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太陽還掛在西邊的山崗之上,這是一幅有意思的場景:就像是一個人打着一把傘,傘的邊緣都在垂着無數滑落的雨點,那是安縣境內的其它地方,而傘的正上方卻是烈日當頭,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天文又導致了另外一項奇觀:一處恰到好處的圓形彩虹包圍了整座墨林水庫,就像是神仙法尊頭頂的日暈,賈道士和李靖在坐着最後的動員,以這天象作為鼓動的理由,號稱他們的勇士要挺起胸膛大步的走近地獄。
一共要選出十位勇敢的人,這對於羅門這樣的組織而言並不是一種懲罰而是象徵着無比的榮耀。用李靖的話說,在這個時代想要獲取比別人更高的地位你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這是一個古老的傳統的組織,講究功過分明,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幾乎是人人都群情激奮的想要親自到那黑暗世界裏去走一遭。
選拔的過程看似很公平,賈老師採取抽生死簽的辦法,被抽中的人滿面紅光立刻成為他人羨慕的對象,只有胖子在遠處看着這煽動的一幕不屑的說道:「這老東西天生就是一個干傳銷的,等待他們的只有虎狼沒有綿羊,還真以為是去報效組織的呢。」
這邊早就在中午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李靖幾乎是搬來了一小座軍火庫,裏面有的東西簡直讓人咋舌。不過對於他們而言頂多就是胖子有些興奮,挑的選的都是上乘貨色,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儘可能的讓大家多帶一些炸藥,幾次經驗告訴他,這玩意不光是能開門關鍵時候還可以保命!風起雲則選了一些常用的藥物,這些藥聽說都是高級進口貨,某些針打下去甚至能夠起死回生,而葉秋和查文斌則都是兩手空空,這也反應了兩個人不同的心態:一個是想着去戰個痛快,完全不顧後果,而另外一個則是憂心忡忡擔憂着會死傷慘重。
四個人加上賈道士還有一行那十人,總計是十五人,用胖子的話說這是一個深入敵後的加強突擊隊,無論是火力配置還是法術加持都已經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境界,任何妖魔鬼怪要想逃過一劫都恐怕得要回去燒高香了。
出發之前的確是有一頓壯行酒,不過這碗裏吃了一口卻是水。胖子有些不滿意的說道:「賈騙子,說好的壯行酒呢?」
賈道士指着自己的腦袋道:「時刻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李靖給你們準備慶功宴,他會代替我向你們奉上最好的酒水。聽你這意思好像是真打算一去不復返了?」
賈道士轉過身去看着那十個弟兄喝道:「你們有誰打算活着回來嘛?」
「沒有!」全場幾百號人齊刷刷的喊道,那叫聲讓人覺得震撼,也讓人覺得害怕。不過賈道士卻又說道:「不對,你們要都活着回來,你們的家人在等待着你們的歸來,你們的兄弟在期盼你們的勝利,勇士們,沿着先烈的腳步,去把他們逝去的尊嚴奪回來,去讓他們飄搖的靈魂得到永遠的安息!」
幽暗的台階剛剛經歷過雨水的沖刷,數十年前有人就是冒着好奇的心態從這裏進去,那些牆壁上還殘留着當年的記號,呂梁說過,那是用紅色油漆一路順過去的。胖子覺得這樣會讓人毫無難度可言,一個已經被人趟過的膛子,換在過去他是連下去的興趣的都沒有的。
因為常年浸泡在湖底,所以兩邊的磚石上都已經佈滿了苔蘚和螺螄,腥臭的味道從進去的第一刻起就撲面而來,叫人覺得異常的不舒服。腳底是一層厚厚的淤泥,雖然做過簡單的清理,可深的地方依舊能夠到達膝蓋,沿途就是賈道士負責追尋當年留下的記號,這很簡單卻又很費時。
「我覺着回去要得關節炎了,」胖子說道:「查爺不是咱們中國人都講究入土為安嘛,哪會有人把墳墓修在這湖底的,豈不是有些讓屍骨浸泡不得安寧的意思。」
「這就是巧妙的地方,」查文斌說道:「一則深達數十米的湖水足以抵禦妄圖打擾到亡魂安歇的人,二則,他們完全可以在重要的部位用上防水,聽呂梁說過這個地方應該是藉助了很大一部分的天然構造,下方整個都是鏤空的地下河道,有一套獨立的生態體系。在這樣的地方開創幾個隱藏的防水點還是異常輕鬆的,比如這個湖的面積其實很小,但是我們卻已經走了這麼久了,足以說明,湖不過是一個入口,真正的地宮一定是隱藏在周遭的山體裏面的。」
「那費那勁,直接開山啊!」
