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被這個態度蠻橫的小兵吼了一通,心中到沒有多少慍怒,他沒有還嘴,只是略微無奈地睨了這個小兵一眼,自己沒有必要和他起爭執,不值得。並且,確實是他沒有錢。如是想着,他便回過頭,打算離去。可是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禮貌地問道:「敢問官爺,這裏有打工掙錢的地方嗎?」
和余夢笙在一起的那幾天,他學會了在凡間生存的最重要技能——賺錢。南凌剛剛入世並不知幹什麼都是需要錢的,因為自己身為一個上神的徒弟也不需要這俗世中的黃白之物,但是沒有些許又着實寸步難行。俗話說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自己雖有一身睥睨天下的本事,但總不能亮出軒轅劍去搶吧?師傅交代他要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而不是以天下蒼生的財產為己任,南凌只好邊遊歷邊打零工,賺些必要的盤纏。
那幾個當兵的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怪異,仿佛是受不了南凌的傻氣和耿直。而他又十分的有禮貌,問得小心翼翼,先前兇巴巴的小兵一下子繃不住,咧嘴笑了,沖他揮揮手:「媽了個把子的,你當這裏是招短工的集市啊?去去去!要打工到別處去,賺夠了再回來,爺爺們一直在這裏,不走!」
一陣鬨笑從四周傳來,幾個好事者高亢着嗓門打趣道:「小子要不到我這個碼頭打工上幾天!保證賺夠七文錢!多的也沒有!」又是一陣鬨笑,南凌卻禮貌地回復不必了,打算離去。
倏而,一隻細長的、骨節寬大的手搭在了南凌的肩膀上。南凌回頭,但見那人的另一隻手從身後伸向前方,啪地一聲拍下一定亮閃閃的銀子在一眾當兵的面前,先前聽過那個聲音在身旁想起:「官爺,今兒個我心情好,這位兄弟的准入牌我買了,在給我要兩個上等座位,可以不?」
那檢察官睨了一眼那錠銀子,面上沒什麼表情,手卻迅速地摸上來將銀子揣進了兜兒里,嘴上反而還嗔怪着:「你這人,低調兒行不行?讓旁人看到了我怎麼交代?下次在這麼明目張胆地,給十錠銀子也進不去!」
南凌回頭,看見果然又是那少年郎,嬉皮笑臉地雙手合十,油嘴滑舌地道:「您說的對,是我不長眼,我這不是看您都忙了一上午了,肯定是口乾舌燥,一時感動,就想犒勞犒勞將士們,這……這頂多算是慰問。」
那檢察官翻着白眼揮揮手,後頭的小兵遞過來兩個純白色的准入牌,給南凌一個,少年郎一個。南凌有些窘迫,頭一次受人恩惠,竟是一種心頭有壓力的感覺,他遲遲不肯伸手接過,正在猶豫,他少年郎哈哈一笑,主動從小兵手裏拿過那個泛着光芒的准入牌塞進了南凌手裏:「才幾個錢而已,不打緊。」
南凌被他這一笑,搞得更是有一種有愧的感覺,對呀,明明才幾個錢而已。想來是因為什麼都是第一次,所以感覺才十分強烈罷。只聽南凌道:「謝謝你了,這位兄弟。可是…..還有兩個上等座位呢,想必一定價格不菲罷…..」他用眼角睨了一眼不遠處的龍舟,船身龐大且氣派,先前上去的人都站在甲板上無所事事地朝下眺望,些許衣着華貴的人則在船上侍女的引領下進入了里倉,想必裏頭裝潢佈置也是十分豪華的罷。
那少年郎抱胸挑着眉毛,笑得撩人心魄:「誰說那兩個座位有一個就是你的?我天生喜好躺着,不愛坐,所以佔兩個位置,不行嗎?」
南凌被嗆得有些窘迫,一時回不上話,憋了半天,除了說一句可以可以,便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了。那少年郎見狀,哈哈哈大笑一聲,走上前拍拍南凌的肩膀,道一聲告辭,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龍舟走去。南凌睨了一眼他的背影,嘆一聲有錢真好,便也跟上去了。
碩大的龍舟內,乘風破浪的船身幾乎沒有搖晃,十分平穩。駛入吉雲澤之後,天氣就變成了多雲的晴天,純白寧靜的大澤上除了破浪之聲十分安靜,一塊又一塊的雲影緩緩飄在大澤上,安謐精美。碧藍的天空倒影在雲潔白的雲影中時隱時現,南凌趴在甲板上看得入了迷,想起師傅教過他的一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他此時頗是有些想念師傅,想與他在這雲端仙境一般的吉雲澤中飲上一杯薄酒。想到此處,他又感到了孤獨感陣陣襲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可是無人伴我立黃昏,無限風光只有自己有一人欣賞,是最孤獨。
他不知何時自己學會了孤獨這個詞,並且時常這樣形容自己。或許是那幾天,在路上,南凌和一戶人家同道而行,那一家三口齊齊整整,帶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那個小女孩好奇地問她媽媽為什麼這個叔叔老是一個人,南凌笑着想解釋,卻發現解釋不了,不知該如何解釋,那個時候,南凌才感到有些的孤獨。
難以啟齒的,是孤獨。
「凌兒,身為我的徒弟,要有犧牲的覺悟。你將擁有睥睨三界的法力,但也註定要顛沛流離,走上一條獨行的路。為天下蒼生付出所有,乃至生命,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凌兒…….莫怪師傅………」
師傅,將這份責任託付給我,你也曾感到心痛和後悔了嗎?
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守護神器碎片,師傅,你交代的任務,南凌萬死不辭。南凌的命是您給的,若是您心繫的蒼生需要,那便儘管拿去。若是您心繫的天下需要,那也儘管拿去。
眼前的吉雲澤將天與水連在了一起,也好似一面鏡子,映照着來自遠方人的思鄉愁。
就在此時,一副奇特的畫面打斷了南凌的思緒:只見天空上的浮雲之中,突然竄出了幾隻飛鳥,相互追趕着,以俯衝的姿勢直直衝向吉雲澤。
南凌不知不覺站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幾隻飛鳥自殺式的行為,只聽撲通撲通幾聲,那些飛鳥宛如閃電一般化為虛影直直扎進了吉雲澤之中,平靜的湖水在一瞬間被破開,柔軟純白的水面收攏、平復,滌盪着一圈圈波紋,晃得天上的雲彩也變了形狀,最後漣漪漸漸減緩,吉雲澤又恢復了平靜。
那些鳥兒就消失在了水裏。
「唉….這群傻鳥,以為這裏也是天空,總是不要命地衝下來,最後白白淹死。」
一個聲音在旁邊想起,南凌轉頭,發現先前那個少年郎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正一臉百無聊賴地托着下巴,趴在甲板上。
「真傻啊…..就像飛蛾撲火。你說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呢?為了一點點幻想,就不要命地朝前撲啊撲,沖啊沖的,最後撞的自己頭破血流還不自知。」
他忽然就十分戲謔又輕鬆地笑了起來。
南凌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他的話深深扎進了心裏,讓什麼東西輕輕晃動了一下。
「南凌,你太可憐了。」
月骨蒼白猙獰的臉龐猛地出現,不停地對南凌低聲呢喃。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3642s 4.08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