氣的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你你你,你好大的膽子,你你……你敢辱罵朝廷重臣。」
「還不滾麼?要不要我去御史台衙門告發你身為主考官違背鎖院制度?有徇私作弊之嫌?要不要我將你指使人替我作弊的事情說出來?什麼『丕休哉』『噫吁嚱』,惹毛了我我給你全部抖落出來,拼着我這個進士不要,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脫你一層皮。那個禮部侍郎胡永培是麼?不知他嘴巴嚴不嚴。還有前幾日貢院那位副考官,我可記得他的樣貌。惹毛了我,大伙兒都別安生。大不了全扯進來,全部告訴嚴大人。」林覺怒喝道。
吳春來氣的差點發瘋,他沒料到林覺如此剛硬。這小子怕是要瘋。雖然他口中說的這些事其實對自己影響都不大,因為根本沒有確鑿證據。而且胡永培和春闈的那個副考官也不大可能會出賣自己,因為那樣的話他們自己也會完蛋。但倘若林覺真的到處亂說,卻也是件棘手的事情。現在朝中方敦孺和嚴正肅在,搞不好還真的會出什麼事情。
但吳春來怒的其實不是這些,他惱怒的是拉攏林覺的計劃轉眼之間便泡湯了,這對自己和呂相都不是個好消息。目前朝中的局面,呂相急需一個嵌在嚴正肅和方敦孺身邊的釘子來打探消息,以做好朝中局面變動的應對。自己跟呂相打了保證,說一定可以做到。但現在,看來要泡湯了。可以說,自己被林覺耍了。
「好你個林覺,本官這就走。你給我記好了,此刻你對我無禮,總有一天你跪在地上求我。你你你已經惹怒本官了。你最好記着今日。」吳春來指着林覺鼻子語無倫次的叫道。
「滾不滾?小虎,拿大掃把來,給這個人轟出去。」林覺大聲喝道。
不待林虎拿大掃把轟人,吳春來便已經罵罵咧咧的衝出院子摔門而去。
吳春來身影已然消失之後,林覺依舊氣的身子發抖,坐在桌案旁快速的扇着摺扇,身上燥熱難當。早有人稟報去內宅去,綠舞聞訊趕來,連聲詢問出了什麼事。林覺兀自鐵青着臉不答。
綠舞拉了林虎到一旁低聲詢問,小虎輕聲將經過說了一遍,末了道:「叔是真的發火了,我還從沒見過叔火氣這麼大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叔這是怎麼了?」
綠舞皺着眉頭心裏撲通通的跳,她倒是不為林覺發火而擔心,她擔心的是林覺怎麼會跟這個吳春來發起火起來,還攆走了人家。林覺可是跟綠舞說過吳春來其人其事的。這個吳春來雖然為人所不齒,但畢竟現在可是朝廷大官啊,宰相身邊的紅人,那怎可惹得?聽小虎說公子指着鼻子罵他,還讓小虎拿掃把趕走了他,這不是惹下了大禍麼?
綠舞叉着手來到林覺身邊,柔聲說話:「公子,幹什麼發這麼大的火氣啊?那吳大人……哎,不說了。公子莫生氣了,回房裏歇歇,消消氣。我替你去沏壺好茶。公子不是跟我們說了麼?到了京城之後要我們小心在意,不要得罪人。怎地自己卻得罪人了?就算咱們不待見這個吳大人,也不好撕破臉皮不是麼?人家畢竟是……」
「你知道什麼?」林覺扭頭喝道。
綠舞睜着大眼怔怔的看着林覺,美麗的大眼睛裏淚水已經蕩漾了起來。這可是公子第一次呵斥自己。綠舞心裏委屈極了。
林覺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問題,忙輕聲道:「綠舞,對不住,我自己靜一靜就好,你忙你的便是。我一會兒便好。」
綠舞點點頭,用手背拭了淚花,去沏了一壺新茶端來,替林覺斟了一杯道:「公子喝點茶消消氣,我進去了。有什麼事便叫我。」
林覺沖她點頭微笑,綠舞嘆了口氣回後宅去了。林覺坐在廳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事實上林覺知道今天自己是衝動了,他也沒料到自己忽然間便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着吳春來一頓指鼻子大罵,將他趕出了門外。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應該是這幾日心中煩躁的事情累積之故。二伯的事情自己一直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來,小郡主也消失了已經八九天沒見到了,自己已經確定感覺到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但是自己卻根本無從知曉,也沒處去打探。為二伯的事情去見先生,又被先生一番曉之以大義的訓斥了一番。種種事情讓林覺心裏便憋了火氣。
