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穿過玻璃會有一個折射的角度,失之毫釐便會差之千里,但這個殺手居然能不受其影響,一槍打死陸承兆,可見是專業級的人士。
第二槍打來的時候張義恐慌地動了一下,這一槍打在右肩上,萬幸那裏是機械臂的接駁點,所以沒事,但子彈命中時那巨大的震顫感還是傳到了身上。
地上的妖嬰還在哭泣,陸承兆的屍體非常猙獰,傷口汩汩地流着血,血像蚯蚓一樣在地上亂爬……死在開心的瞬間,對這個老人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張義不敢多想,抱起地上的小孩就地一滾,縮到了牆下的死角處。他不敢從窗戶探頭看,對方是個高手,突然露個腦袋出來,簡直就像遊戲機地鼠把自己送到高玩的錘子下面。
緊張讓他心跳加速,此情此景讓他想起曾經看過的某部電影,當時只覺得驚心動魄,現在親身體驗,只覺得害怕到了極點。對方的瞄準鏡正在盯着他的很個異動,稍有不慎就伙食帳就算是結清了……
為什麼會有人來暗殺陸承兆這個糟老頭子,為什麼又偏偏是這個時刻。難道說和陸承兆的身份有關,那麼殺自己是為了什麼,滅口……他看了下懷裏哇哇啼哭的嬰孩,以人類的眼光看,它是個妖,難聽點說是個妖孽,但此刻在張義看來,他卻是希望,同時又是一條無辜的生命。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袋,會不會對方的目標是這個孩子呢?難道說他天賦異稟,但對方又TM怎麼知道這孩子今晚要誕生的。
多想無益,張義用腳勾了勾陸承兆的屍體,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對方察覺到。他把嬰兒交到左手,然後用強有力的機械右臂揪起老人的屍體,拼命地深呼吸,再呼吸,嘗試着讓自己靜下心來。
他的右手突然用力,把老人的禿頭從窗戶探了過去,只覺得右臂一顫,一發子彈果然命中了屍體的額頭。
趁現在!
他丟下屍體玩命地向外跑,想像中那個暗處的殺手正表情冷漠地拉動槍栓,衝出去的時間只有兩秒左右。
這裏是一個廢棄的工廠,趁着夜色的掩護,張義鑽進一大片蜿蜒曲折的管道下面,以此來阻擋對方的視線。
從子彈打來的角度看,那個殺手應該身處高處。
就在他突然轉身的時候,突然一陣風貼着身後掠過,那裏的牆面啪嗒一聲被打爆,沒有子彈的爆鳴聲,顯然是裝了消音器。
他折進一個空曠的車間裏,低着頭像通過戰壕一樣在窗台下面小跑,當某片玻璃突然被子彈擊穿的時候,他才大着膽子抬頭看了一眼,月夜之下,對面的樓上有一個人影正在跟隨他移動。
再往前跑就要進到危險區域,他找了一個牆根坐下,試着思考眼下的處境,這個時候那個嬰兒一直在好奇地打量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摸了下張義的下巴,皮膚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好像對他而言,這番玩命的逃殺只是一場遊戲。
「程平,好不容易把你復活,我一定帶你逃出去……啊,有了!」
「令!」他喝了一聲,全身立即被一口銅鐘扣住,然後仗着右臂的力氣推着銅鐘向前移動,衝出了這個車間。
我就不信他的子彈能打穿這玩藝!張義暗想。
推着這個移動堡壘向前移動,他思量着要去哪,一種辦法是從工廠後面的河跳下去逃生,但那條是排污的河,雖然現在工廠停工,但還是很髒,這個初生的嬰兒能受的了嗎?他果斷否決了這條路;另一個辦法是到工廠前面上自己的車,然後開着車跑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他帶着陸承兆來這裏,每次他都把車停在稍遠點的位置,這個辦法可行是可行,就是距離太遠了。
只好去找車了!
張義推着大鐘向前移動,剛剛進到危險區域的時候鐘上面還發出「咚」的一聲響,顯然是被子彈打中了。鍾里餘音裊裊,震得小嬰孩大哭起來!
那個殺手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辦法,張義便繼續推着大鐘前面。身處鍾中無法辨路,只能憑着印象來走,好在這裏沒有什麼溝渠之類會摔下去的地方。
突然大鐘推不動了,再怎麼用力也推不動。張義突然想起一件事,差點惱得吐出血來……從這裏去停車處有一段台階要上!
