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多貢·明問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樣斬殺最後一個大乘期獰獸的了。他傷得實在是太重了。無數高能粒子,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從四面八方侵蝕他的功體。
就算他已經墮轉,也沒有化解的把握。
更有數道陰毒擊言,就直接留在他的體內,大肆破壞。
他原本那複雜而規整的元嬰,在他選擇墮轉的瞬間就破碎了。但是,他卻是未死,反而藉助天劍劍氣轉化的生機活了下來。
這些日子裏,他就一直在思考苦修士元嬰的奧秘,也琢磨出了一點東西,雖不成熟,卻也足夠他轉化元嬰的結構了。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的心持。
「須臾與永恆的對照」,在這一剎那產生出的「莊嚴」的美學體驗,正是真炎神的心持。
利用藝術,破開關於生命的迷霧,把握自身。
而甘多貢那一瞬的心持,卻是與真炎神的研究結果相契合。他在這一瞬間轉與真炎神相若的火之民左道,卻是正正好。
再加上王崎本就有意助他將那一道天劍劍氣煉化,而天劍劍氣又正好可以化作生機。
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比主角還主角的機緣巧合。
再加上他適才觀摩王崎由反入正的過程,對這一事情已然有了個印象,不似其他同族那般,轉化的時候損失絕大多數壽元,反而將功體洗鍊一新。
緊接着,他就毫不猶豫,將自己的功力推向大圓滿境界,與其他獰明大乘廝殺。
那是一場艱難的廝殺。甘多貢記憶之中,他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生死之戰。二十七頭獰明,每一頭都在他的功體之內留下了沉重的印記。
但是,終歸是贏了。
儘管他只剩下數日壽元,但他終歸是連斬二十七大乘。
數百年苦修的法術在修為相當的情況下,成為了決定性的差距。
他再看核心圈。往日絢爛的城市,此時已經凋零。元磁混亂,數百年的佈置毀於一旦。
只有大光明神宮孤零零的懸浮在原地。仿佛這初代光明王留下的奇蹟,似乎永遠也不會陷落一樣。
在他擊殺了大半的大乘期獰獸時,柯斯達·公正就已經脫離了戰線,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將那眾多獰明一併擊殺。
獰明原本在自爆與衝鋒之中折損大半,為了維持大乘期修士的數量,又不知多少獰明壽盡而亡。餘下的獰明,多是自知天賦不足、上不得大乘的人物。
大乘對大乘以下,本就是碾壓性的優勢。
甘多貢露出了悽慘的笑容。他緩緩的想上方飄去,並張開靈識,探查哲明會的狀況。
另外,他也在尋找那剩下的兩名苦修士。
他已經時日無多了。至少在安排完哲明會的事情之後,他就得一定要去看一看光明王與那苦修士首領所知道的秘密。
但是,在悄無聲息之間,一道磁氣貫穿了他。
甘多貢·明問將注意力集中起來,卻看到柯斯達·公正就在不遠處,神色複雜。
大裁判長嘆息:「明問侯之功,本君記下了。獰啊,便去吧。」
說罷,磁氣一絞,就要碾碎甘多貢。
甘多貢陡然一驚,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
——難怪……難怪……
——難怪這麼多年來,那段口訣就沒有泄露過!
哲明會原本是光明王一系,但卻並不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他確實知道「其上為明,其下為獸」的奧秘。過去,他也奇怪,這種手段,或許會在城破之後被拿出來與獰獸廝殺才對,但是,這麼多年來,這個秘密卻始終被把持在王家以及少數貴族手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甘多貢一念及此,整個明瞬間化光而去。
柯斯達·公正錯愕不已。他那一擊,本應該碾碎甘多貢的原因才對。但很快,他就想起來了,甘多貢的元嬰在方才就被他自己弄碎,重鑄,化為了完全不一樣的形態。所以,這本應是必殺的一擊,並沒有奏效!
