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東西馬上要飛到我跟前的時候,我聽到耳邊傳來「啪」得一聲,接着一道黑影從我眼前倒飛了出去,把那院子裏的霧氣都打的四下散開來。定睛一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呼啦」一下飛走了。
苗大爺手中多了根棍子,幾根羽毛緩緩落下,他把石胖子叫了過來借着火把一看,好傢夥,那胖子的手背三道血痕,深的地方都快要骨頭了。
苗大爺身上帶着草藥,一邊給石胖子敷上一邊說道:「是只大鴞,這要是給撓眼睛上就不得了。」
石胖子熬痛的本事挺好,任憑苗大爺給他處理,楞是沒皺一下眉頭,還放狠話道:「媽的,我非得宰了它!」他眼珠子一轉就盯上了苗大爺背上那杆獵槍了,笑嘻嘻的問道:「大爺,您這槍好使不?」
苗大爺把手中的繃帶一拉,打了個結,痛得石胖子嘴巴一咧,一說起槍,他的話就來了:「恁得不好使咧,趕冬的時候全靠它了,我們山里沒糧食,得趕在大雪封山之前冬獵。俺們屯子裏雖然不比外面大平原的農場天天有白面饃饃吃,但是野味也是足的很,山裏頭狍子、獐子、野雞野豬啥的滿道跑,哪家都得有杆子好槍,這就是我們的命根子。」
石胖子一臉獻媚的表情道:「那借我看看行不?」
苗大爺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會打槍?」
「咋不會咧,五歲我爺爺就教我打槍了。」這倒是實話,石敢當是軍人家庭出身,關於火器他有着天生的狂熱,他那個寵愛他的爺爺對他更加是有求必應。小時候別家的孩子都拿着木頭槍在院子裏打仗,就他小子直接趁着他爺爺午睡偷來老頭的配槍在院子裏跟人干,一槍打過去,子彈貼着軍區參謀長的孫子頭皮飛了過去,把那小子給嚇得到現在看見他都雙腿打顫。石胖子,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整一個混世魔王,不過他橫也只是對那些跟他差不多的公子哥們橫,並且向來揍人的原則就是:只揍比自己狠的,絕不捏比自己軟的。
苗大爺看着那胖子笑嘻嘻的臉,堅定的說道「不行,槍不能隨便給你用。」
石胖子顯然不甘心又換了個主意道:「苗大爺,我看你那槍的準星好像有點歪。」他一邊摸着下巴一邊煞有其事的繞到苗大爺的後邊說道:「嗯,沒錯,歪了兩三度,距離短的還好,要是超過五十米,這彈道就偏得有些厲害了。」
苗大爺是個愛槍如命的人,當了半輩子的兵,這槍就是他的魂,平時包養擦油那都是勤快的要緊,立刻就取了下來檢查,端在手裏瞄了瞄嘀咕道:「沒歪啊。」
石胖子往他邊上一湊對着槍桿一通指:「你看,就是這裏,哎喲,我看你這槍不行了,杆子上都有裂縫了,怕是要炸膛。」
苗大爺一聽這話就急了:「裂縫?在哪呢?在哪呢?」
「這兒呢,還有那兒……」石胖子亂指一氣後把槍一把拿住說道:「拿來,我指給你看。」
苗大爺這會兒已經完全中了石胖子的套兒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胖胖的,在他眼裏還是個孩子的傢伙翻臉速度會有如此之快,等他把槍交給石胖子之後正準備聽他說道,去不想那小子抱着槍一下子就跳進了院子裏。
屏氣,閉眼,光憑着耳力勁,石胖子聽見西邊的角落裏有翅膀輕輕的扇動了一下。不用瞄準,端起槍,扣動,射擊,「呯」得一聲巨響,獵槍的動靜遠比步槍要大得多。我們幾個孩子哪裏見過這陣勢,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那胖子嘴裏還在罵罵咧咧的,熟練的退出彈殼已經在準備下一次擊發了。
苗大爺見勢不妙,趕緊上前一把奪過槍來,這要是出了事,他這個接待的那是要負責任的。那胖子倒好,拿着我的手把往那院裏一跳,不一會兒手中拎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出來了,一隻臉盆大小的貓頭鷹。
