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這便去安排!定將叛賊一舉剿滅!」攣鞮柘宇受令慢慢後退至殿門邊上,轉身離開。
望其背影,回味着柘宇的報告,劉淵心生荒誕之感。那群頑固的反對者如此之蠢,以為聚一干烏合之眾便能造反成功?還是自己工於心計太深,高看他們了?
劉淵有五千侍衛親軍牢牢守衛着美稷城,且不提其能否攻破城池,就算入城了,得到示警的王宮這邊他們又如何攻破。劉淵對王宮的防禦佈置,可是嚴密得很。
行事不秘,還未開始行動,便已泄露出來,被自己得知。若不是為了釣出更多的人,劉淵一聲令下,便可盡誅之。
不過越想,劉淵總覺得有些怪異。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掛着的輕蔑之色漸漸收起,沉吟片刻,冷聲對外吩咐道:「來人,傳丘林厥來見我!」
丘林厥此人,乃丘林一族嫡系子孫,無甚經天緯地的大才。但勝在識時務,有自知之明,辦事細緻果敢,最重要的是聽話。有丘林老族長之前費心竭力地鋪路,劉淵也不介意給他個向上發展機會。
「大單于!臣有要事稟報!」
……
「諸位,劉淵對我等貴族壓迫日甚,權力削弱,部眾離散,實力大降低,再拖下去,匈奴真要成為他劉淵一個人的了。我等此次籌備這麼久,成敗就在今夜,一舉攻入王宮,殺了劉淵,恢復舊制,迎立單于!」就在城西的一處不起眼的院落中,十幾個左部貴族密議着。
發言者乃義渠族長,聚集於此的都是潛藏在劉淵強勢之下的保守派了。為了利益,為了權力,反對劉淵的舊貴族們當真是前赴後繼。
烏洛蘭部的黿居此時恨聲道:「我烏洛蘭部此次當出全力,要麼生,要麼死!」作為一千屠各大族,數萬隸民的大部落,如今混得很是悽慘,部眾被分離,勇士被剝奪,只剩下四五千人苟延殘喘。
此次也是豁出去了,聚眾謀劃,搏命一擊。
「須卜、蘭氏不提,烏氏、獨孤等部怎樣,還無回聲嗎,他們這幾年可也沒少受打擊,烏樾那小子會心甘情願?」
「並無表態,若是其不同意,將消息泄露出去了,我們可就危險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忍不住變了色。還是義渠族長出言安撫:「無妨,他們縱使不願參與,也不會散佈出去。畢竟我們若是事成,於他們也有大利。至少會坐觀成敗,諸位可以安心!」
「我等可聚勇士四五千,可是美稷城防備森嚴,有有侍衛親軍守衛,我等就算驟然發難,突進城去。防守更加嚴密的王宮怎麼辦,若是不能迅速殺了劉淵,待其反應過來,調軍鎮壓,我等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啊!」還是有人擔憂道。
造反這個事情,沒有一定的心理素質,可是幹不了的。越是事到臨頭,越是患得患失。
「無妨,到時自有人引我們入城,攻入王宮。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不會輕易行事!」義渠族長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不敢耗時多聚,很快離去,一幫人小心翼翼地分散出城,回自家部落徵召勇士而去,只等夜間的行動。一切自然盡在有心人的眼中,許多人只是作為棋子,任人擺佈,深陷局中而不自知。
戌初時刻,夜已黑得深沉,黯淡無光。四千貴族叛軍匯聚於美稷北城外,身強力壯的黿居親自統軍,指揮作戰。
遠遠望去,城頭上守衛依舊嚴密,士卒嚴肅立於城頭,明晃晃的焰火照在他們臉上,不時有巡邏衛士經過。見狀,黿居反而鬆了口氣。
只要發起進攻,城中就有人接應,這是丘林族長保證得。右手握住刀柄,手心出了不少汗,心臟砰砰砰直跳,黿居緊張了,猶豫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猶疑了片刻,黿居狠狠咬了口舌尖,沉聲道一聲:「殺!」便帶頭沖了出去。
城上的士卒很快發現了黑暗中傳來的窸窸窣窣的異動,百夫長立刻拔刀高聲:「有情況,戒備!」
話音剛落,強勁的箭矢從黑暗中不斷飛來,射倒了十幾人,緊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叛軍出現,扛着雲梯攻城而來。
「敵襲,吹號,示警,結盾抵抗!」百夫長一邊躲避城下的箭雨,一邊冷靜指揮。黿居帶人沖得很快,沒一會兒,已經架好雲梯,有士卒攀爬而上。
城頭的守衛並不太多,抵抗一陣,便被源源不斷的叛軍登城而上。殘酷的短兵作戰立刻展開,百夫長領着士卒竭力廝殺,雖然戰力強大,但扛不住對方人多。
附近巡邏的衛士很快聞訊,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匆匆登城,支援而來。集數百侍衛親軍之力,很快便將叛軍頂了回去,雙方於女牆之上寸步不讓地拼殺。
激戰不過一刻多鐘,城下的黿居有些焦急了,侍衛親軍的戰鬥力讓他脊背發涼,數百人便可牢牢守住城頭。城中可還有四千多了,待其都反應過來,該如何應付!說好的接應呢,義渠氏到底有何後手,黿居心中怨憤!
城頭還在鏖戰之時,城內果然傳來了動靜,有兩百餘人從旁邊的屋舍中竄出,殺至城門,解決城下守衛,上前扛起門閂。
眼見着城門緩緩大開,黿居目露狂喜,親自帶入沖了進去。城門已破,兩面夾擊,城上侍衛親軍死傷慘重,再守無謂。幾個百夫長帶入且戰且退,丟下三百多屍體,帶着兩百殘軍往王宮方向撤去。
北門距王宮極近,不過一街百丈的距離,匯聚好入城大軍,黿居果斷帶入追去。時間不多了,這邊這麼大的動靜,其餘地方的侍衛只怕已經反應過來了。得趁他們救援不及,攻入王宮,殺了劉淵,成就大事。
領軍追擊至王宮門前,只見北城殘軍正入門而去,宮門即將緩緩關上。顧不得思考這一幕不對勁的地方,派人上去砍翻一片人,衝進了宮城。
一直到深入瓮城之中,望着眼前矗立着的緊閉的第二道宮門,黿居突然反應過來了,以侍衛親軍的戰鬥力,沒道理這麼容易就讓己方攻進來。
抬頭掃視周邊宮牆上的侍衛軍,昏黃的火把光芒照耀下,明顯感覺其行動很有序,無一絲慌亂。回頭一看,三千多的叛軍已經全部進入宮門,擠在一塊。
黿居突然心生惶恐,想要撤出去。還未等他法令,宮門外便傳來一陣殺聲,沿着他領軍經過的路線,一支兩千人的侍衛軍堵住了後路。
在黿居等人驚慌不已時,宮牆上多出了不少軍隊,手持強弓,箭矢上弦,對準他們。一個將領走上前來,透過火把光線,黿居清楚地看到,那是寒着一張臉的仆固懷荌。
「完了!」黿居心中哀嘆。
「大單于有令!所有叛軍,一概格殺!」冷酷的字眼從僕固懷荌嘴中吐出,比這嚴冬更加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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