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牌牧師 第一百二十五章 餐桌上的勾心鬥角
聖光化身……安度因？
亞歷克斯大主教全然不覺，他的話對傑拉德帶來了何等傷害，明明就在剛才，自己還滿心歡喜的準備討好所謂的烏瑞恩閣下，順利進入都城市場，怎麼一晃眼的功夫，這位家世不凡的正式牧師，就變成了陰魂不散的聖光化身？
自從他花大價錢挖來戈登，白銀酒店的生意便蒸蒸日上，他在白銀要塞也混的風生水起，可是前後三件揪心之事，無一例外都和安度因有關，所以他在心中得出了「陰魂不散」的評價。
難怪在座的都是滿臉奇怪神色，原來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啊！
可笑瓊斯說漏了嘴，我還信誓旦旦的為其保密。
此時的傑拉德，渾身都是僵硬的，要不是戈登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或許會直接怒氣攻心倒地不起，趁着亞歷克斯繼續唱着獨角戲，他用幾次深深呼吸，緩過勁來，向戈登投以感激目光，便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
饒是他也有爵位加身，但在老爵爺和阿爾薩斯王子面前，怎敢造次？唯有裝作啞巴吃黃連，有苦也不能說，只在心中罵翻了天。
安度因的形象，立刻從神秘而高貴的烏瑞恩閣下，變成了居心叵測的鄉下貴族，此番來到白銀酒店，勢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傑拉德猜測與公主婚宴定有莫大關聯。
這一點，倒是傑拉德徹底誤會了安度因的意思，他隱姓埋名謊報來歷，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吃一頓午餐而已，甚至他原本都沒打算來這裏吃飯，來到白銀要塞，倒是真的和公主訂婚有關，但他關注的不是承辦權，而是另外的東西。
等待亞歷克斯滔滔不絕的說完，眾人都不怎麼在意的討好之言，老爵爺便直接委婉的拒絕其同桌進餐的提議，大主教心中遺憾，卻也只能照辦，臨走時還不忘提醒安度因，到了教廷一定要派人通知於他，安度因面色無奈，這位亞歷克斯大主教還真是能見縫插針，一言一語，總是離不開「老爵爺」、「王子殿下」和「聖光化身」，眼中完全沒有別人的身影，將自己的微末心思暴露無遺。
可是閒雜人等消失不見，場間氣氛卻並未緩和，亞歷克斯走是走了，卻也讓傑拉德明白了安度因的身份，同行鬥爭最是難說，指不定傑拉德會弄出什麼么蛾子？
場間一時無言，老爵爺見傑拉德面色不好，索性挑明介紹：「傑拉德，來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安度因·烏瑞恩伯爵，他的父親來自都城，在白銀要塞隱居過一段時間，親王陛下已然首肯，不久之後為他晉升侯爵。」
「久聞安度因伯爵的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此時的傑拉德恢復了正常狀態，也將安度因視作競爭對手，不卑不亢的說道：「非常感謝安度因伯爵的提議，伯爵牛排風靡要塞，絕大部分的功勞要歸功於您。」
「哪裏哪裏，這件事我聽老爵爺和范克里夫會長說過，只是他一時興起，轉述了我的些許講解而已，伯爵牛排有了今天的影響，功不在我，全賴戈登大廚的手藝。」
安度因沒有砸場子的意思，更何況戈登的廚藝的確不俗，微微笑道：「早就聽說白銀酒店推出了不少新品菜餚，不論方才的柳橙鵝肝醬，還是這道牛肉清湯，都是上乘佳作。」
傑拉德眼神一亮，他曾經聽戈登說過，牛肉清湯算是其最為拿手的菜式，頓時起了鬥氣的心思，不禁說道：「還請安度因伯爵再來品鑑一下，我們都想知道這道牛肉清湯，如何改進。」
此話一出，眾人都聽出了較勁的味道，不過老爵爺等人，卻越加提起了興趣，很想知道安度因面對這樣的挑戰，會以何種方式作為回應。