「有仇不報非君子,你撓胖爺一下,胖爺就放你一槍!」
苗大爺黑着臉看着笑嘻嘻的胖子道:「你這孩子,無法無天了,回去我會報告隊上,這種錯誤必須檢討!」
被胖子這麼一鬧,我反倒有了一種安全感,這傢伙絕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查文斌只是掃了一眼那隻貓頭鷹,輕聲道:「割了它的頭,把血等會兒灑在門外。」
胖子大驚小怪的一下把聲音提高了八度:「我靠,看不出啊,這位小哥這麼狠,以前不會是殺豬的吧?」
查文斌回頭瞧了一眼那院子門上的匾頭道:「晚上能睡得踏實,這裏不怎麼幹淨。」
「哎喲,小哥,您老別那麼神神叨叨的行不?這地方要能幹淨才怪了,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住了,您就直說這裏鬧鬼不就結了。鬼算什麼!刑場知道不?胖爺七八歲就去過刑場了,那傢伙,一槍下去腦漿迸裂,只是他們去的時候我躲在車廂里,回去的時候他們給我落下了。要說鬧鬼,那是最多的吧,天天都有人擱在那被斃,我硬是在刑場上睡到了大天亮,誰怕誰是孫子。」
苗大爺本就最忌諱這些東西,接二連三的惹事,他取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的扇在胖子的腦門上罵道:「就你話多!」
查文斌嘴角一翹,心中也對那個胖子有些不滿,這在寺廟過夜本就是大忌,他的師傅告訴過他如果在外過夜,寧可選墳包也別選廢棄的寺廟,他倒有心捉弄那胖子一回,也好殺殺他的脾氣,於是便說道:「石頭哥,我們幾個膽子都小,今晚要不你在外面替我們守夜?」
「守夜?」石胖子這下可犯難了,要說他那年睡刑場那純屬小孩子走丟後的無奈之舉,但這鬼地方沒個三五個人一塊兒,要放他一人過夜,他還真有點犯怵,尤其是那一院子的佛像,那些個露着半邊腦袋的看着都不像是善茬。
見他面色犯難,我也跟了一句:「是啊是啊,石頭哥,這地方都說有虎豹豺狼了,苗大爺昨兒個都一宿沒睡了,他哪裏還吃得消。你會打槍,又那麼厲害……」
一下子石敢當就被堆上了那樣的一個高度哪裏還輕易下的來,他也沒法,這臉面還是要的,只好硬着頭皮還裝作一副沒問題的樣子道:「行,只要苗老爹槍給我使。」
也不知那苗大爺是真累了還是對他的槍法挺放心,把那獵槍往石胖子的懷裏一送道:「裏頭有五發子彈,少一顆,回去我找你算賬。」
那胖子把槍端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那笑嘻嘻的表情早就成了豬肝色,誰讓他喜歡逞英雄呢,進去的時候我看見他耷拉個腦袋拎着貓頭鷹跟在後面,別提多慘了。
裏面確實有個大殿,門是半掩着的,上面落的那層灰和蛛網讓我們確定這裏已經好久都沒有人來了。我拿着火把在門前繞了繞把那些蛛網給燒燒掉,準備推門的時候,查文斌喊道:「慢着小憶,先別動。」
「啊?」我停了下來後頭看着他,只見他往前一步用手抹了一下那門上的灰然後退了下來問道:「苗爺爺,當年你是從這門裏進去的嘛?」
苗大爺想了片刻,被查文斌這麼一問,他還真就想起來當年的情形了,那一天他被幾個偽軍追,沿着山崗一路跑,當時不是走的今天這條路,而是從山上往下來的。往下滾的時候見着這裏有一片屋子便往裏跑,跑的時候看見有個牆洞便鑽了進去,那群偽軍也跟着追到了這兒,但是不知怎麼滴,他們在外面轉了一圈又走了,而自己睡了一夜過後又從那個洞裏爬了出去。
「我還真就不是從這扇大門進的,好像是東邊的一個洞裏爬進去的,我當時還納悶那些個偽軍追了我幾十里路到了這兒怎麼就不進來呢。」
查文斌那會兒年紀是還尚小,但是講起話來卻又是頭頭是道:「追你的人里有懂行的人,這扇門進不得,是這扇門救了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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