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周圍圍觀的百姓紛紛指指點點的議論着。
「當真是不像話,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這等人公然調戲女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世風日下,光天化日之下都敢這麼胡來,簡直是藐視王法。開封府也沒人來管一管。」
「說什麼?說什麼?一個個想死不成?你們知道這是誰麼?這一位是咱們當今呂宰相小公子呂衙內,你們這些傢伙在這裏指指點點的瞎說話,是想進牢子裏頭吃吃板子麼?還不都給我滾開。」一名隨從橫眉怒眼的朝周圍眾人喝罵道。
眾香客聞言趕緊轉頭,再無人敢多說一句話。原來此人便是京城中聞名的紈絝衙內呂天賜,當今宰相呂中天唯一的兒子,當今聖上的小舅子,當今貴妃的親弟弟。汴梁城中這位呂衙內乾的荒唐事市井流傳,多的不勝枚舉。但可沒有誰敢動他。
錦衣青年洋洋自得的對郭採薇和綠舞道:「兩位小娘子可聽到了麼?可知道爺是誰了麼?爺我在這京城汴梁跺一跺腳,全城都要晃一晃。怎麼樣?你們得罪了爺,爺我只要你們陪着喝一頓酒就得了,你們還不肯麼?這可是給你們面子呢。兩位小娘子生的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爺也是不忍責罰你們的。疼你們還來不及呢。嘻嘻,跟爺走好不好?保管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郭採薇氣的臉色發白,綠舞也嚇得緊緊的摟住郭採薇的胳膊,兩隻眼睛左右逡巡的尋找林覺和小虎的所在。此時此刻,似乎只有公子才能讓她心中有所安慰了。
「呂衙內,你如此胡作非為,你爹爹呂宰相便這麼縱容你麼?」郭採薇怒斥道。
「咦嘻嘻,我爹爹不管,要不然小娘子管管我,拿鞭子打打我的屁股,嘻嘻,管教管教我唄。我很想有人管教我呢。嘻嘻嘻。」呂衙內滿臉邪氣的淫笑道。周圍眾隨從紛紛嘻嘻哈哈嘿嘿的怪叫起來。
「混賬東西,你怕是瞎了眼。你可知我是誰?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郭採薇嬌聲斥道。
「呦呦呦,好厲害呢。你是誰啊?你就是王母娘娘下凡。今日爺要你陪我喝酒你也得去。你不去,老子便來硬的了。雖然這麼做有些不好,但是我喜歡來硬的,因為你們這些臭娘皮都喜歡假正經,心裏一萬個願意,嘴上卻還要說不肯。」錦衣青年翻着白眼道。
「就是,跟了我們衙內,吃香的喝辣的,穿籠絡綢緞,戴金銀首飾。要什麼便有什麼?你們可知道,這汴梁城裏多少小娘子想傍上我們衙內?偏偏你們還假正經。還不乖乖的跟咱們衙內說些好話,陪咱們衙內去喝幾杯酒麼?」旁邊一名尖嘴猴腮的隨從尖聲附和道。
「嘻嘻,嘿嘿。」一群人在旁滿面奸笑,像一群鬣狗鴰噪着。
郭採薇哪裏受過這等言語,身為梁王府郡主,平日裏嬌生慣養前呼後擁。誰敢在她面前無禮。就算是自己的爹爹和哥哥,也對她沒有說過多少重話。今日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街為人所調戲,被人污言穢語,讓她怎能忍受。
郭採薇面罩寒霜,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
偏偏此時,那呂衙內不知死活的嬉皮笑臉的湊上前來,帶着滿臉猥瑣的笑容道:「咦嘻嘻!小娘子生氣啦?小娘子生起氣來也是美美的。小娘子莫要生氣,哥哥我來安慰安慰你。」
說着話,呂衙內竟然伸出手來朝着郭採薇的臉蛋上摸了過去。郭採薇怒斥一聲,揚起手來『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呂衙內敷了白.粉一般的臉蛋上頓時現出五道手指印來,而且迅速變紅變腫。
「哎呀!」呂衙內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幾名隨從手疾眼快,扶住了差點倒地的呂衙內。