偏偏這個時候,吳春來又鬼一般的跑來逼迫自己,自己本來是想跟他虛與委蛇,拖到他明白自己不可能為他賣命自己放棄為止,可這傢伙又是哄騙又是恐嚇,終於將自己的心中的火氣給勾了起來,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這下好了,吳春來是徹底得罪了,這個傢伙是個笑面虎,表面溫文爾雅,背地裏一定會捅刀子。自己來京城時便決定不惹事不鬧事,然而到了京城幾天便打了呂衙內一頓,現在又連吳春來也罵了。果然吳春來那句話說得好,你不惹人,人來惹你,該來的總會來,躲也是躲不開。
不過,此事也並非絕無壞處,起碼徹底斷了吳春來拉攏自己的心思。吳春來現在應該明白,自己和他絕對不是一路人了。也免了他屢次來騷擾自己。倘若當真要樹敵,便堂堂正正的樹敵便是。吳春來想搞自己怕也沒那麼容易,最多是背地裏動手腳,自己以後小心在意些便是。總之,怕也不成,事到臨頭還是要面對,這輩子本就決意不再退讓,今日之事倒也符合初衷。
一盞清茶下肚,林覺心中的火氣漸漸消散。但他也沒了出門的心情。有件好事便是,吳春來帶來了個好消息,說自己已經確定被點為第一名狀元,若當真屬實的話,那可是個值得慶賀之事。想來吳春來也不至於說謊,而且他說錄取名單已經送去給皇上御批,除非皇上不滿意,否則他也沒法從中動手腳。就算是狀元被擼了,起碼是肯定能中一甲的,那也很不錯。
想到適才凶了小姑娘一句,小姑娘被凶的淚水汪汪的,此刻定躲在後面傷心。莫如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讓她也開心開心。想到這裏,林覺起身回後宅,不久後後宅中便傳來少女清脆的驚喜的歡呼聲。
……
夜幕低垂,白天的氣溫已經微有些灼熱,但畢竟只是初夏,夜晚還是涼爽宜人的。夜風從城市上空吹過,將白天的熱浪帶向南邊,讓汴梁這個大都城的溫度慢慢的變得舒適。
太平興國寺南林伯年的大宅子裏,此刻更是夜涼如水。碩大的後園之中,一座假山之畔的涼亭之中,一盞燈籠如豆,掛在涼亭的廊柱上,在夜風之中忽忽悠悠的晃動。
林伯年獨自一人坐在一張石桌前,石桌上擺着一壺酒兩碟小菜。這詩情畫意一般的場景,在外人看來應該是林伯年在月下獨酌,應該是滿腹詩情的時候,然而事實卻非如此。天黑無月,對着星星喝酒顯然沒有詩意,也沒有先例。而且此刻的林伯年確實滿腹心緒,但卻不是詩情,而是牢騷和煩悶。他喝的是悶酒,喝的是苦酒。
這段時間,對林伯年而言是煎熬難過的日子。自從上次被方敦孺當朝彈劾之後,林伯年便心情一直很不好。直到那次林覺來了之後,林伯年的心情便只能用糟糕來形容。方敦孺和嚴正肅明顯是盯着三司衙門不肯放了,他們是要將三司衙門作為突破口,為他們入京打響立威的第一戰。而偏偏自己明知道他們的徹查正在深入,卻根本沒法阻止。就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絞索,明知道他在收緊,很快便要勒死自己,偏偏沒有辦法將脖子縮出去。
他很後悔,後悔的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而是後悔自己這麼多年在人際經營上居然沒有任何的進展。朝中兩大支柱,呂中天和楊俊,自己居然一個都沒攀附上。但只要能搭上一個,此刻便或有救。自己這麼多年來耽於享樂,沒有進取之心。林家送來的銀子自己買了大宅子,娶了小妾,真正用在刀刃上的沒有多少。林伯年暗罵自己愚蠢之極。現在這樣的關頭,居然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些朝中平日裏跟自己稱兄道弟的官員們,這幾日早已一個個的敬而遠之,走路都躲着自己,好像自己已經是個完蛋的人了。都他媽的是一些沒義氣的混賬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家裏的這些人也不省心。林盛成天不見蹤跡,又不知跑到哪裏去鬼混去了。適才第七房小妾阮氏還吵着要銀子去給她娘家幾兄弟置田產收租子。火氣正盛的林伯年當即便朝那張平日自己捏都捨不得捏的臉蛋抽了一耳光。阮氏頓時便癱坐地上嚎啕如虎狼一般了。
林伯年心中厭惡煩躁,索性眼不見為淨,命人在後園擺了幾盤小菜,自己在這裏自斟自飲借酒澆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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