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節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忙着秋收的喜悅,在這樣的季節里出生的人據說都是幸福的。zi幽閣
古老的村莊裏有一戶人家門口七七八八的圍了不少人,有男有女,聽說這家的男主人要生孩子了,而這些都是男主人的朋友。這些男女似乎要比那個無所事事的男主人顯得更加焦急,醫生是鎮上最好的,專程被請到家裏,孕婦已經整整痛了兩天兩夜了,似乎還沒有到肚子裏小傢伙發動的時刻。
戶主人姓夏,據說祖上四代都是洪村人,祖籍來自安徽。他們的先祖翻過了高聳的天目山脈,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歲月帶着一家人逃難到此,到了夏家的第三代,也就是夏老六的兒子那一代發生了一點事。
什麼事呢?這戶主人家原本有個兒子叫夏憶,不知怎得有一年在山的那一頭遇到了一件怪事。這個夏憶去到了一處據說是遠古時代的遺蹟當中,和他一起去的幾個人除了一個叫查文斌的鄉間道士外,至今下落不明。
被查文斌帶回來的夏憶當時已經是沒氣兒了,家裏人一看,獨子就這樣沒了,哭得那叫一個慘,說是都準備給他辦理後事的時候,這人居然又活了過來,嚇得當場來奔喪的殯客是四下逃竄。
詐屍這種事每個人都會從一些民間故事裏聽聞,親眼見過的怕也是寥寥無幾。這個夏憶怎麼會詐屍呢?詐屍之後又是怎樣呢?這還得從那個叫查文斌的道士說起。
這古人相信人死後要去往的地方叫陰間,咱把活着的地方叫做陽間。陰間裏的一切和陽間差不多,有法律、有組織,還有金融的概念。一種極其特殊的職業:道士就承擔起可以和陰間溝通和交往的責任。這種最初由巫術和道家思想結合成的職業被逐漸發揚光大,並形成了各自的流派,這便是道教。
就和咱們有五十六個民族一樣,道教裏頭也有各種不同的派別,他們信仰着自己的修煉法則,有着不同的教規習俗,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是都說自己能通陰陽,能見鬼神。
這個世上到底有沒有鬼神,這個問題你問我,我可不知道,我只能說或許我見過的一些比較奇怪的東西,經歷過一些比較奇怪的事。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就和別人不一樣,我娘壞了我整整十一個月,當然這個故事是不屬於我的,卻和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前世這個東西,我是不信的,我也不信來世,只信今朝。故事的開始和以前一樣,還是得總洪村說起。
夏老六,也就是我的爺爺,他有個獨子原本叫夏憶,很奇怪的是,現在這個名字用到了我的頭上,據說都是拜一個道士所賜。老子的名字用在兒子頭上,聞所未聞,估計這上下五千年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也只有我幹過。
是不是有點繞?那就先從這名字開始說起。
聽聞我的父親原本用的名字就是「夏憶」,八幾年他和幾個狐朋狗友一塊兒去到了山的那一邊,那邊有個村叫做狀元村。據說村對岸的河中有一座三層大墓,照着當年伏羲的八卦台模樣設計,等我有機會再去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廢墟沉入水底了。據說在八十年代末期的一場大洪水中,那座原本浮出水面的小島被沖的一乾二淨便再也沒有當年的盛景了。
為什麼我也叫做夏憶?據說我用這個名字是救了我父親一命的。
當年父親被人背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氣兒了,家裏給準備出喪,可是他的一位道士朋友卻不讓,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法子,總之我父親詐屍了。不光如此,他還失去了記憶,很多當年的往事都記不起來了,除了一個叫做石敢當的人,其它的都一概不知,這可把我爺爺奶奶給急壞了,莫不是「借屍還魂」?
