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烤野豬肉,這天下午他們開着車在這座城市裏無所顧忌地亂逛亂跑,衝上一個個高坡再重重落下,屁股被顛疼的時候兩人一起哈哈大笑。或者他們在一幢高樓上進行垂直的賽跑,或者以兩幢樓房之間的間距來跳遠,或者站在高處大喊大叫,把壓抑太久的心情盡情釋放出來。
這座廢棄的城市是他們盡情嬉戲的所在,這一天對他們來說是最輕鬆最愉快的假日,甚至值回了這一年半以來的孤獨寂寞。
到了天黑的時候,倆人就回到這口井邊準備晚飯,雖然只要把中午吃的烤豬再複製一份就可以了,但是陸蘇寧願費點事情去做飯。
陸蘇在裝食品的袋子裏找到了一些米粒,這麼一點米,做粥都不夠一個人吃的。他把一個洗乾淨的空罐頭盒架在火上,然後把這些米粒放在裏面,煎到有點發糊。然後他把燒糊的米粒碾碎,扔進喝水的杯子裏,焐上一段時間再打開,頓時有一種濃郁的米香味道,喝一口會發現有點苦味,但是那種苦澀很像咖啡。
這是陸蘇在北方跟一個老奶奶學到的烤米茶,只要幾粒米就可以泡到茶喝,真是便宜又實惠的生存技巧。這一年半里很多時候要自己照顧自己,所以陸蘇現在的生存技能已經達到很高的程度了。
陸蘇還弄到一些像麻雀樣的小動物,收拾乾淨後用短樹枝撐開它的肚子,串成一串在火上烤,把下午摘到的野韭菜和粗鹽弄碎均勻地撒在上面,烤好之後透出陣陣香氣,直往鼻孔里鑽。
他利索地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錦斷一直在旁邊托着腦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那始終帶笑的表情看上去略有點花痴。有時候陸蘇乾脆停下手中的活,也盯着她看,火光中錦斷的臉龐柔和而靜美。殺戮的暴戾之氣似乎也被此刻的溫情滌盪乾淨,她浮現在黑暗中的臉像天地間最精緻的藝術品一樣,美好而聖潔,讓人怎麼看也無法滿足。
兩個人呆呆地對視太久。火不知不覺烤到了陸蘇的手指,仿佛在提醒他時間的存在,陸蘇痛叫一聲趕緊收回手。
「哈哈,笨蛋!」錦斷嘲笑着說。
「噥,嘗嘗看吧。」陸蘇把烤好的東西遞給她。
咬了一口。肉汁便流了出來,這東西的肉很香,但和野豬那麼野性的香氣不同,這是一種玲瓏細軟的香,好像江南文人強J一個江南女子那樣激情又細膩,野韭菜的微辣口感點綴地恰當好處,把肉香原本不算強烈的餘韻烘託了出來,一波三折,感人至深。
錦斷大加讚賞起來:「哇,好香好好吃啊。這是什麼鳥?」
「老鼠!」陸蘇回答。
「哇!」錦斷大吐起來。
陸蘇又補充了一句:「這可不是一般的老鼠,是死區這種艱苦環境下,長期堅持體育鍛煉,磨鍊堅定生存意志,並且追求自由戀愛的野生老鼠哦!」
「拿走拿走!」
「真是不識貨啊。」
陸蘇拿過來吃,咬了一口便嘖嘖稱讚起來,這味道美好得能讓最理性的評委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能讓苦修幾十年的道德高僧逾牆而來,和中午的野豬肉PK的話,一點也不遜色。以前陸蘇也烤過老鼠肉。但都沒有這麼一次這麼成功,也許錦斷默默的注視,是必不可少的成功要素之一吧。
烤和肉,是人類最深刻的味覺記憶。當然了,陸蘇的烹飪術也僅限於烤肉。
看他吃得香噴噴,錦斷也嘴饞起來,像小孩一樣張開嘴說:「啊,餵我吃。」
幾隻烤老鼠填不飽肚子,陸蘇把中午吃的烤野豬複製出來。吃飽飽之後,兩人愜意地躺在睡袋上面,看着天上的繁星和新月,默契地同時伸出手,和對方十指相握。
雖然這一天過得非常幸福,但是兩人都沒有提那件事情,那就是他們彼此的去留問題。一旦提及,也許又要爭吵吧,陸蘇暫時不願去想,而錦斷也沒有提。
「我們繼續造孩子嗎?」陸蘇壞笑着說。
「起來刷牙啊,剛吃過飯就要接吻嗎?」
「是是!」
這天晚上兩人在井邊過的夜,ML只有一次,剩下的時間都依偎在睡袋裏說着話,當月亮西沉之後,四周漆黑了下來,兩人相擁而眠,陸蘇嗅着錦斷頭髮上淡淡的香氣,漸漸進入了夢鄉。
也許是這一天過得太幸福,這天晚上的夢裏,陸蘇又夢見了一年半之間,錦斷離開時的情景,他跪在地上哭泣,看着錦斷消失在黑暗中,最後他喘着粗氣醒轉過來,借着稀薄的晨光看見錦斷熟睡的臉龐,近在咫尺,驚為天人。