「了不得,你敢打我家衙內?作死了麼?」
「拿了她,敢傷衙內公子,拿了她回去拷問。這妞吃了豹子膽不成。」
眾隨從連聲呵斥,叫罵連聲。有幾人已經擼袖子衝上前來作勢要動手。
呂衙內抹着紅腫的臉蛋大聲的哼哼着,幸而小郡主的力氣不大,這一巴掌雖然用了全力,其實也就是打腫了他的臉而已,並沒有造成太重的後果。呂衙內也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大聲的叫罵起來。
「敢打我?你們還愣着作甚?還不去給我捉了她們。扒了衣服,老子要親自打她們的屁股。咦嘻嘻,對,打屁股,還要……還要……打別的地方。」
得了衙內之命,眾僕從再無顧忌,八九名僕從一擁而上沖向郭採薇和綠舞。呂衙內捂着臉在後方跳腳,口中大聲辱罵着髒話。就在此時,呂衙內忽然覺得頭上一陣生疼,髮髻似乎被人揪住了,疼得他哎呀呀的身子後仰,一下子靠在一個人的懷裏。下一刻,喉頭被人用胳膊勒緊,並且傳來一陣刺痛,耳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叫他們住手,否則我刺穿你的喉嚨,要你的狗命!」
呂衙內魂飛天外,勉力低頭看時,身後那人配合的將手中一隻鐵釵尖利的把柄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後頂在他的喉管處。
「你……你好大的膽子……」呂衙內話只說了半句,身後那人突然揮拳照着他的眼睛便是一拳。呂衙內眼睛劇痛,目不能視物,眼睛裏金星亂蹦。但這還不是結束,緊接着他的小腹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頓時如天翻地覆一般的絞痛,身子如蝦米般的弓了起來。下一刻,下陰處又挨了重重的一下,這一下疼得他張大嘴巴,幾乎吸不進氣來。臉上的汗水滾滾而下。
他的脖子再一次被人勒住,甚至沒有給他任何的緩衝時間,他便被迫站了起來,兩隻腿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口中也終於爆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已經無需呂天賜出聲制止那些沖向郭採薇和綠舞的僕役們了,也無需突然出現在郭採薇和綠舞身前舉着一根棍棒的林虎行動了。因為呂天賜的慘叫和呻吟已經讓所有僕役們都轉過頭來。然後他們發現自己的主人被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公子如小雞仔一般的勒住了脖子,而衙內公子黑了一隻眼圈,眼眶高高腫起。褲襠里一片濕潤,淋淋漓漓的往下滴着淡黃的水滴,地下已經有一小灘水漬了。
「怎麼回事?」
「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
「那是呂衙內,你想死麼?還不放開衙內。」
一群隨從七嘴八舌的叫嚷着沖了過來,紛紛從腰間抽出砍刀棍棒圍攏過來。
「你們敢過來,這狗東西便要死。」青年公子冷聲喝道,手上用力,釵子的尖柄讓呂衙內喉頭刺痛。
「滾開!你們這群王八蛋,想要我的命嗎?滾開啊,孫大勇,你他娘的想老子死是不是?回頭我要你的命!滾開……統統滾開。」呂天賜突然殺豬般的吼叫了起來。
「哦哦哦,快退後,大伙兒快退後。」眾隨從慌忙退後。
「好漢,切莫衝動。你要什麼都成,但千萬不要傷了衙內公子,否則你會被殺全家的。有話好說。」一名隨從高聲叫道。
那青年公子正是林覺,他沒有理睬面前眾人,只騰出一隻手向郭採薇綠舞等人招招手,郭採薇等人迅速奔到他身旁來。
「你們沒事吧。」林覺問道。
「沒事,我們沒事。」郭採薇和綠舞忙道。
林覺點頭道:「沒事就好,晦氣的很,今日本是開開心心逛廟會,遇到這個狗賊,讓你們受驚了。」
郭採薇點頭道:「確實讓人生氣,天子腳下,汴梁城中,居然有這樣的惡霸橫行。」
