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元族謫仙的自信,王崎只是沉默以對。
那謫仙卻以為這個「源龍星的怪物」確實沒轍了。看得出,她很高興。
大仇得報的高興。
王崎覺得詭異:「說實話,當初打滅這方天地的時候,我族還沒有誕生呢……不只是我族,前一代的妖族文明都還沒有出現吧?何必恨在我身上?」
元族,開啟亂世的罪族。
按照龍皇的說話,遺族在寂聖創聖火併之後,仍有一段時間是親密合作的,但最終還是因為某個原因而分裂了。
其中導火索,說不定就是元族與龍族的爭端。
而從美神對元族的評價來看,這一族的價值觀,或許並不能為天眷遺族所接受?
而那元族卻自顧自的將三枚晶蔟按如王崎的肉身:「你體內留着源龍星神靈的血,這便是罪。而最初的血,終究會烙印在你的仙力之中。」
修士修煉,第一步就是將靈氣搭上自身烙印,化作自己的法力。這「烙印」何來?吸收靈力的肉身骨血,統帥一切的意識魂魄。
其中,肉身又是血脈所決定的。
任何一個成仙的生靈,不管肉身更換多少次、改變了多少形態,這種最初的烙印都會存在。
王崎嘔了一口血:「那還真是……難以想像。」
「再者,你這麼聰明,多半也能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殺你這具分身。而我也猜得到,你為什麼沒有讓這具分身自殺。」
王崎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麼沒有殺這具分身了。
他感覺得到,自己在被黃晶之力侵蝕。那並不是那種對人族毓族都無害的、專門針對本星球生物的黃晶,而是轉門針對神州后土針對源龍星生靈的黃晶。
釘入王崎肉身的黃晶,性質都寫些些微不同,對王崎肉身的侵蝕能力也不一樣。
這個傢伙,是在尋找針對人族的黃晶瘟毒!
自己的神經都在變化為結晶體,王崎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王崎那種「無限制造血肉」的方式,根基終究是龍族化形法的「再表達」,元族或許知道一些類似的東西,但不可能有龍族這麼精熟。這個傢伙想要人類血肉做實證,就只能用王崎的。
不殺,是為了避免血肉失活。王崎現在可以說是一種「求死不能」的狀態。
但元族謫仙也清楚,就王崎之前表現出來的能力,真想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在她想來,王崎不自殺,也就兩種可能。
刺探情報,或者乾脆來投誠的。
要麼戰,要麼降。
天眷遺族真正的底蘊,又豈是一般眷從能夠通過「刺探」得到結果的?
別的不說,她剛才之所以能夠在一連串的交手之中壓下王崎,就是因為天眷遺族對於鬥戰之法總結、在策略領域的建樹都碾壓這些年輕的文明。
謫仙不急。在她看來,只要自己針對這一支眷從的黃晶詛咒完成,那滅殺他們也不過是翻手之間的事了。
只聽得王崎說道:「不,我說的難以想像,卻不是指這個我是在想啊,你為什麼會對『血』這麼執着?」
元族看着王崎,面色有些古怪。
「我見過的天眷遺族並不多,目前也只有兩支龍族,美神。儘管這兩族在看待某一件事情的角度上有巨大分歧,但卻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很厭惡『血統論』。」
龍族開發化形法,是為了讓生靈皆能擺脫先天桎梏,甚至生殖隔離都能突破。
美神敵視化形法,是因為血脈的複雜度就決定了化形法同一境界的成就高低手段強弱,是技術手段固定的「血統階級」。
「美神是風之民,龍族則是岩質行星上的土之民,兩族生理結構乃至文化都是完全相反的,但是在同一件事物上確實存在高度相似的看法。」王崎繼續說道:「那麼,這就必然有兩個理由了。第一,文明發展到一定高度,就會產生這樣的看法,第二,源自於天人大聖。」
天人大聖並不喜歡血統論,從元嬰法就可以窺見一二。元嬰法的修持過程中,後天法體取代先天肉體,是以先天的血統不影響後天成就。螻蟻與狂龍、獅子與太陽,最終都可以臻至同一境界。
「目前看來,是後者的可能性較大了,其實想想也知道。在這個宇宙,由不同血脈開靈而匯聚在一起的類妖族文明便不會少於源自於血脈、先天開靈的文明。天眷遺族當中,屬於類妖族文明的怕也不在少數。若是持有『以血甄別敵我』的理念,大家怕是處不到一塊去……」
