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情 第三十四章 平白遭誣 吉人自有天相

    轉眼,時令進入深秋初冬,文家窗外那株合歡樹早已果實纍纍。

    那一串串掛滿了枝頭像豆莢一樣的果實,已經成熟的大部分呈黃褐色,還未成熟的小部分呈嫩綠色。從遠處看,樹上掛滿了小鈴鐺,又像一串串小香蕉,着實招人喜愛。

    「婧婧!你看,你來的時候合歡花盛開着,現在已經碩果纍纍。你快有六個月大了,再過三個多月你就可以看到這株合歡樹了。」諸玉良期盼着上蒼賜給自己一個小仙子般的女兒,所以她稱肚子裏的寶寶為「婧婧」。

    住在這裏快四年了,諸玉良除了經常和彌勒佛訴訴苦外,也經常倚窗和這株合歡樹嘮嘮嗑。的確,此樹見證了她在同心閣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無疑是一位最忠實的聽眾。

    那天,諸玉良挺着越來越顯懷的大肚子去上班。遠遠地看到熟悉的人們又在浣紗經營部公告欄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又有誰要倒霉了?她一邊想着,一邊挪步上前看個究竟。沒想到,看大字報的人們紛紛扭頭朝她投來複雜的眼神,有同情的,有疑惑的,有惋惜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猛然間,她看到了被紅色叉掉的「諸玉良」三個字。

    「完了!完了!」她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秘密曝光,末日已到。

    那大字報上究竟寫了什麼?是誰寫的?她強打着精神走上去,想看個分明再說。而此時,身旁的人群已散開,大家只是遠遠地站着,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諸玉良努力集中注意力去閱讀那張和她生死攸關的大字報。

    大字報的標題是《打倒牛鬼蛇神諸玉良》。內容是列舉了諸玉良的五大罪狀:

    一是同情走資派,公開為走資派鳴冤叫屈,並沆瀣一氣;

    二是公開辱罵戴章的革命青年,對靈魂大改造運動的深入開展有強烈的牴觸情緒;

    三是在做營業員時服務態度惡劣,蔑視工農群眾,脫離職工群眾,曾打過工農群眾一記耳光,氣焰十分囂張;

    四是生活作風腐敗,和物資局前領導李凡有曖昧關係,曾被革命群眾所親眼目擊;平時講究穿着打扮,追求資產階級生活情調,高跟鞋骨朵骨朵,一副資產階級大小姐的派頭;

    五是輕視馬列毛著作,曾說過:「馬列毛著作枯燥乏味,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綜上所述,諸玉良就是混在暨陽縣物資局革命隊伍里的牛鬼蛇神。如果不把她揪出來打倒批臭,她將繼續腐蝕我們純潔的革命隊伍。希望革命群眾擦亮眼睛,不要心慈手軟,不要盲目同情階級敵人!革命群眾,趕緊行動起來打倒牛鬼蛇神諸玉良!」

    ……

    與批判李凡的大字報不同,這份大字報最後落款赫然寫着檢舉人:孫有才。

    諸玉良看完大字報全文後,稍微鬆了口氣。

    她一邊沉着地往辦公室走去,一邊腦子裏飛快地旋轉着:「孫有才這次要不是跳出來檢舉我,自己都快把他忘了,因為他自從做了倉管員後就銷聲匿跡了。

    他現在看李凡倒台了,立即就出來咬人,真夠卑鄙的!可是,他因考卷舞弊案而遭貶純屬咎由自取,又不是我的錯,為何要與我為敵呢?

    難道我在物資局裏有真正的敵人想置我於死地?孫有才只不過是授意於這個幕後指使而跳出來的一隻狗而已?

    難道是有人要借打擊我來打擊文遠方,或李凡,或蔡富國?

    如果說批判李凡的大字報授意於蔡富國,我相信;如果說這張大字報也是授意於蔡富國、徐慶培一夥,我根本不信,因為這不合邏輯。

    快四年下來,不管別人對蔡富國有什麼評價和議論,蔡富國至少對我是沒有任何惡意的;相反,他處處苦心孤詣地保護我,成全我,即使再傻的女人也能感覺得到……儘管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

    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諸玉良」了,撲朔迷離的局勢讓她的頭腦也變得複雜起來。

    「牛鬼蛇神諸玉良站住!你必須接受革命群眾的批鬥。」孫有才的一聲斷喝,打斷了諸玉良的思路。

    諸玉良怔怔地望着孫有才。只見他戴着章,氣勢洶洶地想要上前來揪住她的樣子。

    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孫有才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口吐白沫,眼睛直翻……嚇得諸玉良大喊:「快來人啊!他好像犯病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孫有才送到人民醫院。經檢查,是他的羊癲瘋犯了。