「沒那個簡單的,」賈道士說道:「這個當年不是沒有想過,武則天的乾陵就是開山而建,黃巢,溫韜,一直到民國的孫連仲,古往今來多少人馬都把目光投向過乾陵。無論是人力還是物力都可謂是排山倒海,但卻統統空手而歸,但凡是開山陵一旦強行用外力打開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山崩地裂,一損俱毀,唯獨只有從入口順着古人的路一步一步往前探索。」
當年的呂梁一行都用紅漆標註着箭頭,也還有一些其它的標記大概是先前人留下的,潮濕和壓抑讓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些煩躁,偶爾誰的腳還會踩到那陷入淤泥裏面被鞋子帶着拔起來的人骨頭。查文斌估計的沒錯,除了最先的部分是人工開鑿的,內部大多數都是順着天然的地勢而為,這地宮原本就應該是一處地下洞穴,被人發現後加以利用才成了現如今的這幅光景。
「這叫祖國處處有風光,大好河山五千年。」胖子看着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感嘆道:「這種地方最是適合查爺這樣的神仙,用來葬人的確有些可惜了,裏頭住着一個通天本事的老道指不定還會賞兩顆仙丹呢,你瞧那石頭長得多像個人啊!」
順着胖子的手勢,葉秋瞟了一眼後低聲喝道:「都別動!」
賈道士那十個人是前七後三,他們幾個在中間,到底都是老戰友了,葉秋一聲低喝過後反應快的立刻就蹲下身去。風起雲見他的目光死死的鎖定着胖子手指的方向這才注意到的確在幾十米開外有一處人形站在那兒一動也沒動。
葉秋的身子微微一弓,接着便像一頭豹子似得竄了出去,速度之快終於是讓查文斌再次看見曾經的那個他。賈道士的目光里隱約乍現着精光,不知道是在讚嘆這番身手還是因為葉秋的發現而興奮,他一揮手,兩個弟兄隨即也就跟着過去了,胖子吐着舌頭道:「該不會是讓我說中了,那個真是個粽子吧?」
「祖師爺沒告訴過你下了墓子不能瞎說話嘛?」風起雲笑道:「嘴巴管不住神仙都救不了,你猜那是個什麼玩意?」
「是殭屍?」胖子故作緊張的把腦袋一縮衝着賈道士道:「假騙子,你會捉殭屍嘛?我家查爺就會,不過這屬於附加服務,您得給錢,咱是按照朝代收費,清代之前的一萬塊一個,清代以後的五千就行啦。」
「是個死人。」賈道士淡淡的說道:「他果真還是如同當年那樣厲害,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着什麼,要是我有這樣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不一會兒就由着那兩個人抬着個東西走了過來,放到地上一看果然是個死人,並且這個死人查文斌還認得!
「他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一具相當新鮮的屍體,看上去不過才死了幾分鐘似得,身體的關節還有些軟乎,眼珠子滿是血紅,而他最古怪的則是穿了一聲紫黑色的壽衣,脖子處一道深深的勒痕顯示這個人是死於窒息的。
「查爺,你認識?」
查文斌俯下身去用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眼睛終於是給閉上了,看着這嶄新的衣服和那褲腿上的淤泥,估計也就最多比他們早進來一個小時。查文斌冷冷的一眼掃過賈道士道:「你一早就知道了?以你們佈下的天羅地網連個鳥兒都飛不進來,為什麼他卻能!」
此人正是呂梁!一個退休的老幹部,且不說他能冒着風雨爬上山來,至少從時間上而言他必須要比查文斌他們來的更早才合理,否則現在的山路早已被泄洪的湖水給沖毀,如何還能做到這般的從容儀表?
「這是他的心愿。」賈道士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只是說道:「對於他而言,當年的那些弟子是永遠也抹不去的心結,如今他們終究是死到一塊兒了。」
「扯淡!」查文斌憤憤的起身道:「你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怪我不配合!」
賈道士緩緩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查文斌道:「自己看吧,他得了癌症,晚期。你去找他之前其實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些年他一直活在曾經的陰影里鬱郁無比,我答應了他的請求讓他可以進來找他的弟子們,如今你看到了。」
「他不是死於自殺!」葉秋忽然冷不丁的說道:「雙腳沒有離地,脖子上也沒有找到繩索,有人或者是東西襲擊了這個一心想要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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