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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妃傳
道理,自然是沒有人能講得過沈濯的。別說一個朱冽,即便後來加上了裴姿和歐陽試梅,也沒有半分用。
沈濯硬着頭皮把瞎掰的話生矯情出七分理由來:
&前我不願意嫁,他們一家子想方設法地逼着我嫁。
&今我願意嫁了,不僅如此,我連他兒子的性命都救過了,為了那個臭小子隴右千里我都橫過了,他就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破案子,他就不讓我嫁了。
&你們說,我這個身份,這個經歷,這樣的爹娘出身,這樣撲朔迷離的祖宗八代,我以後在京城不就是盞特大號的燈?
&以後的日子,讓他們家這樣攪合,我怎麼過?
&除了離開京城,去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掙掙錢,喝喝酒,遊山玩水,再尋個劍俠遊仙之類的布衣,快快活活地過下半輩子。我還能怎麼辦?我就算這樣做了,我又有什麼不對?
&現在不僅要清點自己的鋪子,我會連我娘的嫁妝、我爹的私財、太爺爺打算留給我的嫁妝,我都變成錢,拿走!」
沈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其實,自己一開始,不是根本就這樣想的?
&小三郎怎麼辦?」蒼老男魂在她靈海深處憋不住笑了一聲。
愛怎麼辦怎麼辦!
沈濯不高興地撅起了嘴。
她這幅表情,倒令聞訊一起趕來的裴姿和歐陽試梅也沒了辦法。
三個人對視一眼,裴姿忽然道:「我還有點私房錢,給你吧?窮家富路,多點總沒錯。」
朱冽眼睛一亮:「我也有我也有!我回頭再跟我娘要!」
歐陽試梅哭笑不得:「你們這不是亂來?她不過是如今發發脾氣,真把錢都送了來,你們怎麼知道她不會被逼着反而真心要走了?」
幾個人不由得悶笑起來。
一時散去,歐陽試梅落在最後,反而悄聲問沈濯:「我那裏還有漕幫的分紅呢,你真要用得着,就跟我說。」
沈濯失笑,心裏轉一轉,痛快點頭:「好,你回去點點能有多少,悄悄告訴我個數兒。」
……
……
臘月二十五,豫章羅氏殺人案移送人犯入京,大理寺代少卿吉雋親自將羅氏的胞弟羅櫝關進了監牢。
轉頭卻吩咐獄卒:「嫌犯未定罪,所以只是有嫌疑而已。不可苛待。大過年的,為祖宗祠堂、後代子孫都積點兒德。」
獄卒們心領神會,雖然談不上好吃好喝,至少不會朝打暮罵。
沈濯得了消息,沒告訴羅氏,一個人去了大理寺探監。
誰知就在牢門外,遇見了吉雋。
&就是沈淨之?」吉雋看着眼前穿着男裝的小姑娘,眼神中流露出審視。
呃。
這就是秦的親娘舅?
人都說外甥像舅,看眼前男子硬挺瘦削、雙目炯炯,這話還真有三分道理。
沈濯長揖躬身行男子禮:「沈淨之見過吉少卿。」
吉雋點了點頭:「你父親在宮中,母親病着,所以你自己來看你舅舅了?」
沈濯恭恭敬敬:>
既不諱言,也不嗦解釋。倒是乾脆利落。
吉雋覺得,暫時算是挺滿意,轉頭命牢頭:「帶她去看看羅櫝,照慣例,不可久待。」
又衝着沈濯點了個頭,竟轉身就走了。
這樣利落啊?
沈濯看着吉雋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尷尬。
&要小看這個人,那一世的左藏案乃是他審定的。最會審時度勢,八面玲瓏的。」蒼老男魂的話里對吉雋極為欣賞。
沈濯心裏哼了一聲,問道:
怎麼着?最後籠絡到你手裏去了不成?
&家有親外甥,怎麼會聽我的籠絡?所以說啊,那一世里,可惜了這個人才……」蒼老男魂嗟呀不已。
吉雋一走,國槐便很有眼色地往牢頭手裏塞了一張銀票。
牢頭偷眼看了一下子數目,瞪圓了眼睛。
國槐刻板的臉上露出忠厚笑容:「我們家舅爺,怎麼不值這個價?您多照應,大過年的,也給弄點子熱乎的吃。」
牢頭滿臉是笑,滿口答應:「好說好說!吉少卿也吩咐了,大家都過個好年。」
沈濯進了牢房。
曲折陰暗是有的,寒潮惡臭也是有的。好在吉雋特意給羅櫝挑了一間相對乾燥清潔的,墊了厚厚的乾草,還扔了一條薄薄的棉被。
沈濯蹲下,看着裏頭那個清瘦的男子。
男子有着羅家典型的一雙杏眼,鼻直口方,眼神清明。雖然一身囚衣,但頭髮已經被他自己綰了起來,看起來還算乾淨。
男子盤膝端正坐在床上,即便看到沈濯,也紋風不動。
這就是沈濯的舅舅,羅氏的胞弟:羅櫝,字念晚。
&舅……」沈濯輕聲喚他。
羅櫝早就覺得這個小姑娘面善,半天也沒敢認,直到沈濯在他跟前開口喚人,才笑了起來:「是微微?」
看着沈濯點頭,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可有年頭兒沒見了。這個重逢的地方,不大好。」
沈濯輕笑起來。
自家這個舅舅,倒是個灑脫的人。
&說你爹爹被皇上關在宮裏了?你娘怎麼樣?我是不是,給你家添了好大的麻煩?」羅櫝臉上有一絲懊惱。
沈濯也笑了:「原本我該道歉,說舅舅是被我們家牽累了。不過,舅舅自己也有不是,不該輕信人言,更不該不拘禮法去非親非故的女子家中。這件事,扯平了。」
羅櫝大喜,笑着連連點頭:「好好,扯平了。」
&舅舅安心聽審。吉少卿公正廉潔、精明強幹,必定會理出真相。」沈濯寥寥安慰兩句,便站起身告辭。
羅櫝坐着沒動,揮了揮手:「行。你回去吧。跟你娘說,我沒事兒。我是最愛往外跑的,幾乎每個年都不在家過。今年竟能在大理寺過年,往後說起來,也是樁逸聞了。」
沈濯笑着點頭,離開。
羅櫝等她走了,才吸了一口涼氣,撩起了囚衣的下袍,露出來血跡斑斑的白色褲子,以及已經幾乎要爛掉的兩隻腳。
上了馬車,沈濯的臉色淡了下來,吩咐:「國槐,盯着些,看那牢頭給不給舅舅請大夫看傷。」
傷?
國槐愣了愣:「舅爺受傷了?不是說豫章沒過堂?」
沈濯眼神冰冷地投向車窗之外:「估摸着,腿腳都快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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