怎麼辦?像提裙子一樣把大鐘抬起來……明顯不可能。
卡在這裏動彈不得,他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妙,那個殺手肯定也在等着他解除鎮魔鐘的防護。怎麼辦怎麼辦……他想從下面挖洞逃生,但一摸口袋立即悔恨起來,自從當了局長一呼百應,根本就不再隨身帶符咒,根本就用不上,所以除了本身的天生符,別的屬性都無法使用。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他對着懷中的嬰兒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但這一次是真的陷入兩難處境了,無可奈何的他只能在就地坐下,乾脆等那個殺手不耐煩自己離開,耗下去得了。
坐在黑暗裏良久,懷裏的嬰兒偶爾啼哭幾聲,他伸手摸摸他濕軟的胎髮,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年自己女兒出生時一樣,但心裏又明白懷中這個嬰兒一年之後便會成人,妖的生長周期還真是奇怪啊。
不知坐了多久,胡思亂想了多久,突然鐘壁上傳來一聲輕響,好像有什麼扣在了外面。然後他聽見「滴滴滴」的數秒聲。
糟糕!
「解!」他急忙大喝,鎮魔鍾消失的時候,附在外壁上的炸彈掉到地上,他拔腿就跑,剛剛衝上台階就聽見身後一聲巨響,他本能地就地一滾,氣浪裹着碎石從身上掠過。
爆炸的硝煙瀰漫開來,讓他看不見殺手,也讓殺手看不見他,趁着這個時機他沒命地向前跑,儘量把身體隱藏在陰影中。
快到了,快到了!
前面就是停車的地方,他慌張地從口袋中掏車鑰匙,突然前方的建築陰影中走出一個人,那人手中托着一支狙擊槍,正對着他!
戴雪!不……不可能吧。
「低頭!」戴雪喊道。
張義一驚,趕緊把身體俯下,身後那個殺手正托着槍瞄準這邊。兩邊的槍同時爆出火光,但戴雪卻技高一籌,中彈的殺手失去平衡,那顆子彈尖嘯着擦過張義的身邊,打在了戴雪腳邊的地面上。
「張局長,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戴雪笑着打招呼。
「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呢……謝謝你救我。」
「張義!」側面的陰影中走出言斬蝶,他用手扶着佩刀(當然再也不是妖兵了),表情嚴肅,「我們要是晚一步,你這個局長就命難保了。」
「老言,你們怎麼會在這。」
「你以為自己的行蹤很保秘嗎?我早就知道你天天往這裏跑了!我們正好在這附近,戴雪看見有個人在屋頂上跑動,懷疑可能是殺手,擔心你的安危,我們就趕過來了。」
張義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在這之前拖了足夠長的時間,不然他們來就只能給他收屍了。
「你們倆正好在附近?」張義回過神來,發現一個疑點,「正好」兩字咬得很重,「約會嗎?」
「不是,是公務。」言斬蝶回答,「倒是你是怎麼回事,和誰在約會,連孩子都有了。」
懷裏的小嬰兒看樣子是掩飾不過去了,萬幸這時戴雪說了一句:「兩位,先別閒聊了,殺手還沒死!」
遠處的殺手正在地上掙扎,拼命想去抓掉在旁邊的槍。
「補一槍,給你加工資。」張義說。
言斬蝶說:「留個活口,要審問清楚來歷才能處決。」
「交給你吧,小言同志。」
「才當幾天局長,架子已經擺上了?」戴雪說。
「必須的。」
三人走到殺手面前,戴雪那一槍是打在右肩上的,以她的槍法這當然是有意為之。拷問是言斬蝶的菜,他上前一腳踏住殺手肩膀上的傷,用冷漠的語氣說:「是誰派你來的,說!」
蒙着臉的殺手一言不發。
「你不說,我有一百種辦法折磨你!」
他用佩刀挑開了殺手的面罩,是一張陌生的臉,乾瘦的臉上一道道皺紋像刀子刻得一樣,給人以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突然戴雪注意到兇手裏嘴裏有一些異常,連忙喊道:「快閃開!」然後撞開了言斬蝶。
三人連忙臥倒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殺手的腦袋炸開了,碎骨和碎肉還有鮮血誇張地擴散開,那些飛濺碎骨完全可以充當手榴彈的彈片了。
張義驚惶地站起來,另兩人也爬了起來,還好都沒受傷……殺手的整個頭顱已經整個炸爛,只剩下一副空腔子,地上的腦漿和鮮血呈扇形擴散開。
「好厲害!」張義半是佩服半是驚訝地說,「怎麼做到的!」
「是一種用牙齒啟動的炸彈,事情敗露被擒的時候,立即可以啟動炸彈玉石俱焚。」
「真牛B,死也不說一句話……得,什麼也沒問着。」
「張義啊張義!」言斬蝶冷笑道,「你怎麼就不好奇戴雪是怎麼知道這個炸彈結構的?」
被點醒之後,張義恍悟道:「啊,我懂了!你們以前遇過這樣的事!那就是說,你已經知道這個殺手是從哪來的了?」
言斬蝶和戴雪對視一眼,後者說:「這個集團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她停頓了一下,補充一句,「比妖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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