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人群之中,竟還真有幾個密宗的人通過傳音入密暗中交流了起來:
「舵主,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好說……」
「此人難不成真是咱們密宗的人?可是咱們密宗歷來行動隱秘,尤其忌諱在這種公眾場合顯露身份與立場,為的就是防止過早引起江湖中人的戒心,暗中擴張勢力,等到時機成熟時再發動雷霆巨變,將整個江湖乃至整個天下收入囊中,不是麼?」
「話是這麼說不錯……不過雖然此人的舉動確實不符合咱們密宗當前最大的忌諱,但是僅憑這一點就認定他不是咱們密宗的人,卻也有一些需要商榷的地方。」
「哦?屬下愚鈍,請舵主明示!」
「首先一點便是張丹靈的問題,你有所不知,張丹靈現在確實是在為咱們密宗辦事,並且還是咱們密宗的軍師,半個月前她曾代表上層與本舵進行過一次秘密會面,命我等隱藏在正派陣營之中不可輕舉妄動,等到正邪大戰開啟之際,她自會再來見本舵,親自指揮嶗山之上的一切行動……然而眼下這場正邪大戰眼看就要結束了,她卻始終沒有出現,恰好就連張丹楓都認得的玉佩又出現在了此人手中,這恐怕不是巧合吧?」
「但這也並不能證明此人就是咱們密宗的人,或許張丹靈只是不慎落入了此人手中,而並非密宗的命令也說不定……更何況,此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點明咱們混入其中的事實,這也完全不合密宗的利益啊。」
「不然,眼下江湖盛傳喬北溟的屍首中隱藏着【修羅陰煞功】的秘密,【修羅陰煞功】這樣的神功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動心,或許咱們密宗上層也是對其產生了興趣,因此不惜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將其弄到手……你我畢竟只是組織下面的一個小小的分舵,還沒有資格直接獲悉上層的想法。」
「舵主說的是,屬下只是擔心,萬一此人有詐,上面怪罪下來恐對舵主不利。」
「你的擔心是對的,本舵總算沒有白疼你一場……不過本舵也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才決定什麼都不做。」
「你細細來想,若此人果真有詐,那問題出現在了哪個環節?顯然是出現在了張丹靈那個環節,上面便是追究其責任來,一切也有張丹靈先頂着,就算最終怪罪到了咱們頭上,責任也是已經小了許多,至少是我們能夠承受的……畢竟現在密宗還未到能夠發動雷霆巨變的程度,正是需要用人的關鍵時期。」
「而若此人果真是上面派來的密使,那我們沒有接到任何指示,就更應該按兵不動了,否則若是因為我們而壞了上層的計劃,我們便是死上十次也未必能夠平息上層的雷霆之怒……更何況,眼下武林各大門派齊聚一堂,我們才多少人,暴露身份必定沒有什麼好結果,所以於公於私都不如蟄伏不動。」
「唔……還是舵主深謀遠慮,屬下只有頂禮膜拜。」
「不過有些事情我們仍是必須要做的,你暗中通知兄弟們,密切關注此人的一舉一動,不管是在嶗山之上還是下了嶗山,都決不能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除此之外,立即派人飛鴿傳書,將嶗山上發生的事情向上層進行匯報。」
「每次飛鴿傳書,信鴿來回都需要至少5天的時間,這怕是來不及了吧?」
「呵呵,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及時匯報過了,信鴿飛得慢難道我們還能給它多裝兩對翅膀不成……」
「……」
……
回歸正題。
聽了左暘的話,張丹楓沉吟了片刻之後,再次咬牙問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對於張丹靈的近況,張丹楓也是有所耳聞,知道她確實與密宗走得非常近,甚至親自以密宗的名義做過兩樁滅門慘案,因此對於左暘的說法,至少有一半他還是信的。
「很簡單。」
左暘也不再與他打馬虎眼,只是淡然一笑,直接說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喬老前輩與我有莫大的恩情,他的遺願便是我的責任,因此今日不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定要對他進行火葬,絕不容許任何人褻瀆他的屍首。」
「但你要如何保證張丹靈的人身安全?我甚至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張丹楓又問。
「我是個不值一提的人,我只能保證張丹靈不會立即為喬老前輩陪葬,最多必要的時候為她在密宗上層面前美言幾句。」
左暘直視着張丹楓的眼睛,笑道,「當然,張丹靈最終是否能夠保全性命,其實最關鍵的還是要取決於相國公子你的態度,你若是能夠讓密宗上層覺得留下她的性命仍有用處,她便可以活下來……言盡於此,相國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這意思已經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如果張丹靈活着便可以要挾到張丹楓,那麼張丹靈便可以活着,如果不行,那麼活着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密宗才不會養着這麼一個沒有用處的人。
同時左暘這番話也等於變相的給自己設立了的身份,如此聽起來,他最多也只不過是密宗之內的一個執事罷了,執事是什麼?不過就是個下屬罷了,可以是傳話人,可以是劊子手,但是卻沒有權利左右上層的意志。
這其實也是左暘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手段。
他需要讓張丹楓明白,自己的身份並不怎麼高,就算直接殺了他也無法給密宗帶來任何實質性的震動,反倒會把張丹靈的性命給搭進去……否則張丹楓被逼急眼了,真有可能先將他宰了,以此來向「密宗」表明自己的態度,好教「密宗」不敢輕舉妄動,這種事左暘就做的出來,甚至這個為了自己的「名」,殺妹證道這種事張丹楓也未必就真的做不出來!