他憤恨的散去磁氣,然後全身光一旋,收了法術。
那是近百名裁判者。他在獰明大自爆之前救下的。在那一刻,他就封了這些明的法力,禁錮他們的行動,直到現在才放出來。
他開口道:「正道威嚴,不容褻瀆……」
莉可塔·周環驚愕:「大裁判長,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正道威嚴,不容褻瀆。」大裁判長重複了一遍:「祖制,殺百留一……」
「柯斯達!」光明王嚎叫着沖了上來。大裁判長有些差異——這貨居然還未死?但他無心與光明王爭持,以磁氣將之拘禁,然後一把擲入大光明神宮之中,又附加上一團磁氣,封印了光明王。他對光明王近侍點了點頭,到:「時候一到,封印自解。」
說着,他就要像地心飛去。
但是,莉可塔·周環將大裁判長攔下,問道:「裁判長,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不是剛剛才從獰獸圍攻之下活下來了嗎?啊?為什麼呀!」
「我們阻止了獰獸奪去核心圈的行徑。」柯斯達·公正說道:「我們保護了明族的未來。現在,我們應當保護明族的正道了。祖制,殺百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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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遙遠的極地地幔,鐵漿之中,沙連思·鏡輪已經結束了等待。
這個時間太久了,久到遠征軍的所有明族,都不可能活到現在。
如果這一次復仇勝利,那麼總歸會有明來報信的。
但是,沒有。
自己最敬愛的兄長,已經和之前的明族一樣,在猙獸巢穴燦爛的凋零了。
這就是明族的一生。如同花朵,在滿開的同時瞬間散落。
「猙獸啊……」他嘆息這,唱起了哀傷的牧歌。
從今日起,明族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蟄伏了。
直到再次達成約定之數……
牧歌悠揚,高能粒子束中,帶着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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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一時間裏,王崎一點都不哀傷。
他只是很懵逼。
「所以,那些火球,圖什麼啊……」
他看着柯笠客。
柯笠客也是一臉懵逼。
這個結果,是他在行動開始之前都完全沒有想到的。
「為什麼……」
他看着其他征天使。至少在這件事上,其他征天使應該更有經驗一些。
但是,沒有人族能夠理解明族的這種精神。
他們為什麼要廝殺?
為什麼獰明會那麼剛烈?
為什麼猙明會在好不容易勝利之後,開始屠殺自己的同族?
無法理解。
簡直不可理喻。
數分鐘之後,才有一個征天使猶豫的說道:「所謂『約定之數』,會不會是一個……人口控制的手段?」
柯笠客點了點頭:「有點意思,說下去。」
「一族的仙道水平,基本就決定了他們這一族在出大乘的幾率。」那修士說道:「而按照諸位帶回的情報來看,這獰明只在必要時突破。這都能湊齊十九名大乘,要麼說明,猙明對獰明的攻擊已經頻繁到了一定境界,獰明不反擊就會亡族;要麼就是說明,獰明數量已經到了一定程度,日常就會和猙明產生摩擦。他們必須去奪取地盤。不然,生活在地幔淺層的他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光熱繼續發展下去了。」
王崎舉手:「想要控制人口,計劃生育不就得了……」
「恐怕獰明沒有這麼高的組織力。」
「那也不用這樣打仗吧……」
「能夠奪得靠近地心的區域,最好,奪不得的話,也消耗品掉了足夠的人口。」那修士分析道:「而且,這種習俗,未必是有意識的設計,也有可能是自發形成的。」
王崎瞪大眼睛:「自發?」
柯笠客嘆息:「王崎,有些時候,確實是這樣。外星文明,尤其是那些較為落後的,就是會出現一些我們現在無法理解的東西……不,三皇時期的禮節與習俗,就與現代大相徑庭。」
嗯,這一點龍族可以作證。在龍族與人族建交之後,三皇時代的考古學差不多就毫無意義了。因為還有許多龍族親歷者還在。
王崎按住眉心:「嘖,白色花斑的黑貘和黑色花斑的白貘是世仇……這笑話還真好笑……」
柯笠客點了點頭:「有時候,確實是這樣的……」突然,他問道:「你分身離開去幹什麼?」
「我覺得那裏還有一個能溝通的火球,而且這火球快死了,我打算把它抓上來,直接讓他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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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多貢·明問一度以為自己死了。
但是,自元嬰之中涓涓流出的熱流滋養着他。他再一次活了過來。
——這裏是……
甘多貢思考片刻,才將斷線的思維街上。
剛才,柯斯達·公正突然翻臉下殺手。他發動遁術逃跑,但是卻因為受傷過重,而昏迷在這裏。
現在,不知為何,他醒了過來。
現在,他算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他已經墮轉了,不再是明族,而且壽元也消耗殆盡。至於哲明會……呵呵,柯斯達怎麼可能會放過他們呢?
如今自己所剩的,可能只有一個執念吧?
一念及此,甘多貢沒有再做更多的思索,而是飄向空淵所在。
這是他最後的執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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