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只怔怔的看着林柯。
林柯冷聲道:「說啊,怎麼不說?開不了口麼?」
林覺嘆了口氣道:「有句話叫做死無對證,兄長可以參考。」
林柯愣了愣,忽然張口呵呵笑了起來道:「好個死無對證,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死?」
林覺搖頭道:「不是我想要你死,是你把自己逼上死路了。當下若要此事不暴露,恐怕只有這一個辦法。我不想林家任何一人死,但林家需要誰死的話,恐怕這個人必須死。此時此刻,這個人便是你。只有你死了,海東青便無法以此來要挾你,更因為你的死無對證而無法拿此事脅迫林家。即便嚴知府最終查出了你和海東青之間的聯繫,因為查無實證,死無對證,也只能僅限於懷疑,證據上更是不足採信。所以,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哈哈哈,哈哈哈。你瘋了麼?要我去死?你一定是瘋了。我是林家未來的家主,我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呢,我怎麼會去死?我若願意去死,當年被他們捉到島上的時候我便去死了。當初……當初我沒死,現在怎麼可能死。」林柯臉色發白,大聲乾笑道。
「正因為當初你貪生怕死,才導致如今的局面。你難道還不明白麼?你活着,一旦被查出真相,或者是海東青蓄意放出真相來,因為你通匪,林家上下幾百口都得死。聖上賜的匾額能掛上門楣麼?掛上去更是多了一條欺君大罪。忠義之家,嘿嘿,忠義之家的大公子,未來的家主通匪十幾年,每年為海匪提供數萬兩紋銀,大量的糧食物資,朝廷會將我林氏一門斬盡殺絕。你不會不懂這些,你一人之死換來的是我林家上下的安全。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一切為了林家着想麼?現在便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林覺靜靜的道。
「閉嘴,你希望我死,我偏不如你意。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怎麼解決。你以為我沒想過解決的辦法麼?事實上你們剿匪成功之後,我便無時無刻不在考慮此事。這麼跟你說罷,官府是查不出來的,這麼多年,若是敗露的話,早就敗露了。官府儘管查,嚴正肅儘管查,他們最終最多是懷疑,絕無實據。所慮的倒是知情的幾個人,海東青現在一定很惱怒,他有可能為了報復我林家,或者說是報復你而將此事捅出來。不過不要緊,我知道他現在逃往北邊膠州一帶的海面上立足了,我會命人去跟他聯絡上,我還會提供給他糧食物資錢銀,這時候他最需要我的救濟了。所以,他不會將此事泄露。除了他,知情的便只是江金貴和許興了。江金貴和許興都死在你的手裏,死人是不能說話的,那也罷了。那麼剩下的唯一知情之人便只有一個了……」
「便是我林覺是麼?」林覺靜靜道。
「正是你。知情的只有你,你太愛管閒事了,我本來可沒想對你如何,可惜你知道了這件事。我本來想試探你,看你是否知情。你若不知情便罷了,可惜你知道這全部的事情。哎,那便逼得我沒法子了。」
「所以你認為,也許殺了我便可以讓你通匪十餘年的事情銷聲匿跡?」林覺沉聲道。
「正是。不是我去死,而是你去死。你死了,一切便清靜了。我還有很多大事要做,我將來還要接林家的家主之位,我是嫡系長房長公子,你不過是三房一個小小的庶子,你死還是我死,這個選擇應該不難。」林柯齜牙冷笑道。
林覺嘆道:「那麼今天你請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其實是想取我性命是麼?」
林柯冷笑道:「你現在明白卻也晚了。不錯,我要弄清楚你是否知情。若證實你真的知情,我只能殺了你。我已經想好了,殺了你之後,我便將你埋在這院子裏。我剛才答應了你讓你來常住的,你可以永遠留在這裏,永遠永遠。」
林覺苦笑道:「這麼看來,我今天是蠢到自投羅網了。」
「你不蠢,只是你還太嫩。你尚不知人間兇險。你若精明些,便不會透露你知道的事情,那樣我或許還不會對你下手。」林柯呵呵笑道。
「大公子啊,我也想悶聲不說啊,可是這事兒總要解決啊,難道要等到我林家上下都掉腦袋的時候,我才說出來麼?到那時又有何用?」林覺苦笑道。
「是啊,總要解決的,今日便是解決的時候了。但卻不是你的解決辦法,而是我的解決辦法。不是我去死,而是你去死。」林柯冷聲道。
林覺嘆道:「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看起來我今日是死定了。大公子定然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了吧,我想逃似乎都逃不掉了。」
