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world b:曦前朝視角】
為了尋找『藍白運動鞋』的線索,我來到了東陽商圈。
除了我以外,還有張警官和『名雪』。
那一天,她並沒有住進我的家,之後也沒有再見到她。
我轉念一想,她或許是出於什麼目的,才要假扮成『川名雪』這個人。
「都忙活一天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雖然是周六,但還是辛苦你們了。」
張警官說道。
簡單道謝之後,留下了我和『名雪』兩個人。
我們朝着東陽路的方向走,這裏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山人海,對我來說,待在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
「誒——前朝,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從剛才就一言不發的『名雪』突然說道。
這時候,為了安全,我離她也有三個身位以上。
「……」
我低頭,嘀咕着:
「不是……」
「那為什麼……」
「我……」
我只是相信科學罷了。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死人復活,就算是『超能力』,也不過是一些唬人的小玩意。
「我只是……有些心理障礙。」
「是嗎……」
尷尬的對話戛然而止。
我偷瞄了一眼,『名雪』幾乎蓋到大腿的長髮非常亮眼,與她『重逢』第一天,我之所以沒有認出她,很大的原因便是她以前是一個短髮、很有男孩子氣的傢伙。
她現在穿着黑色的長衣,黑色的短裙,外面又套着一件白色的半袖,純白的絲襪從粉色的鞋子一直延續到大腿——
「……」
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
如果她是真的『川名雪』,或許我會在這裏緊緊地抱住她。
我們走出了繁華的東陽路,行人突然少了很多。
看着名雪失落的表情,我的內心一陣掙扎。
「誒,你願意聽我講一個無聊的故事嗎?」
我又想起了無數次會重現在夢境中的畫面——那是七年前的一個故事。
「嗯。」
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微微點頭。
這個故事一點都沒有意思,只是一個糟糕的故事。
一個膽小少年,拋棄朋友的故事。
我於是開始敘述着——
七年前——
一個瘦弱的膽小少年和少女是怎麼相互認識的?
這還真是一段孽緣。
少年個子很矮,即使到了六年級,也沒有140cm,總是一副陰沉沉的表情。
少女則不一樣,活潑好動,留着陽光的短髮,臉上總洋溢着笑容。
他們兩個是小學同學——少年因為個子矮,膽小,不懂得看氣氛。總是被其他同學欺負,在學校里是一個被孤立又被嘲笑的狀態。
他自然沒有朋友,別說沒有朋友了,連老師都不願意和他說話。
就在這樣的日子裏,唯一肯和她說話的——只有少女一人。
有好吃的東西會和少年分享,有好玩的事情會和少年暢談。記得那時候《惡龍》漫畫相當受歡迎,少年少女也不例外地是它的忠實粉絲。少女家裏沒有電視機,每周動畫播出的時候,少女就會來到少年家裏,兩個人一起看電視——
那一天也是如此。
「我們要出發了,這一個星期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晚飯已經做好放在桌子上了,一會名雪來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吃吧。」
這是當天,母親對少年說的話。
「給你這個星期的生活費,在家裏不要燒東西,注意防火。陌生人敲門一定不要開,最近壞人搶小孩的事情時有發生哦。」
母親叮囑少年道。
「給你一部手機,有危險的時候記得要報警。還記得報警電話嗎?」
母親遞給少年一部按鍵手機,少年接了過去,但對母親的叮囑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如果他知道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在他身上,他也許就會好好聽——
晚上,少年少女在房裏遭遇了入室搶劫,但搶劫的對象並不是財物,而是『人』。
聽到敲門聲,少年毫無防備地打開了門。
一群穿着黑衣,蒙着臉的人闖了進來。他們在少年的眼中,如同多座泰山一般,是不可跨越的存在。
黑衣人擄走了少女——而不是少年。少年在想,是不是自己已經弱小到連他們都看不上的地步。
【少年嚇得魂飛魄散,鑽進了廁所,鎖上門,蹲在牆角。任憑少女的哭喊聲迴蕩在耳邊。】啊——希望有人能聽到。少年心想,但是少女的聲音並不長,不一會便沒了聲。
許久之後,屋裏已經沒了聲音。
少年戰戰兢兢打開了門——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只剩一片混亂。
