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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妃傳
沈恭被管得很緊。
吃什麼、喝什麼、玩什麼都可以,想穿什麼好衣服,刺桐也是二話不說就拿了料子來給他過了目,然後讓裁縫給他細緻地量了尺寸,回去小心縫製了。
可是想出院子,卻不行。
沈恭沉了臉:「我還不能去看看小太爺和我們家那個黃臉婆了?」
刺桐遲疑了一瞬:「他們二位身子都不大好,這一年來已經不見外客了。大小姐吩咐過,怕您惹出事來,她一生氣,跟大理寺那位一樣生了忤逆的念頭,就不好了。」
沈恭實在是忍不住,抬手砸了個茶碗。
刺桐也不跟他計較,只是立即轉臉吩咐:「這些上好的細瓷都收了吧,以後春深齋,用粗陶。」
沈恭一呆,雙手緊緊握拳,忍氣喘了半天粗氣,方不情不願地問道:「修行坊那邊怎樣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刺桐竟然周全地答了出來:「蓮姨娘帶走了佩小姐,其他的下人,沈主事嫌費用大,都許他們自贖了。如今只剩了六七個丫頭婆子。」
沈恭大驚失色:「那外院呢?」
&留了一套馬車,所以還有一個車夫、一個長隨,和兩個守門的老僕。」刺桐說到這裏,重重地嘆了口氣。
沈恭眉頭緊皺,思前想後半晌,猶不死心:「我走時家裏還有不少現錢,鮑氏也有私房……」
刺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眸下去:「修行坊主母花錢的排場您是有數的。旁的小人不知道,但是今年年後,外頭去家裏結炭錢時,家裏賬上,似是只有百來貫錢了。
&主事買通長安縣衙的那個人,用的是二十貫錢,加上桃姨娘。而收買大理寺獄卒,頭一頓飯便花了三十貫。後來兩次去大理寺天牢,先後給那獄卒送了一百貫。這些錢,都是變賣了那些私房來的。」
嗤地一聲,沈恭便似是一隻沒了氣的皮球,癱在了椅子上,滿面煞白。
刺桐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小人去給您傳午飯。」
轉身出去。
看了看四周,低聲吩咐門口守着的小廝:「我去大小姐那裏,看好了,不許他出門。」
疾步直奔如如院。
今天清晨,沈信行和新婦韋十七娘已經見過了家裏人,眾人恭喜了沈信行,都笑眯眯地散去。邱虎則拉了小舅子去外頭喝茶聊天。只留了韋老夫人和韋十七娘說體己話。
韋十七娘滿面緋紅,低着頭屏息聽訓。
韋老夫人看着她,輕聲嘆了口氣,拉了她的手,低低開口:「十七娘啊,對不住了,讓你跟我們家信行吃苦了。」
怎麼會?
難道不該是教導自己不要仗着姓韋就胡作非為麼……
韋十七娘愕然抬頭看着韋老夫人。
&大嫂羅氏懷相不好,我呢,這二年病病歪歪的。所以,這當家的事……」韋老夫人頓了頓,看着韋十七娘。
年輕的小娘子有一絲慌亂。
她雖然幫着姨娘帶過妹妹,可是卻完全沒有學過任何一家主母該懂的事情。
若是一進門就讓她管家,她可真的是不行!
&直都是微微在做。」韋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微?濯姐兒?」韋十七娘更加驚訝。
那個驕縱、任性,甚至有些淺薄輕浮的,小姑娘?聽說連賜婚都被皇家退了的?
&微微是全家的寶貝疙瘩,也是我沈家最能幹的女子。這個家裏,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加起來,除了她爹,沒有一個人,能比她更精明。」韋老夫人一字一頓,緊緊地看着韋十七娘的表情。
韋十七娘看着韋老夫人的眼睛,愣神之後,清秀白皙的臉頰上,漸漸染上了厚厚的紅暈,張口結舌:「那天……那天她是……」
裝的!
在試探來家裏的三個小娘子,看看誰更沉穩,誰更善良!
&親,我,我以後一定會全心全意地照看三爺和佩姐兒……」韋十七娘低着頭,聲音微顫着,清晰表態。
&好孩子。我們沒看錯你。」韋老夫人真正滿意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如如院。
「……以小人看來,老爺大概還是有些猶豫的。」刺桐低聲稟報。
沈濯沉吟着點點頭:「有可能。照我祖父的性子,他必定想要先回去探個虛實。他若是想要偷偷過去一趟,你為難他一下,就答應下來,陪他去。讓他在後門看一眼。若是他回來之後不鬧了,那就是時候到了。」
刺桐平靜地抬頭看着沈濯:「大小姐,有危險怎麼辦?」
沈濯慢慢地扭過頭去,直視刺桐:「我為什麼催着三叔趕緊成親,你知道嗎?」
刺桐深吸一口氣,叩頭下去:「是。小人告退。」
沈濯沒有做聲,看着他利落離去的樣子,眼底一片冰寒。
&姐?」淨瓶歪着頭看她。
&桐很聰明,擱在內院浪費了。你出去跟阮先生說,等過一個月,請先生帶着他到處見識見識。」沈濯垂下了眼帘,看向手裏的帕子。
剛才被抓得太緊了,皺得亂七八糟的。
……
……
修行坊沈宅。後門。
&買得起就買,買不起這送上門的新鮮菜,就自己提着籃子去集市。要不你們府里那麼大的地方,就自己在府里種!我一個賣菜的,一天就三百二百的辛苦錢,我有多少能讓你賒的?
&說,當我們不知道呢?年初賴了人家炭錢,還仗着自家是刑部的人,還去掀了人家的攤子。什麼好德行!你今兒不把錢給我,咱們就衙門見!我不怕刑部!我們鄰居就是刑部的!」
賣菜的胖大娘潑辣地拉着沈家的老家人,放開了嗓子叫罵。
後門大開着,遙遙往裏看去,荒草已經長了多高。
沈恭傷心地把車窗上的帘子放下,拿着袖子去抹眼睛,卻沒什麼淚水:「都過不下去了,怎麼還不趕緊把宅子賣了?她又不是沒過過小門小戶的日子!」
刺桐坐在他對面,跺跺腳示意車夫趕緊離開,嘆息着勸:「也不怪人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全天下都一樣。便是我們這樣的,小姐說了許我們隨時自贖,我們也不願意走。自家支門撐戶,哪有在學士府里吃香喝辣穿錦踩緞得舒坦?」
沈恭雙手抓住膝蓋上的衣襟,低着頭,神情變幻,一字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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