    「原來也是個可憐蟲!他這回犯病,總不能又怪到我頭上來吧?我好歹還喊人來救他呢!」諸玉良這麼想着,苦笑着搖搖頭。

    這齣鬧劇很快傳到了蔡富國那裏。

    「你叫這隻瘋狗不要再亂咬人;他要再亂咬,我把他壞分子的材料做死,讓他滾回農村去種田,天天接受生產隊的批鬥!反正他有案底在我手裏。」蔡富國咬牙切齒地對徐慶培說道。

    「我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大概是他在倉庫里太厭氣了,想找點事情做做。要麼他認為當初要嚴肅處理他的人是李凡;李凡現在走了,而諸玉良是李凡的人,所以他可以打狗不必看主人了。」徐慶培幫着分析道。

    「什麼?你把諸玉良說成是狗?你是不是腦筋也搭錯了?」蔡富國怒斥道。

    「呸!呸!呸!我又說錯話了。我只是一個比喻嘛!看把你急的?為一個孕婦,犯得着發那麼大火嗎?真是想不通!」徐慶培翻着白眼咕噥道。

    「你再亂講話,我們兄弟就不要做了。陳美娟的事情我因為手伸不到,我不認也得認了;誰要在我眼皮底下再動諸玉良一根手指頭,我就剁掉他一隻手。我說到做到!」蔡富國陰狠狠地說道。

    「好!好!好!我知道大哥有情有義,恩仇分明。但您這麼為她付出,她不見得領情啊!您這樣暗弄堂塞鴨蛋,要塞到什麼時候去呀?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她領不領情都不重要了。她現在是我和陳美娟的大恩人,我們無論怎麼為她付出都是應該的;某一天,如果她覺得我是她的大恩人,她自然也會回報我。我着什麼急!小諸這個人就是太講義氣,這是她的軟肋,早晚會被小人利用的。」蔡富國依舊說着讓徐慶培聽得雲裏霧裏的話。

    「那這件事下面怎麼收場?現在鼓勵群眾揭露一切牛鬼蛇神的風頭這麼緊,我們不好公開地把那張大字報撕下來啊!」徐慶培問道。

    「你要那隻狗自己再寫一份悔過書,表示他是為了個人報復,才利用形勢寫大字報誣陷諸玉良的,請求諸玉良的寬恕諒解和單位的寬大處理。然後,讓他自己把那張大字報撕下來,再把悔過書大字報貼上去。否則,他就是縣物資局裏的壞分子,局裏準備先批鬥他再開除他!」

    ……

    第二天,浣紗經營部公告欄里果然只有孫有才的大字報悔過書了。

    「老孫!你是在給我們展覽你的書法嗎?你的大字寫得還真不賴。哈哈哈!」

    孫有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

    一日夜裏,劉月蘭來同心閣為小諸作胎檢,陳美娟聽到聲音,便從屋裏出來打招呼。

    「我們有好幾個月沒見面了。我聽老蔡說起李局的事兒,真是人心叵測啊!現在說話真的要小心了。」看得出,陳美娟沒有一絲虛情假意的成分。

    「是啊!再這麼下去,夫妻之間說話都要小心了!」劉月蘭話裏有話。

    劉月蘭摸了諸玉良的腹部後,又聽了一下胎心,說胎心蠻正常的,胎兒正在按她們既定的計劃移位。總之,她對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

    三個女人怕在樓下說話不方便,便坐在諸玉良家的樓上聊了一會兒。通過這次變故,本來完全不同的三個女人竟然發現共同的話題越來越多。

    「看來,你們一個是反動學術權威,一個走白專道路,我到底還是不夠資格,只配做個牛鬼蛇神!」諸玉良的話引來一陣哈哈大笑。

    這種笑在同心閣里久違了。

    她們聊着聊着,發現了一個真理:女人得自己活得硬氣,靠男人保護是不牢靠的。

    確實,三位女人的丈夫都堪稱人中豪傑,而且對妻子也都算得上情深意篤;但事實上是,當她們有危難時,丈夫們都保護不了各自的妻子。

    諸玉良覺得樓上有點悶氣,便去打開窗戶,一股冷空氣「呼」地闖了進來。

    「你們快來看!這合歡樹葉為了躲避夜晚營養的剝削,現在縮成一團了,

    全然沒有了白天的生機;可是,待到黎明,第一縷曙光出現時,它又重新煥發出活力來。」

    「是啊!合歡樹在夜晚把樹葉合上,卻把根默默地深扎;外表慫兮兮,內在卻充滿朝氣。」劉月蘭走過去附和道。

    劉月蘭的話讓陳美娟陷入深思,讓諸玉良又想起了卑微的妯娌周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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