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讒言
朱佑樘下了早朝一直有些無精打彩,等他走出了太和殿,耳邊還在響着大臣們爭吵不休的聲音,這些爭論都是圍繞着丁四進行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丁四這件事會引來大臣們如此大的關注,有幾個御史聽說昨晚朱宏圖去拿丁四家眷,結果受到了預先埋伏人的襲擊,最後還讓這幫人和丁四家眷逃跑了,一個個都是慷慨激昂,口口聲聲都是「丁四大逆不道、居心叵測」之類的話,劉健等人又站出來說丁四平時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必有隱情,到了最後吵來吵去拿不出一個統一的意見,他只好散了早朝,走出了宮殿。
對於昨天發生的這件事,他剛聽到是勃然大怒的,丁四的家人居然被人帶走,這是他不能容忍的,在他心目中,丁四一直是他少年的朋友,他從來沒有用帝王的身份對待過他,有了這份情誼,在他眼中丁四自是與眾不同的,他希望當年那個積極向上、正直勇敢的少年永遠以這個形象出現,但是,為什麼丁四會和海盜混在一起,他恨不得把吳海和張漢生喊到面前,將經過一五一十地問清楚,又恨不得找來丁四,聽他向自己親口解釋,但是丁四從來沒有隻言片語寄來,而吳海和張漢生聯名的奏摺他看了又看,從中找不出一絲破綻。但即使是這樣,他最初還是不相信丁四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本來他下旨捉拿丁四家眷也是為了保護他家人的安全,可是沒想到,他家人居然在外人的幫助下逃走了,如果心裏沒鬼,怎會倉促逃走?
想到這裏,朱佑樘心裏又是憤怒又是傷心,他視為知己的那個少年,他從來給予信任的朋友,居然就這樣背叛了他,拋棄了他們曾經有過的情義,這樣的話,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可以信過的?但他居然還狠不下來心讓人通緝丁四和他的家人,他心裏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期待,他在期待什麼呢?等丁四跑過來痛哭流涕,向他承認一時糊塗,還是期待這是一個夢,等夢醒了友情猶在、世事如常?他又不覺自嘲地笑起來,這做皇上是不是註定要在這個高高的位子上孤獨一生,真的是「寡人」?
他漫無目的地在皇宮裏走來走去,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他才發現李廣遠遠地綴着自己,他不禁又有一分感慨:或許,還是有人在乎自己的吧,就像李廣,平時忠厚老實,只是喜歡道家法術,還替自己在大旱時求過雨,這些人從不花言巧語,但對自己確實忠心耿耿。他這麼一想,心裏不禁又好受一些,腳步停了一下,遠遠地喊道:「李廣。」
李廣聽到朱佑樘叫自己,急忙遠遠地躬腰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有何事吩咐?」
朱佑樘看着他問道:「你會不會背着我幹些作奸犯科的事?」
李廣嚇得心裏一哆嗦,不知朱佑樘這句話什麼意思,他心裏有鬼,自是怕得厲害,但他臉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撲通」一聲跪在朱佑樘腳下說:「皇上,奴才性命都是皇上的,哪有膽子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朱佑樘見他臉都嚇白了,禁不住安撫他說:「逗你玩呢,我自是信得過你的。」