林覺笑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惡霸,不是說他是呂宰相的兒子麼?難怪這麼囂張跋扈。連你都敢惹。」
郭採薇皺眉道:「罷了,現在怎麼辦?」
林覺道:「還能怎麼辦?他若真是呂宰相的衙內,怕是不能干休,我要將他扭送開封府衙門去,看看他是不是呂宰相的公子。萬一是假冒的呢。」
郭採薇皺眉正要說話,呂天賜忽然開口叫道:「我爹爹真的是當今宰相,你們放了我便就此作罷,不然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林覺冷聲喝道:「怎麼個兜着走?」
呂天賜以為林覺害怕了,揚聲道:「我爹爹會將你們碎屍萬段,你敢這麼得罪我。就算你送我去開封府衙門,開封府府尹朱大人也不會放過你。朱大人是我爹爹的門生。」
林覺一愣,沉吟道:「對啊,我怎地這麼蠢。你敢在街頭如此橫行,自然是有人替你庇護。開封府自然是不會動你了。如此我送你去衙門,反而自己要完蛋。」
呂天賜嘎嘎笑道:「你知道就好,你最好立刻放了我,我便饒了你。」
林覺皺眉不語,郭採薇低聲道:「放了他吧,咱們不必跟他一般見識。反正已經教訓了他了。」
林覺道:「就怕這廝出爾反爾。未必肯罷休。」
呂天賜叫道:「不會不會,我對天發誓,絕不為難你們。放了我後你們離開,我自認倒霉。」
林覺沉吟不語,郭採薇低聲在林覺耳邊道:「爹爹告誡過我,在京城低調行事。他若是呂宰相的兒子,咱們更不能對他怎樣。官府都不能對他怎樣,咱們除了放了他還能如何?難不成你要殺了他不成?事情不必鬧大。」
林覺皺眉不答,郭採薇嬌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你見我受他言語騷擾氣不過,可是犯不着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好……好公子,莫要鬧大事情來好麼?」
郭採薇的語氣已經近乎求懇了。林覺知道郭採薇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着想,真要扭送官府,事情反而會更大。若官府不作為,反誣自己,拿了自己,還真是麻煩事。但林覺猶豫的是,這呂天賜說話未必算數,林覺壓根不願相信他。
「呂衙內,今日你當街調戲良家女子,是你滋事在先的。你可明白?」
「是是是,是我的不對。你……你手鬆開些,我脖子快要流血了,鬆開些。」
「那麼,既然是你滋事在先,後面我制住你便是正當的防衛。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必須要賠禮道歉,並且發誓不得報復。」
「好好好,我發誓。我道歉。二位小娘子,是我呂天賜的錯,我不該言語無禮。這裏給兩位小娘子賠禮道歉,還請原諒。你們放了我之後,我絕不報復。若違背此言,天打五雷轟,全家死光光。」呂天賜快速的道歉發了毒誓。
「行了,放了他吧,我們回家。」郭採薇輕聲道。
林覺沉聲對呂天賜道:「我姑且信你一回,你若是言而無信,可莫忘了你這全家死光光的毒誓。」
「不會不會,你放心便是。」呂天賜一臉真誠的道。
林覺嘆了口氣,托着呂天賜朝廣場中間的攤位走了幾步,距離一群隨從距離遠一些,這才鬆開手臂手掌在呂天賜的背上一推,呂天賜跌跌撞撞的朝前踉蹌幾步,趴在地上。
林覺低聲喝道:「快走!」
主僕四人立刻快步沖入廣場中間人多的攤位地方,意圖快速離開。呂天賜很快被衝上來的隨從們扶起來,在確認了自己已經安全了之後,呂天賜指着林覺等人的背影尖聲大叫起來。
「抓住他們,宰了他們。把我打得這麼慘還想跑?快啊,孫大勇你這混蛋,還愣着作甚?兩個男給我打斷腿腳,兩個女的抓起來帶回府,我要親自審問,我懷疑他們是……是……土匪,對,是土匪。快啊,孫大勇,你奶奶的嘴,還不快些。」
呂天賜刺耳的喊叫聲傳來,林覺怒罵道:「我就知道是這樣,這種人的話可信的話,當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郭採薇紅着臉道:「對不住,我……我的錯。」
