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哀肅,兩口薄棺並列與其中,一身縞素的許嬌容跪坐與供桌之前,抽泣着不斷的焚燒紙錢,那纖弱的身軀與這蠟燭的黯淡光暈中,悽苦的背影折射在牆壁上晃動……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緩步走進靈堂,一股淒涼的心境便突如其來,禁不住已經潸然淚下,唯有那深邃的眼眸不見半分的動容。
生離死別本就是人之常態,包文正與聊齋志異的世界中興起殺戮不知幾何,與九幽澗中一聲令下,千百人頭落地,血流成河,殘肢斷臂,屍骸堆積如山……
只是那畢竟沒有切膚之痛,故而雖有感觸卻終究是無動於衷,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是有着生養之恩的雙親,卻因誤服湯藥而撒手人寰。
「姐姐……逝者已矣……」
包文正歷經滄桑,有着遠超年歲的閱歷,幾次險象環生之際自是看透了生死,故而上前輕聲說道。
「漢文……」
許嬌容抽泣着擦拭了淚水,起身將縞素孝服遞了過來,望着這熟悉而陌生的漢文,蛾眉蹙起已然不悅,斥責說道:「屍骨未寒,這是你人子當說之話!」
包文正披麻戴孝與這靈堂之前,聞聽姐姐之言,一時之間倒也無從辯駁,卻也不能辯駁,故而蹲坐與供桌之前,一併守靈……
紙錢焚燒灰燼飄飛,明亮的火光輝映着許嬌容與許仙的臉龐,那更夫與街頭巷尾的吆喝聲依稀而來,令這孤寂且沉重的許家,又增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山徑清幽連遠峰,水喧谷底樹蔥蘢。登臨悟道方知妙,古剎鐘聲韻味濃。
青城天下幽,它那山林的幽深,古道的幽靜,山花的幽香,鳥鳴的幽趣,溪流的幽情,岩穴的幽邃,楹聯的幽意,招惹文人墨客與此地流連忘返……
月黑風高之夜,烏雲隱隱與蒼穹之上浮現,偶有雷聲轟鳴作響,伴隨着閃電撕裂長空,一道白光瞬息遠去不見了蹤影,所過之處草木分開,腥風大作之餘更是嘶嘶之聲不絕於耳……
那是一條通體雪白的巨蟒,約有數丈開外且是夭嬈靈動,與峨眉山中恣意飛舞,偶爾騰風而起與雲間轉瞬即逝,最終落與峨眉山中的一座山巒之上。
白蟒纏繞與那孤峰突起的石柱之上,摩擦之時火花乍現,不斷的蠕動而狀似痛苦之極,與繞行之時那碩大的頭顱更是張開了血盆大口,隱隱約約顯露出一個女子的螓首……
白色的光芒乍現,一時間更是令這皓月無光,璀璨令人不可仰視,與此同時一道閃電直挺挺劈落下來,那數丈長的巨蟒已然不知去向,唯有那遺蛻蛇皮還殘留與此地。
她,赤身,卻似冰山上盛開的雪蓮花,絲毫不染一絲煙火氣息。
她,清麗高雅,艷美絕倫的面容,明眸善睞,肌膚皓如凝脂,滑膩似酥。
她,清純可人,清麗出塵,美若天仙,比那名花傾國又傾城。
她,面瑩如玉,雙瞳剪水,笑意盈盈,不單艷麗多姿,還自有一番說不盡的嬌媚可愛,時而又顯出一派溫柔美麗。
一股仙靈之氣自周身縈繞而出,那白皙的足下皆是有奇花異草滋生,不多時已然芬芳馥郁……
這女子盈盈抬起皓腕,櫻唇微微一吐,一道白光便朝那遺蛻蛇皮之上罩落,竟是幻作了一身素色的羅裙,而後三尺青絲隨着身軀轉動,那羅裙隨即飄來,將身軀包裹住……
對湖顧影自憐,那清麗高雅的女子一身仙靈之氣,傾國傾城猶如天仙一般,集世間美麗、高貴和優雅與一身,便是那廣寒宮中的嫦娥仙子,恐也不過如此罷了……