林柯冷笑道:「這等事怎會有太多人參與?這宅子裏也不過是有幾個我的心腹罷了。但他們也不是用來對付你的。他們都說你狡詐過人,依我看也不過爾爾。你怕是還不知道,剛才你喝的酒里,我已經下了毒了。你這麼精明的人,又知道我的底細,卻為何不加防備?我本以為還要費一番手腳呢。」
林覺驚愕變色道:「剛才喝的酒里……有毒?你不也喝了麼?」
林柯微笑着拿起酒壺來捧在手裏轉了一圈道:「瞧見沒?這是陰陽壺。我只消動一動這個按鈕,出來的酒便不同。我喝的當然是仁和樓正宗的黃金花雕,而你喝的便是毒酒了。本來若是你不知道這些情形的話,我會在第三杯給你喝上一杯解藥的。事後你根本不知道已經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但是你終究還是說出了這些話,那麼我也只能殺了你了。林覺,你莫要恨我,我也無可奈何。我不想死。你死之後,便說你是病死的,我會好好的厚葬你的。畢竟,你也是我林家的血脈。你不是讀什麼捨生取義麼?你就當為了我捨身,逢年過節我會給你燒紙錢祭奠你的。」
林覺面色發白,冷聲道:「我為你捨身,你的命比我的命金貴是麼?」
「當然,我是未來家主,而你……再蹦躂也不過是林家庶子罷了。這世界是有規矩的,你再有本事,終究跳不出這規矩來。不說了,你現在腹中應該有些疼痛了吧,不要怕,這毒藥不會讓你死前受太多苦楚的,疼一會便會全身發麻,然後你便會死。不會受太多的苦楚。你瞧,這一包便是解藥了,可是你拿不到了。」林柯緩緩從懷中取出一隻青色瓷瓶,撥開瓶口的紅布塞,將瓷瓶拿在手裏,然後帶着笑意緩緩翻轉手腕,瓷瓶中的白色粉末飄飄灑灑如細雪飄落。
林覺大驚,大聲制止,並欲起身搶奪,然而卻似乎站不起身來。手腳也似乎無力了。
「怎麼了?身上沒氣力了吧,手都舉不起來了吧。那是毒物發作了。我知道你心裏現在恨死了我,可是那也沒法子啊。我用這種辦法殺你也是不得已,我知道你身上帶着那種霸道的火器,我可是聽說江金貴都被你用那東西給轟殺了。所以我只能暗中給你喝下毒酒。林覺,莫要怪我,真的莫要怪我。我不想死啊。」
林覺漲得面孔發紅,似乎正在用力使勁,但臉上汗水岑岑,卻也沒動半個手指頭。放在桌上的手掌僵硬的動也不動。
「不要徒勞了,用力時血流加速毒發加快,你會死的更快的,趁着你還能說話,你有什麼心愿可以跟我說,我能辦的會替你辦了。哎。我也不想這樣啊,天曉得我經歷了什麼,這麼多年,你知道我多辛苦麼?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天天做噩夢,我受的是什麼樣的罪,你知道麼?」林柯嘆息道。
林覺放棄了努力,輕聲嘆道:「看來我是死定了。罷了,這都是命,我沒死在海匪惡人手裏,卻死在林家人手裏,當真是造化弄人。」
林柯道:「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你怪我恨我也沒用,你說的對,怪只怪造化弄人。」
林覺道:「罷了,反正我要死了,臨死之前,我想問你幾句話,死的瞑目。」
林柯道:「你問吧,我只要知道,一定全部告訴你。」
「好,我想問你,壽禮被劫的事情,是你故意為之大的麼?你是不是早就跟海匪通了消息?」
林柯笑了一聲道:「奇怪,你都要死了,還要問這些。告訴你也自無妨。海東青想造反攻打杭州,但他有所忌憚。當得知我們林家為太后的壽辰替王府去番國採購了壽禮的事情後,他們便打上了主意。他們想劫了這壽禮,引起朝廷的震怒降罪於兩浙路官員。這裏一亂,他便有可乘之機了。可是事情有了變故,原本咱們林家的商船要從錢塘口直入侯潮門碼頭的,必須經過海東青的地盤。路線我都已經告訴了他們了,可是爹爹為了妥善起見,命我改變登陸地點。無奈之下,我只能照辦,因為我不想惹人懷疑。」
林覺吁了口氣道:「還是家主謹慎啊。」
「那是自然,爹爹一向謹慎,但卻也給我帶來了麻煩。海東青命人送信給我,將我臭罵一頓,威脅要將我身份暴露出來。我只得跟他解釋原委。後來他們改變了計劃,要在內陸動手。這才有了龜山島土匪劫壽禮之事。當然,停船的時間地點我是告訴了他們的,事發之後也是我提供了小小的便利。漕運船隻疏散開來,給了江金貴劫船的機會。」
「你對海東青可真是死心塌地,為他操碎了心。」林覺冷聲道。
「你錯了,若非別無選擇,我怎會去跟這海匪勾結?我不聽他的,我的身份會被揭露,林家上下會全死光。換做是我,你該如何做?」林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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