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相?」
了塵看着正在用袍袖擦拭黑刀的阿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是。」
阿難手一頓,聲音帶着一股鋒芒,只余的一隻眼一瞥了塵,冷酷的神色中帶着訝異,似乎有些驚訝他的理解。
頓時了塵心中長出一口氣。
「真相更加殘酷。」
可他下一句卻讓了塵遍體發寒。
隨後他抬頭望向屋頂,視線好像透了出去。
「天,快變了。」
說罷,身影已經消失。
了塵似乎早已習慣了他這種神出鬼沒的方式,他其實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但很多事情問了卻不一定得到回答,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差距,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他站那靜立許久回想腦中所有。
「爭渡?還真特麼是真的。」
他雙眼一抬,一句粗口已經爆出。
「了塵和尚,要不要吃烤肉啊。」
「師弟,出來吃烤肉啊。」
兩道聲音驟然又在藏經閣外響起。
原來不知不覺間,天邊暮色已從四面八方攏了過來。
「嘎吱……」
伴隨着藏經閣的門被推開。
一道身影已經走了出來。
「烤肉?」
「且來一塊。」
他臉上灑脫一笑,手已經不顧油膩和溫度抓起一塊,咬食了起來,只覺得此刻胃口大開,幾口下來肉塊已經所剩無幾。
旁邊兩個人一個神情先是一愣,隨即一笑,一個則是喜形於色的開口。
「師傅,師弟出來了。」
他扯着嗓子開口,臉色都憋的有點紅,如孩子一樣開心。
話落,遠處一道佝僂熟悉的身軀已快速出現在不遠處。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
了塵看着他更加渾濁的眼睛心中有些發酸。
「和尚,看樣子你悟了?」
阿暇坐在旁邊。
「是啊,悟了。」
他有些惆悵。
「多謝施主那日以話語激我,雖沒什麼作用,但還是要謝謝你。」
「臭和尚,你的嘴巴還是那麼讓人討厭。」
阿暇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一股恨色。
「外面的世界大嗎?」
他沒有理會,坐了片刻忽然開口,好像沒有注意到阿暇的不悅,眼神直直看着火堆。
「我不知道。」
阿暇神情一滯,然後搖搖頭,目中也有嚮往之色。
「我自小便在山中部落長大,與獸群為伍,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此次出來,只為了試煉而行。」
她看着火堆照耀之下的了塵,遲疑片刻又開口了。
「試煉結束,我會前往山外,祭祀爺爺說了,天地將變,要讓我們去外面爭渡一番。」
「天地將變?爭渡?」
了塵眼神有些浮動。
「我不知,只是聽到祭祀爺爺經常對着天空一個人說話,說什麼好像要破了,世間會成群龍互噬之象。」
阿暇又看了看了塵,眼神有些異色,語氣緩慢。
「這樣啊。」
了塵眼神浮動的更厲害了。
隨即火堆旁的四人都詭異的沉寂了下來,了無滿臉開心一個勁的吃着烤肉,老和尚似乎心事消失正在安心的昏昏欲睡,而了塵發着呆,阿暇卻不時的看他兩眼。
「這兩天我在山中奔行許久,似乎已找到來時的路。」
阿暇的語氣有些莫名的波動。
「嗯。」
了塵雙眼出神的想着事情,下意識的答了一句。
「和尚,你那天是不是看到了我對着太陽跳舞。」
阿暇眼中神色莫名,臉上升起一股紅暈,話中帶着一種莫名的羞澀還有種淺微的怒氣,只是語氣有些顫抖。
「嗯,很漂亮。」
了塵仍是沒有發覺這一切,仍在低頭想着什麼。
阿暇看到他這個反應,眼神不可察的一黯,隨即化作平靜也不再言語。
過了許久,了塵抬頭回過神來就只看到火堆旁只剩他一人,師傅和師兄以及阿暇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火堆只有零星火苗在燃着。
了塵站了起來,望了眼天空。
「群龍互噬?化龍?」
說話間,他已經慢慢往藏經閣走去。
已有多日不曾修煉了。
盤膝坐下,心念一動,頓時空氣中點點星光匯聚化霧而來,沉入他的體內,氣血流動之聲如川流激盪,浪濤之聲自他體內生出,而他也在同一時間,眉頭微皺,只覺得體內精髓在這顧靈氣的洗鍊下漸漸變得濃稠,劇痛也更加強烈了。
沒持續多久,他體內似乎傳了一陣翁鳴,骨血髓似乎有種共鳴,一股震盪之力,頓時滲透入筋脈中。
了塵立時咬緊牙關,一股無法忍受的劇痛頓時傳來,只見他的體表一根根筋脈鼓脹起來猶如一條條虬龍,似乎隨着了塵的呼吸在不停顫動扭曲,如同活物。
「呵。」
了塵只覺得時間此刻過得緩慢至極,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都有些木然,牙關緊要的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痛哼。