着急的少年奔出房間,拼命敲着鄰居家的門——但是,卻沒有回應。
看着門上嶄新的『福倒』,少年想起來了——現在是春節。
當時的少年並不知道:西區是老城區,大多數住客都是進城務工人員,其中尤以港灣人為多。大多數人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還記得報警電話嗎?」
少年想起了母親的話——
是多少?少年拼命回憶着。然而,他真的不記得。平時從來沒有用心記,也完全沒有在意過。
少年掏出手機,拼命按着鍵盤——100、027、106、878……然而都是空號。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一條信息,來自一個熟悉的名字:『川名雪』。
名雪只發了兩個字,兩個代表着求救的字,兩個代表着痛苦的字,兩個代表着信任的字。
這時,少年終於想起報警的電話。
在他打算按下那三個數字的時候,手機劇烈地振動起來,來者仍然是『川名雪』。
但是,說話的人並不是她,而是一個聲音低沉的男人。
男人威脅道,如果敢報警,下一個抓走的就是少年。如此看來,黑衣人已經發現了少女的手機——
【少年畏葸了,色如死灰。】
他丟掉了手機,把房間每一處窗戶都封得嚴嚴實實,鎖上了房門,蝸居在床板下——直到第二天。
————————
「這很搞笑吧。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糟糕的人吧。」
我說着,開始自嘲起來。
「……」
『名雪』低着頭,一言不發地聽我說。
「並不,那個少年還是有在努力的。」
『名雪』說道。
「他什麼也沒做,因為害怕,因為恐懼,他拋棄了自己的朋友——而且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那個少女後來怎麼樣了。」
「少年再也沒辦法見到她。她和少年相隔了一個世界——」
一周後,警方曾來到少年的家,這時,少年看到了一張照片—少女的身體被肢解,分離。殘肢斷臂混着混沌的血肉。無數根鋼鐵穿破她的身軀,早已看不出了人形。
少年捂着肚子,強忍着嘔吐的衝動。
「……」
「少年甚至連向她道歉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想為她做些什麼,也已經沒有了機會。」
「……」
「少年知道,無論怎麼道歉都沒有用。明明少女那麼信任她,在那種情況下,冒着生命危險第一個給他發信息。」
【但是,我卻什麼也沒有做。】
「……」
「所以——」
我轉身看向『名雪』。
「對不起。」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眼前和『名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連這件事都不知道,說明她肯定不是真正名雪。】但是——
就算是我的自我滿足。
我也想向『她』道歉。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名雪』疑惑地說道。
「我什麼也做不到,但是我卻想做些什麼去彌補——」
為什麼我會那麼的膽小,那麼的沒用,我自己也不知道——哪怕是到現在,我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意義,只不過是無數次給別人添麻煩。
我知道——但是,我害怕死亡,但又更害怕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什麼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這或許只是一種人性的本能。」
『名雪』沒有生氣,語氣甚至沒有出現波動。
「但是,少年會因此而難過,會因此而悲傷,會因此而愧疚——會因此而邁出自己的腳步。他就不是一個那麼不堪的人,起碼,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如果這就叫做善良,這個社會早就土崩瓦解了,這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如果逃跑是本能,愧疚也只是一種單純的本能——本能可不是善良、只是一個人的基礎。」
我咬緊牙關說道——
「但是卻有很多人連單純的『基礎』都沒有,能擁有別人沒有的東西,至少沒有那麼不堪。」
「沒有那麼不堪嗎……」
【「至少,少年沒有喪失作為一個人的道德。」】
『名雪』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說道,但是這卻不屬於我,我不配得到她的溫柔。她只是假的『名雪』——我這麼告訴自己。甚至懷疑她的出現只是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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