作為製作者的戈登，也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安度因的身上，起先安度因對柳橙鵝肝醬的評價，讓他受益匪淺，而這道牛肉清湯，固然是得意之作，卻也十分擔心安度因再指出問題。
如果這道菜還能被挑出毛病，除了再度驚嘆安度因的水平境界，難免也會對自己的廚師生涯展開質疑。
好在安度因品嘗過後，予以肯定評價：「湯清味郁，味鮮不膩，這道湯品較之頭盤的完成度，要高出許多，幾乎找不出任何缺陷，戈登大廚的手藝，真是不錯。」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安度因不會由於同行相爭，便昧着良心故意貶低，這一點被老爵爺看在眼中，暗自點頭，如果安度因連這點城府都沒有，那就太叫人失望了。
聽到這樣的評價，戈登緩緩鬆了口氣，身為廚師，哪怕沒有吃到安度因的作品，他也將對方擺到極高的位置，這份牛肉清湯獲得不俗評價，讓他不由得嘴角勾起，可是傑拉德反而有些不依不饒，冷不丁的再度追問：「不知安度因伯爵，能否道出牛肉清湯的製作過程？」
安度因瞥了他一眼，只覺得刻意較勁有些跌份，傑拉德分明以為自己在剛才的較量中佔了上風，想要乘勝追擊，殊不知安度因並未給出完美評價，只是沒有缺陷而已，兩者之間看似差距不遠，實則對廚師來說，想要更進一步難如登天。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輕輕搖頭，安度因淡然回應：「這道菜用料不多，作法簡單，卻是極見功力，牛肉牛骨熬製成湯，濃郁風味恰到好處，不過點睛之筆，卻隱含於湯水之中。」
聞言，傑拉德還沒有反應，戈登的神色便出現變化，這道牛肉清湯看起來樸素至極，一碗清亮湯汁之中，只放着一塊四四方方的牛肉，除此之外，甚至連裝飾都沒有，可是為了這口清湯，足足耗去了他四個小時，安度因輕而易舉的點出關鍵，怎能讓他不動容？
「在我說話之前，請諸位先喝完這道牛肉清湯，免得等候太久湯水變涼，辜負了戈登大廚的作品，順便說說各自感受，猜一猜戈登大廚在其中藏了什麼秘密。」
老爵爺人老心不老，喝完之後，率先說道：「味道不錯，戈登手藝見長，至於裏邊藏着什麼秘密，我這把老骨頭是沒嘗出來。」
戈登謝過老爵爺的誇讚，便聽阿爾薩斯王子盯着餐盤，突然說道：「湯水之中並無雜質，應該是出鍋前過濾了一遍？」
「的確。」
安度因表示贊同：「這道牛肉清湯的關鍵所在，便是湯色純正，味不發腥。」
一旁的瓊斯審視着不見油星的湯水表面，有些納悶：「過濾能把雜質弄走，還能祛除腥味？」
「當然不能！」安度因搖頭說道，「實際上最後的過濾工序，為的是讓一些材料功成身退。在熬湯過程中，牛肉牛骨會分泌油脂，浮在湯水表面，令口感泛腥，強行撇除，會削減成品風味，但如果加入一些蔬菜的話，既可以起到吸脂的作用，更能去腥提味，比如洋蔥、胡蘿蔔與芹菜之類。」
始終沒怎麼說話的大下巴雷諾，忍不住嘖嘖稱奇：「我一直以為，只有我們去遺蹟探險破除機關是真真正正的技術活，想不到這一碗小小的牛肉湯里，竟然還能有這種門道，傑拉德，也難怪你敢得賣這麼貴了，這錢花得值，我都想再來一碗。」
正對安度因的講解暗自驚訝的傑拉德，立時笑容滿面：「多謝雷諾會長的稱讚，我這就派人去再給您取一碗，放心，我知道是雷諾會長宴請貴賓，說什麼我也不敢搶了您的風頭，不過這一碗牛肉清湯，我還是請得起的。」
雷諾豪爽笑道：「哈哈，那就多謝杰拉德老闆的好意了。」
「誒，最要感謝戈登大廚，要不是他付出心血，也不會做出完美湯品。」
傑拉德很是享受現在的氣氛，他和戈登成為主角，至於道出製作過程的安度因，反倒是成為了襯托戈登的配角，他正想着該如何「感謝」安度因的「貢獻」，卻忽然聽其搖頭說道：「不！這道菜並不完美！」
眾人不解，立時循聲望來，剛剛安度因的評價不是挺高的嘛，怎麼突然又改口了呢？
傑拉德眸光一冷，戈登則端正心思，準備聽一聽安度因有何見解。
「我先去說這道牛肉清湯，幾乎找不到缺點，但還是有瑕疵之處，戈登大廚，你是否在處理蔬菜後，直接倒入湯鍋之中？」
戈登默然點頭，不知道這個環節有何差錯。