林覺擺手道:「跟你無干,今日本就難以善了。小虎,快帶着郡主和綠舞往前走,我在後面攔着。」
林虎叫道:「公子先走,我來攔住他們。」
「囉嗦什麼?快!」林覺大聲喝叫,回身抬腳將旁邊攤位上一鍋熱水和幾籠熱包子踢飛出去。熱水和熱包子如雨點一般落在當先追來的兩名隨從身上,燙的他們狂呼亂叫。
攤位的主人,一名黑瘦的婦人大聲哭叫,綠舞心中不忍,百忙中還不忘安慰她:「這位大娘,回頭我們賠償你,你不要哭……」
八九名隨從喝罵着翻越一個個攤位,踢飛了鍋碗瓢盆沖了過來,擺攤的百姓們紛紛驚呼大叫,嘈雜中後方還傳來呂天賜的尖聲大笑之聲:「咦嘻嘻,打起來,打起來。快啊,孫大勇你個混賬,你倒是快啊!」
林覺手忙腳亂的將身旁攤位上的貨品投擲踢飛,阻擋對方的追趕,但是未能阻止隨從們抵近身前。林覺將一隻陶罐砸在一名隨從的臉上,與此同時吹響了一隻竹哨。
滴溜溜竹哨尖利的聲音響起,在南邊入口處待命的十餘名王府的便衣衛士們聽到哨音衝進廣場,立刻看到遠處的騷動混亂,於是紛紛大聲呼喝着翻山越嶺的沖了過來。路途上的這些攤位可就倒了霉了,本來只是廣場北側的混亂此刻頓時蔓延全部廣場。人群飛奔吵鬧,攤位翻倒,雞飛狗跳。兩隻正在耍猴戲的小猴子乘亂逃走,爬上一棵大樹擠眉弄眼的大聲尖叫,整個廟會的場面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十餘名護衛飛速抵達近前,三人護住小郡主和綠舞等人,其餘人等不待吩咐便衝上前去動起手來。呂天賜所帶的隨從豈是訓練有素的王府衛士的對手。這些衛士根本連兵刃都沒動用,片刻之間便被統統打翻在地,哀嚎呻吟起來。
呂天賜傻了眼,嚇得不敢再叫嚷,朝着相國寺山門逃走,林覺也並不打算追趕,正欲吩咐快速離開此處時,猛聽得竹笛四起,四面八方傳來呼喝叫喊之聲。片刻後,從廣場南東西三處進口,一群皂衣黑冠的捕快蜂擁而至。負責汴梁城日常治安的巡捕們終於被驚動了。
汴梁城中的日常治安管轄歸於『軍廂』。這是城市一級的機構,乃開封府所轄。其職責按照朝廷律法的規定為『治煙火盜賊公事、日常擒奸捕盜、庇護部民公事』。從這職責條文之中便可知道,軍廂其實便進行城市的日常治安管理的。
這些『軍廂』所轄的人手其實不能稱之為軍隊,因為在汴梁城,能夠存在的兵馬便是禁軍,其餘的一律不能作為兵馬存在。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軍廂管理汴梁治安的手段是,汴梁城坊巷之間,街市之交,每隔三百步設立街頭『巡鋪』。每個巡鋪中有『巡警』三到五人。這些巡警便成為街頭上日常治安管理的中堅力量。
簡單而言,軍廂其實便是城市的警察。遇到街頭上的失火盜賊以及治安事件,這些人便可以立刻知曉,然後趕赴現場進行處置。將賊人拿下,解往衙門問罪。百姓們習慣於稱呼這些人為捕快捕頭,其實是跟衙門之中的捕快有了混淆。不過卻也無傷大雅,朝廷上下倒也認可這樣的稱呼。
今日三月三上巳節,城中各大廟宇之中皆有廟會,故而其實軍廂上下都做好了防備,以防街頭生亂。大相國寺周邊原本有巡鋪八座,捕快三十餘人。今日實際上又增派了臨時的二十名人手,人數達五十多人。之前在相國寺上門前的爭吵並未能驚動這些捕快,因為百姓太多,聲音太吵之故。但是當一場火拼開始之後,驚廣場出口外的巡鋪中的捕快們立刻便發現了。於是竹哨響起,四處皆聞,五十多名捕快在兩名捕頭的帶領下立刻沖了進來。
數十名捕快行動迅速,很快便將林覺等人圍在廣場中間,看着地面上翻滾哀嚎的七八人,以及滿地的混亂場面,兩名捕頭氣急敗壞的大聲喝問。
「什麼人,膽敢在此鬧事?一個個活膩了不成?」
林覺擺了擺手,十餘名護衛停止了打鬥。與此同時,正往大相國寺內逃走的呂天賜見到捕快們趕到也折返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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