王崎話還未說完,一張臉便被踏碎。
元族謫仙伏下身子,神色恐怖:「你便是想說,我族乃蠻夷麼你這賤奴,可也配嗎?」
「雖說不喜歡美神吧……人家那成就『過去未來歸於一身』的強者也不曾稱呼自己的眷從為『奴族』……另外,雖然就事實上而言,我族確實託庇於龍族之下,但龍皇陛下本龍還挺客氣的。」王崎硬是用殘存法力震動空氣,道:「你這叫什麼……本領不大毛病不小?」
那元族謫仙用力踩踏幾下,王崎腦殼迸裂。所幸這傢伙還記得自己不該傻了這個分身,沒有繼續下去。她封印之法很是巧妙,禁錮王崎的行動,卻沒有禁錮他的生命力。看着王崎漸漸恢復的樣子,她又補了一腳。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能夠維繫一個團體的,便只有『智慧』、『愚蠢』與『血』而已!」謫仙的聲音因為怨恨而扭曲:「龍族……美神……這一波虛偽的傢伙,所有的天眷遺族都沒兩樣!你以為他們就能代表正道嗎?」
「當然不是。如果從我們這種被定義為『眷從』的生靈角度來看,無論是龍族還是美神,都未必是真的正義。」王崎說道:「但是,雖然我無法定義什麼是『正』,卻可以定義什麼是『邪』。」
「無知的眷從……」謫仙似乎在冷笑王崎實在無法解讀這個異星種族的表情語言。她道:「你就真的那麼篤定,龍族的那個魔王真的可以稱之為正?哪怕在知道他做了什麼?」
「嗯,如果你是指他們將這個大日疆域打成廢墟……我覺得倒也不是罪大惡極?」王崎諷刺道:「從『奴族』這一個詞來看,這個大日疆域的原住民……不對,應該說原居民來着?按照歷史,你們應該排在他們前面?總之,那些生靈肯定過得不怎麼好。你們在這裏做的那些個勾當吧……被滅也不是什麼太差的結局。」
「若是直接闔族滅絕,那元族便還算是有尊嚴的離去的。」謫仙似乎也開始覺得折磨這個「眷從」的分身毫無意義。她後退兩步,道:「可是啊,龍族又怎麼會有這樣榮光的心態?他們折辱我們……他們毀去了我們一族的真正傳承,毀去了我們的文化,將殘存的元族禁錮在其他三個小小的星球之中應該是三個?或者更多?總之,按照血中的記憶,被禁錮的未長生同族,有三分之二沒有出現在那個世界……三分之二。」
王崎口中吐了幾個血泡泡,翻了個白眼。
元族的傳承被龍族毀了之後還有這麼強……見鬼啊龍族的前輩們啊朋友們啊龍皇陛下啊,你們當年就不能再毀得更徹底一些啊?
「哼,看起來你是誤會什麼了。」謫仙說道:「那個魔王,毀去了所有長生者之上的傳承……甚至就連合體期之上的功法都不完全。那是一場延綿上百個大日疆域的戰爭……」
她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那是接近兩億年前的事情了。
雖然天眷遺族擁有無限制殖民的能力,但是長生的物種其實並沒有太過強烈的生殖欲望。他們不需要後代延續血脈,他們自己活着就是血脈的存續。而且,就好像龍族始終覺得待在水裏最舒適一樣,所有天眷遺族都對「殖民地」有着苛刻的要求。它們只會去佔據自己呆得舒適的地區。而在那個天眷遺族還沒有分道揚鑣的時代,火之民【等離子生命體】佔據恆星、土之民【常規的碳基、矽基】佔據不同的岩質行星,風之民佔據氣態巨行星的星系並不少見。不過,有一些天眷遺族也會劃出自己這一族的專屬大日疆域通常,那塊大日疆域至少也會有一顆以上適合這一族的天體。不過專屬的大日疆域非常少,被那些天眷遺族精心經營的就更少了。
但這也導致了另一個事實當天眷遺族陷入戰爭狀態的時候,這些被經營過的星球上,能一擊將該星球打爆的強者往往能夠組成一支軍隊。
強者地貌屬於罕見現象,更多的時候,強者是不會留下地貌的。
他們會將地貌連同大地一起打沒。
天眷遺族幾乎能夠在任何環境下生存,但是讓他們覺得「舒適」的環境就者真的不多見了。而在一種天眷遺族眼中屬於「舒適」的環境,在另一種眼中看來就沒什麼價值了。
那戰鬥之中也就免不了毛手毛腳了。
真的不是有心,很有可能只是沒有控制好而已。
這就是這個大日疆域慘狀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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