「徒兒……」
一道白光乍現,與白素貞顧影自憐之際,一雍容華貴的婦人手持拐杖出現了此地,面帶慈祥的笑意。
這婦人髮髻高盤已然是雪白,狀似老邁,但面容姣好仍如二八佳人,身穿襦裙不知何物所織,有日月星辰鏽與其上,那裙擺之處似有浩渺的雲海翻騰,淡淡的清光縈繞周身,便是安然靜好的置身與青城山中,便有天降金花,地涌金蓮,更有誦經之聲自虛空之中響起。
「素貞拜見師尊!」
白素貞忙上前盈盈跪下,恭敬的說道,那低垂的螓首更是說不盡對外柔順,絲毫無一絲一點化形大妖的桀驁之色。
「紫薇星終於甦醒了,也是你為師門效力之時……」
黎山老母意味深長的俯視着這應劫而生的弟子,而後面色轉圜之後,伸手將白素貞攙扶起身,言道:「你便是成仙,與天庭之中也是位卑言輕,任人驅策……」
「但,我教若是能重塑萬仙來朝,有這段夙願在,這九天十地誰又敢折辱與你……」
「便是為師,也要顧及那人顏面,對你禮敬有加!」
黎山老母五味雜陳的望着寄予厚望的弟子,拂袖間便施展神通將這青城山盡數籠罩,隔絕了所有三界大能的耳目,而後竟是緩緩的拱手施禮,對這親傳弟子白素貞施以大禮……
「不論小老爺能否橫跨地火風水,歷經七世洗鍊道心,這一世有你相護,我無當聖母在此謝過了!」
那聲音沉重且是落寞,語調更是蒼涼之極,黎山老母時值此刻更是顯露久已不用的身份,正是截教通天聖人座下弟子,無當聖母是也……
白素貞心中惶恐不安,只是周身竟若萬千道蛛絲束縛一般,不但手腳不能動,便是連話語也無法脫口而出,唯有眼睜睜的看着師尊對自家施以大禮。
無當聖母到底是誰?我教又到底是何教?
這一切猶如迷霧一般雲譎波詭,白素貞自是不得而知,但師尊黎山老母位分之高卻是有目共睹,不論是天庭的蟠桃大會還是龍華會,皆是不可或缺!
那南海珞珈山的觀世音菩薩,西天靈山的如來佛祖,還是凌霄寶殿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當面都是尊稱一聲「黎山老母」……
「記住!」
「小老爺斷然不可登天成仙,不可作那紫薇天帝……」
「否則……」
黎山老母那慈祥的面容漸漸冷漠下來,逼視着親傳弟子白素貞,意猶未盡之餘,那警告的成分自是不言而喻。
「素貞謹記……」
白素貞忙再次恭敬的跪倒在地,而後信誓旦旦的言道:「素貞受師尊點化,大恩大德不敢稍忘……」
「只是,事關重大……」
黎山老母這次未曾相扶,抬手制止了白素貞的言詞,抬頭仰望着着無盡蒼穹,淡淡的說道:「我教雖是勢微,誰若當真撕破臉,我截教從來不曾怕過誰!」
黎山老母手持拐杖徑自轉身,緩緩邁開腳步遠去,有真言與這青城山中迴蕩開來,言道:
「闢地開天道理明,談經論法碧游京……」
「五氣朝元傳妙訣,三花聚頂演無生……」
「頂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紅蓮逐萬程……」
那身形瞬息消失不見,諸般神通又豈是這區區修行不足二千載的白素貞所能妄加猜測。
「紫薇天帝……」
白素貞低聲呢喃自語,望着師尊黎山老母消失的地方,心中自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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