李廣聽朱佑樘這麼一說,心裏才略微有些踏實,就聽朱佑樘幽幽說道:「這些日子,我心情甚是不好,順天府捕快丁四是我年少的朋友,曾經幫我一塊粉碎了韋興謀逆的陰謀,我原想着無論時光如何變化,這份情誼至死不渝,但沒想到,前些日子跟他一塊派去泉州的吳海上摺子說丁四竟與海盜勾結了起來,還劫持了泉州知府張漢生,所幸張漢生被救了下來,那份摺子上還有張漢生的簽字及手印,吳海也是耿直厚道之人,想來這事不會空穴來風,但我還是不相信丁四會背叛我,那日向你問話,忽然就擔心有人趁機暗算丁四家眷,於是就準備下旨將他家人抓進獄中,一是為了堵御史的口,二是防止有人害他家人,但是沒想到,他家人居然得到風聲就逃走了,連分辯都不曾分辯一聲。」陽光下,他神情落莫,有說不出來的傷心難受。
李廣跟了他這麼長時間,竟從來沒見過如此情形的朱佑樘,他心裏一哆嗦,如果朱佑樘發現他也在裏面推波助瀾,會不會就剮了自己?這次,丁四必須得背叛朱佑樘了,如果丁四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張延齡肯定會把自己供出來,到那個時候,自己就是死路一條了。他想到這裏,越發恭敬地問朱佑樘道:「那姓丁的捕快到底為何這樣做呢?」
朱佑樘嘆口氣說道:「吳海在信里說丁四狂妄自大,有不臣之心,他和海盜勾結,不知道又有什麼隱情。」
李廣聽完話故意皺眉道:「這丁四肯定是仗着皇上的信任,就無法無天起來,這世上確有許多人,驕縱奢侈,漸漸地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猜,這丁四肯定覺得皇上心腸好,下不了狠心處置他。」
朱佑樘被李廣這麼一激,不禁咬牙道:「他如此行事,我要是只念舊情,不去罰他,又怎能叫天下人服氣?」
李廣裝模作樣勸朱佑樘說:「皇上不要氣憤,大浪淘沙,那些小人的嘴臉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等看清了他們真面目,按律論法即可。」
朱佑樘點頭說:「你這話說得甚合我意。」
他跟李廣聊了一會兒,心中鬱悶多少緩解了些,但終還是有些遺憾,他又在花園裏走了一會兒,忽然想到有兩天沒到皇后那裏了,於是就邁步向着坤寧宮走去。
還沒等到了坤寧宮,他就覺得這裏氣氛頗有些不同,幾名侍衛正交頭接耳,見他遠遠走來立刻屏氣凝神,身子站得直直的,一副忠於職守的樣子。他狐疑地看了一下幾人,幾名侍衛都把頭低了下去,他也不讓人通報,邁步就走進了坤寧宮。
坤寧宮裏幾名宮女正守在門口,見他忽然進來嚇得趕緊行禮,他也不理他們,徑直就準備掀開帘子,向裏面走去,但就在他手剛伸出那一霎那,他聽到裏面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堅定地說:「娘娘,我敢用性命擔保,丁四他是不會背叛皇上的。」
朱佑樘聞言就是一愣,伸出去的手就不由自主收了回來,只聽裏面皇后緩緩說道:「丁氏,你怎如何篤定?你又有什麼證據?」
那女子肯定地說:「娘娘,丁四不是那樣的人,他一直都想着除奸捉凶,怎會有其它的想法?」
皇后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也說過,丁四這些年經常在外面奔波,誰又能說他不會受什麼蠱惑,一下子鬼迷了心竅了呢?」
朱佑樘這才意識到那裏面跪着的女子是丁四的妻子關碧悅,可是,她不是聞風先逃了嗎?她怎麼出現在坤寧宮?她到底要做什麼呢?他心裏想着又聽到關碧悅一字一句說道:「我就是信他,我敢拿自己的命擔保。」
這時又聽到皇后說道:「丁氏,我知道你信得過他,可是你兩個兒子卻藏得嚴嚴實實,你要是信丁四無事,為何又把兒子送走呢?」
這話問得甚是尖銳,朱佑樘就想聽關碧悅如何回答,只聽關碧悅頓了一下,卻並不答皇后的話,只是輕輕說道:「娘娘,可能您也聽過丁四年少時與那紅蓮教聖姑相戀,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時間聽聽我和他的事兒。」
朱佑樘不知關碧悅此時提到此事有何意圖,但明顯皇后的興趣被吸引了起來,她不由頷首說:「你要是想說,但講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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