過了許久,那扭曲的經脈才慢慢停了下來,了塵的牙關也漸漸鬆了開來,只覺得體內靈氣此時的流動更加快速了幾分。
「塑脈?」
了塵有些餘悸的想着之前那渾身不停扭動的筋脈。
他望了望旁邊大樹上的鳥巢,不知何時那隻金雕已經不見了蹤影。
隨即視線便收了回來,也不以為意。
又是一夜。
「咣!」
了塵右手狠狠拉起鍾錘撞了上去。
瞬間好像有一股無形的波浪掠過了塵的身體,熟悉的感覺頓時生起。
朝采紫氣,夜納月華。
盤膝而坐,了塵腦海中一朵璀璨如水晶的蓮花頓時顯現。
正吐納間,就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微風拂過,一縷淡香漫過。
除了阿暇又會是何人。
塑脈之下,卻沒有昨晚那般疼痛。
隨後他緩緩偏頭看向旁邊的身影。
卻不是曾經跳的那個舞,而是以古怪的姿勢盤坐着,如一條正在對日吐信的盤旋蛇軀。
吐納之時,兩縷如白龍般的雲氣在她口鼻中遊動如靈蛇一樣。
了塵心中詫異,不過也隨即釋然,世間功法萬千,有些許不同也是正常。
一道紅光正在此時突破遠處的天際,掠過無沿大地,穿過無數山嶽,正巧將一縷正落在阿暇的側臉之上。
了塵眼神一怔,看着這沐浴在日華下的女子,那烏黑的髮絲還有精緻的臉頰,以及微顫的睫毛,了塵心中不知為何心中生起一種慌亂的感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慌忙的收回眼神,只覺得心跳有種加速的節奏。
隨即匆忙離去,口中不停念着佛經,渴望平息下來。
阿暇也在此刻睜開了雙眼,她望了眼了塵的背影隨即收回視線。
她只覺得右手手臂之上的圖騰發燙的厲害。
院中。
了塵看着師傅有些複雜的眼神露出一絲疑惑。
「師傅?」
他不知喊他來會有什麼事。
「了塵,你多大了?」
老和尚聲音更老了。
「師傅,徒兒還有半載便要十六了。」
了塵眼神一黯。
「哦哦,快十六年了,快十六年了。」
老和尚自語道。
隨即略顯蹣跚的轉身走進屋裏拿出了一個木盆。
「這是?」
了塵隨即一愣。
「難道?」
他眼神閃過一道複雜的光,似遲疑,似期待。
「那日,我正與了無在山上誦經,剛撞響晨鐘,便見一木盆順江飄來,那木盆卻也奇異,濤濤河水之中竟不急不晃平穩異常,途徑山腳下時,被一根樹枝所擋,好像冥冥之中便已經註定你會來這寺廟一樣。」
老和尚亦是有些複雜,緩緩開口,記得非常清楚。
了塵一邊聽着,一邊默然的接過木盆,盆中只有一件襁褓,還有一個玉佩。
「暮東?」
他手指顫抖着輕輕的撫摸着上面的字。
這麼多年,心裏雖有猜測,等真正面對的時候卻終究無法平常以待。
「你自幼聰慧,莫要怪他們,血濃於水,沒有那個父母會甘願拋起自己的骨肉的,興許是他們遭逢大變身不由己。」
老和尚見了塵反應有些過於激動,便按住了他那顫抖的手。
「我也感覺我的時日無多了。」
他下一句話卻讓了塵神色一滯,繼而一變。
「怎麼會?」
了塵聲音都顫抖了。
「還有多久?」
老和尚搖搖頭。
「不多了。」
他突然順着山下河流上游的方向看去,眼中露出一股思念。
「那靈菜可以為你續命的。」
了塵神色有些慘然,無法接受。
「夠了,夠了。」
老和尚搖了搖頭。
「我自幼飽讀詩書,被老師與父母寄予厚望,奈何一心痴迷修行一說,無心功名,以至於深恩盡負,更落得個耗盡錢糧變賣家產氣死雙親的下場。」
他眼中漸漸已滿是濁淚,如大徹大悟,似幡然醒悟。
「若我有一日魂歸天地,師傅希望你有生之年將我骨灰帶上,去大夏皇朝的北原之地,那裏有一個叫山城的城鎮,找一戶姓葉的人家。」
說道此處,老和尚似乎呼吸有些急促,平緩片刻,才緊撰着了塵的手。
「不要告訴他們關於我的事,你只需尋一處正對他們所住的地方將我骨灰埋在那就好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暗中幫他們一幫,這是我虧欠他們的。」
他又停頓幾息。
了塵聽的有些沉默,聽的心中五味陳雜,聽的眼睛泛淚。
「若尋不到,便將我骨灰撒在山城最高的山上,隨風而逝。」
他這句話說出後臉色有些慘然。
「對了,還有了無。」
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事,整個人平息了一會情緒,便輕輕貼在了塵耳邊,口中話語細微至極,只有了塵一人聽到。
了塵隨即也是?面露異色,有些不敢置信。
「若日後有機會,你可以去那巢洞之中,定會有所發現,他心性單純心智幼小,以後定要照顧好他。」
老和尚像是交代後事一樣,一一說了個清楚。
「我省的了。」
了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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