是不是借屍還魂那咱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親那一年改了名字,改成了「夏秋石」。從改名後他便再也沒有離開後洪村,又過了幾年娶了我母親,一個棺材鋪老闆的女兒,再然後就有了我。
關於我的來歷應該是清白的,可是偏偏再給我取名的時候用了我父親的曾用名:夏憶。這一度曾經讓我小時候成為同伴們的笑柄,這老子和兒子都是一個名,成何體統,這不是亂了套嘛?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起初的時候是打算被拿來「犧牲」的。
中國有一句老古話叫做「父債子償」,或許我的出現就是為了給我父親還債,至少在他們的眼中是如此的。
如果說我和別人有一些不同,那麼就是我胸口有一枚「銅錢」大小的胎記,這是一出生就有的。除了這些,我四肢健全,頭腦不算笨拙,六歲就知道偷看鄰居大姐姐洗澡,八歲那年還差點放火燒了伯伯家的屋子……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這句話在我小時候經常聽,說話的就是那個給我取名的人,他叫查文斌。大概在我兩三歲的時候,他就經常會來我家,聽說他和我父親交好,有着很深的感情,不過那也僅僅是在過去,因為我父親對於他們的過去已經忘記的一乾二淨。
我的出生是在父親死而復生後的第二年,因為家中出現了這樣的事,奶奶忙着要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在農村里,這也叫做沖喜。父親當年也是一號人物,上過山下過鄉,踏着改革的步伐南下做過幾年倒爺,二十出頭的年紀就是遠近聞名的萬元戶,這在那個年代是非常榮耀的。因為那次事情過後,父親失去了記憶,他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是誰,好在人不傻,經過一年多的調理,逐漸開始恢復了一些元氣。
我的祖上,大概是太爺爺那一輩也信奉風水,到了我爺爺那一輩就開始走起了無神論,可到了我這一輩,家中重新擺起了案頭,原本從不信神鬼的爺爺也開始燒香拜神。都是因為我的父親。
有這樣一個說法:父親的魂都已經到了陰間了,是那個叫查文斌的道士從閻王手裏把他搶回來的。可是那生死簿上已經把「夏憶」的陽壽給了解了,閻王也改不了,這命是天生的,於是他們就想了一個法子,再弄一個「夏憶」出來給閻王那交差。而且這個「夏憶」和原本的老「夏憶」還得是有淵源的,於是他的兒子,也就是「我」就成了那個替死鬼。
還有一個說法是:我父親雖然魂是給找回來了,可終究還是丟了一魂,於是失去了記憶,活在這世上就等同是行屍走肉。而他丟掉的那個魂又重新投胎了,投胎到了「我」身上,於是「我」才是真正的那個「夏憶」。總之,這兩種說法都是村里人流傳的,各有各的依據,各有各的道理,反正總之一條:似乎我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是個悲劇。
藥幾乎就是陪伴着我整個童年的零食,醫院和家中的時間大概各自一半。我吃過各種偏方,什麼麻雀的膽、什麼爐灰里的蟲子,總之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總是會在大人的各種哄騙中被塞進我的嘴巴。除此之外,每天我還要喝下去一碗黑乎乎的符湯:一種黃色的紙上用硃砂寫的符文,然後燒成會後伴着水。
他們說我和我父親之間是同一條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我對我父親和一般的孩童沒有二樣,我畏懼他,而他也很少和我講話,只是會遠遠的看着我。小時候更多的,我是在母親的背上度過,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我的理解只是那個背影高大需要追逐一輩子的對象。
因為我的身世,因為那些流言蜚語。我也和別人幹過仗,我身子弱,基本都是慘敗,就算是看見被人按在地上揍,我的父親也只是會冷冷的看着我。
而查文斌不同,每次他來我就知道意味着好吃的東西來了,他有一雙兒女,可我從沒見過他的夫人,聽說他的夫人還曾經在我家住過。而他能和他的夫人結合,聽說也同樣是拜我父親所賜。
關於他們的故事有很多,太多的線索和零散的過去我只是在不同人的口中得知,一一的將他們拼湊起來,使得它看着像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有些荒誕,有些傳奇,有些和別人不同。
「我們每個人都要經歷一次生死,你父親不例外,我也不會例外,我們五個人都是,和你一樣,從一出生開始這就是我們的命運。」這是查文斌告訴我的,他大概是這五個人里最後一個經歷的。老一代的「夏憶」在冰冷的洞穴中慢慢倒去,至今那仍然是一團迷霧,究竟是誰在說謊?那張泛黃的照片上有四個模樣青澀的年輕人,他們的打扮有着特殊的時代烙印,其中一個和我有一般相似,那個人便是我的父親。如今這四個人都各自命運不同,而查文斌的口中還有第五個人的存在,聽說那個叫葉秋的男人是一個謎一般的人,我從未見過他,可他卻一直在我的記憶里。
故事就從這張照片說起吧,聽說就是因為這張照片讓我的父親,也就是老一代的「夏憶」差點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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