而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張丹楓想要殺他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念之間的事,如果他死了,計劃也就等於徹底失敗了。
並且此情此景之下,張丹楓也確實需要一個傳話的人……
「你想以此來脅迫我?」
聽了左暘的話,張丹楓的面色逐漸冷了下來,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殺意縱橫。
「不敢,我哪有這個資格,乃是上面的意思,我也只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左暘搖了搖頭,這句話也算是在給張丹楓面子了,畢竟這是個極度愛「名」之人,這種話應該還是受用的。
同時,也是在極力將仇恨往密宗身上拉,而張丹楓對密宗的仇恨越大,對他的仇恨也就越小,他自然也就越發的安全。
果然,聽了左暘這句話,張丹楓的面色雖然並未有所好轉,但話鋒卻略為改變了一些,轉而問道,「那麼,你的上面希望我現在怎麼做?」
「還是那句話,我要為喬老前輩進行火葬,希望相國公子成全。」
左暘拱手說道。
「這是你的意思吧?」
張丹楓沉聲問道。
「雖是我的意思,但上面有人在看着相國公子的表現。」
左暘說道。
這又是在變相的給張丹楓暗示了:你要明白,我現在可是在給你創造表現的機會,幫你保全張丹靈的性命,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好意哦。
當然,這麼做的前提仍是建立在左暘早已看出張丹楓對所謂的【修羅陰煞功】並不感興趣,此前定要留下喬北溟的屍首也只不過是為那些正派人士謀取一些福利的基礎之上,張丹楓是一個傲氣十足的人,又怎麼會看上手下敗將的功法呢,更何況還是一門「邪功」,哪怕只是染指也會影響到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正面形象,實在得不償失。
「……」
盯着左暘的眼睛,張丹楓似是領會到了左暘的「好意」,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後,再開口時終於說道,「你回去時告訴密宗的人,若他們想用丹靈的性命要挾於我,那他們的算盤便打錯了,我之所以成全此事,只是出於對喬北溟這個對手的尊重,以及成全你言出必行的決心,絕非在向密宗妥協!」
「丹靈做過許多錯事,身為兄長有朝一日我定會給中原武林一個交代,但這與密宗無關,倘若密宗膽敢傷及丹靈半個汗毛,我張丹楓雖然不才,但也定要將密宗連根拔起,討要一個說法出來!」
「你便將我這番話原封不動的帶回去,聽清楚了麼!?」
說到這裏,張丹楓已經恢復了此前的風采,目光之中充滿了堅毅,好一個氣度不凡的亂世俏書生。
然而這番話雖然說的氣勢十足,姿態也擺得很是瀟灑,但卻依舊掩蓋不了張丹楓最終還是向左暘,或者說是向密宗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妥協的事實……只是這個妥協,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至少在明面上,他這是在反過來警告密宗,並且態度十分強硬,而在左暘這個偽「密宗」看來,妥協就是妥協,哪怕說的天花亂墜,也是妥協。
由此可見,喬北溟並未說錯,張丹楓對這個唯一的妹妹,還真是有着極深的感情的。
只不過現在嶗山上這麼多人都在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他必須這麼說,才能維持自己的形象……左暘表示理解。
「清楚,多謝相國公子成全。」
左暘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見好就收,連忙沖張丹楓拱了下手,而後抱起喬北溟的屍首就朝身後的廂房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
「站住!」
正派陣營之中忽然又有一個人立即喝住了他,大聲問道,「你要燒便在這裏當着我們的面燒,又要將喬北溟的屍首帶去哪裏?」
「不錯,要火葬便在此處火葬,休要將喬北溟的屍首帶走!」
「難不成你想將喬北溟的屍首佔為己有不成?」
「……」
張丹楓與左暘之間的對話,這些人都聽在耳中,自知此刻張丹楓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喬北溟的屍首肯定是要被燒掉了,他們也沒有機會染指了,但是他們得不到的東西,有人想從他們面前將之帶走那也是決計不可能的。
「?」
張丹楓也是皺眉看了過來,他雖做出了妥協,但若左暘得寸進尺那就有點過分了。
「相國公子,諸位大俠,你們莫要誤會。」
左暘則是十分淡定的說道,「眼下嶗山已被重重包圍,我還能去哪?我只是想讓喬老前輩走得體面一些,喬老前輩此刻這般遺容,實在是有些寒酸了,難道我進入廂房為喬老前輩換件乾淨的衣物,簡單收拾一下遺容,你們也要阻止麼?」
他說的倒是不錯,剛才喬北溟受了不少劍傷,最後又被張丹楓一劍刺穿了胸膛,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再加上傷口以及口中噴涌而出的鮮血早已染遍全身,現在看起來便是連乞丐也不如了。
「不行!要換就在這裏換,當着我們的面換!」
饒是如此,依舊有人大聲叫嚷。
「你不要臉,難道便可以不顧忌在場諸多女俠的顏面了麼?難道非要如此褻瀆一名死者的尊嚴麼?難道你們所謂正派便如此行事的麼?」
左暘當即佔領道德制高點破口大罵了起來,將那人的聲音徹底蓋了過去,而後不待有人再提出什麼么蛾子,便又立刻對張丹楓拱了下手,說道,「一盞茶!我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來為喬老前輩整理遺容,請相國公子成全!」
「……」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張丹楓還能說些什麼,只得點頭默許。
「多謝!」
左暘心中竊喜道了一聲謝,終於扛着喬北溟的屍首進入了那間藏有密道的廂房,將門關上之後立即打開隱藏的密道入口,與喬北溟一道跳了下去。
總算成功了!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邊向下滑行,左暘一邊已經將喬北溟之前交付給他的【九轉還魂丹】塞入其口中。
與此同時。
「這個狡猾的傢伙……」
看到左暘進入那間廂房,進過嶗山密道的水寒秋便立刻猜到了左暘的意圖,心中暗忖道,「密道中定然還有其他的出口,想不到這個傢伙竟打算將喬北溟的屍首佔為己有,真是好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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