久久地凝視着,他忍不住湊過去,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睡眠不深的錦斷被這一吻驚醒,睜開清澈的雙眼看着陸蘇,突然笑了。
「我夢見你了。」她說。
「我也是。」陸蘇答道。
「不過不是好夢。」
「我也是,我夢見你走的時候了。」
「我夢見你變成花心大蘿蔔了,什麼樣的女人都要,根本就不理我,我好傷心啊。」
「我怎麼會什麼樣的女人都要呢,至少也是美女吧。」
「你這個壞蛋啊!」她在睡袋裏踢他。
這天早上,兩人開着車去城市附近的河裏抓魚,居住在這裏的人類消失之後,河水慢慢被淨化,水裏也漸漸有了魚和其它水生物。
一天的光陰轉瞬即逝,到了天色晦暗的時候,陸蘇看着天邊不斷變幻形狀的火燒雲,暗想着,雖然之前說好是三天的期限,但是從這個地方無論是去南方還是去北方都要花一天多的時間。
那麼,也就是說,此刻就是解決他倆之間問題的最後期限了。
不知道是否錦斷也在想這件事情,坐在那裏用一根長棍撥弄火堆的她一直低着頭沒說話,兩人之間早已經習慣沉默相處,這樣的沉默一點也不尷尬。陸蘇看着錦斷,思索着要怎麼說出口,這時她仿佛感應到了陸蘇的視線,慢慢抬起頭,兩人視線相交。
「錦斷,和我回北方吧。」陸蘇終於開口道。
「不,我們回南方好了。」錦斷說。
就知道她是這種回答,陸蘇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們不要爭吵好嗎?」
「恩,我不想和你吵。」
「那我先說回北方的理由,然後你再說。」
「恩!」
「首先,北方有蟲婷和龍奎……」
「老頭和楚無賴也在南方啊!」錦斷說。
「那麼,北方這邊早晚會勝利的。」
「你錯了,我們倆的實力現在是什麼水平,這個國家大概只有四個像這樣實力的人,你、我、耳月刀和柳夢原,我們如果同時在南方,那麼南方的勝算就非常大。」
「但是現在『伽甘納特』站在北方一邊,我和他們中的一員交過手,那個人應該是下級成員,他們的實力完全達到了我們的程度。」
「這個世界上,除了『伽甘納特』還有其它可拉攏的力量,比如餓羅斯,比如日苯,比如東南亞,再比如『摩薩德』和『辛貝特』,這兩個組織都有很多妖類成員,也經常干一些不乾不淨的事情!」
「你現在知道得很多嘛!」陸蘇稱讚一聲,從理性上說她的話不無道理,但是拉攏餓羅斯和日苯這兩個一直對這裏虎視眈眈的國家,未免有點不厚道。
「嘿嘿!」錦斷得意地笑了下。
陸蘇想了想,說:「你這個算不上理由,這些力量南方可以拉攏,北方也可以拉攏。更何況北方的勝算比較大,這些為了自身利益的勢力一定會考慮這一點,下注在有希望贏的一方。」
錦斷皺着眉,思索了一下說:「戰爭不是單純的比數據,戰略也很重要,所以就算暫時處於劣勢,南方也不一定會輸。」
「等南方贏了,你殺掉柳夢原,來主宰這個世界?」陸蘇問。
「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建立一個天傷所說的世界。」
「我還是那句話,天傷所說的世界不可能建立。」
「餓羅斯曾經建立過,為什麼我們不能!」
「那餓羅斯的結局呢?而且你知道,那是一段黑暗的時代。」
「你先不要提這些,總之是可行的!」錦斷像有些激動,「你一直說不可能不可能,其實你是不敢去做,只要願意做,一切都有可能。」
陸蘇沉默了,無法想像他和錦斷凌架於眾人之上,成為統治者的樣子,這樣的未來未必太偏離初衷了。
但是從理性上說,錦斷的想法並不是不可能,只是……
「會死很多人的啊!」陸蘇說。
「這種事情,總是要死人的。」
「但我奉行的是,謹慎的正義就是最好的正義,我不想主宰什麼,我只想過這樣的生活……你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是!」她沒有感情地說,「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只能繼續走下去。」
「你可以回頭的啊。」
「那樣的話,我這一年半以來的一切算什麼,一場瘋狂的鬧劇嗎?」
「只是因為不想否定自己,所以打算一直錯下去嗎?」
「誰說我錯啦!」錦斷激動地站起來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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