「我建議在下次製作時，預先將切好的蔬菜放入烤爐，達到深黃再送入湯鍋，這樣做會將蔬菜的味道暫時封鎖，避免因為較長烹煮，與牛肉本身的滋味產生衝突。」安度因指着那塊他切除一半的牛肉，「如果細細品嘗，便會發現這充當裝飾的牛肉塊，反而拉低了這道湯品的評價。」
話音落下，戈登頓時讚嘆出聲：「安度因伯爵的廚藝水準，真是讓我嘆為觀止！這樣做，的確可以令蔬菜的味道，停留於湯水之中，避免過深的侵入牛肉內部。」
「呵呵，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安度因自謙一笑，轉而對呆立當場的傑拉德說道：「不知傑拉德老闆，對於我的回答可還滿意？」
傑拉德恍然回神，眼見戈登都為安度因折服，再也沒有了鬥氣的心思，察覺老爵爺等人投來目光，當即擺手：「心服口服。」
話雖這麼說，不過安度因卻敏銳的捕捉到，傑拉德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顯然對方心中還有不甘，對此，安度因並不在意，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傑拉德還不具備讓安度因認真對待的資本。
隨後，面色陰晴不定的傑拉德，帶着戈登去準備主菜，眾人見安度因的身份暴露，便也收起了戲弄傑拉德的心思，開始談起正事。
「這次提早來到要塞，我想先乘坐傳送陣，去一趟皇家港口晉升主教。」
老爵爺有些不解：「要塞教廷不就可以嗎，何必捨近求遠呢？也對，你是聖光右手的學生，理應由他親自主持，不過晉升主教用不了多少時間，安度因，你提前這麼多天，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呵呵，真是瞞不過老爵爺的眼睛，這場婚宴對於爐石旅店來說，至關重要，所以我想提前試菜，順便見一見那位魅力驚人的公主夫婿。」
安度因看向阿爾薩斯，可是後者卻面露難色：「安度因，非常抱歉，事情出了一些變故，我的姐姐執意要讓白銀酒店承辦婚宴，並且獲得了父王同意，他們兩人冷戰多年，父王不願再傷害感情，便將訂婚事宜，交由我的姐姐全權操辦，我多次提出讓爐石旅店承接婚宴，可是……」
阿爾薩斯話未說完，安度因凝起雙眉，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雖說在暴風鎮擴建之後，爐石旅店不必過於依賴白銀要塞的客源，但目前來說，安度因還是希望能有一個比較好的契機，幫助爐石旅店徹底打開局面，而安度因也想通過這次試菜，找到可能爆發的潛在問題。
他思考片刻，並未強求，只是對阿爾薩斯說道：「很抱歉，這件事情讓你難辦了，戈登大廚的手藝不錯，讓他承辦公主婚宴，並無不妥，只是我仍舊希望早些見到，被你連聲稱讚的普瑞斯托閣下。」
在趕往皇家港口之前，安度因想探一探公主夫婿的虛實，這將決定他是否全力以赴的爭取承辦婚宴。
「這個好辦，普瑞斯托目前便借宿於王宮之中，稍後你和我回王宮一趟，正好父王也想與你相見，另外，我會再幫你爭取一下，畢竟在我看來，爐石旅店才是承辦婚宴的最佳選擇。」
話音剛落，敲門響起，傑拉德帶領侍從走入門中，不動聲色的送上了聞名已久的伯爵牛排，這一次，他沒再打算同安度因較勁，一來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甚至會接連丟臉，二來他的心思全都在阿爾薩斯的話上。
駐足門外時，他清晰的聽到了阿爾薩斯的承諾，不僅提起了心思，萬一阿爾薩斯真的說服了公主殿下，那他豈不是要眼睜睜的看着爐石旅店猛然崛起？
傑拉德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準備送走安度因等人後，再度找到普瑞斯托，不論付出多少代價，他都要把握婚宴承辦。
而在場眾人，卻因為瓊斯的一句話笑了起來。
「范克里夫總是念叨伯爵牛排如何如何，今天我就來比較一下，到底是伯爵牛排好吃，還是伯爵親手做的牛排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