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從頭到腳,都帶着被煙火洗禮過的痕跡,跟在他身後的一眾親兵,更是如此,不少人身上的衣衫,都被火燒得殘破不堪。
這麼一群人在一眾朝臣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時,無需多說,就是他們曾奮力撲救永安宮大火的最佳證明。
當呂布率眾翻身上馬,聚集一起,策馬慢行,臨近上東門時,沒有人注意到,昏暗的大道一側,早有數倆馬車在等着,與大隊人馬匯聚一起,穿過上東門,往并州軍大營馳去。
此時一眾朝臣仍舊聚在永安宮門口,即使有人因好奇而往這裏看過來,也會因為離得遠,外加夜色籠罩,而壓根看不清上東門一帶的情形。
直到大隊人馬馳入大營,呂布才從心底里,徹底地鬆了一口氣。折騰了這麼久,已是寅時時分,即使是在大營里,呂布仍舊顯得非常小心,除令宋憲率人把守各處外,親率三百親兵嚴密戒備,然後才將四輛馬車驅至中軍大帳後的一處營帳。
呂布翻身下馬,將方天畫戟交給親兵,大步來到馬車旁,輕聲道:「這裏是城東大營,可以下車了!」
車簾應聲掀起,最先出來的,正是那日撫琴的宮女,為避免被人認出,她連頭到腳全身包裹在大氅中,即便四周點有燈籠,就算呂布離得近,也難以看清她的面容,更別說其他離得遠的親兵。
兩名宮女下車,侍立左右,片刻後,何太后自車中款款下來,她同樣裹着大氅,只是深深地看了躬身侍立的呂布一眼,即在宮女的扶持下,步入營帳。
呂布緊隨入內,對兩名宮女道:「唐姬仍舊昏迷不醒,帶她去弘農王帳中好生安歇。」
兩名宮女看向何太后。見她放下罩在頭上的大氅帽兜,點頭首肯,方才禮畢轉身離去。
帳中只剩下呂布和何太后兩人,呂布毫不含糊地單膝着地。朗聲稟道:「臣,黎亭侯,征北將軍,領并州牧呂布,見過太后!」
「呂卿平身!」何太后雙手虛扶。柔聲道,「哀家與皇兒此番能脫離險境,呂卿居功至偉,無須多禮,日後,哀家和皇兒的安危,還要呂卿多多費心才是。」
呂佈道謝起身,笑答道:「太后放心,在臣的大營里,哪怕是驃騎將軍親來。都不敢肆意妄為,只是洛陽並非久留之地,一旦事了,臣即會率軍北返晉陽,恭請太后、弘農王大駕,一併前往。」
「嗯,呂卿有心了,哀家早就聽聞大漠草原壯美無比,此生能親眼得見,此願足矣。」
呂布躬身一禮。臉色凝重,道:「臣謹領太后懿旨,定當整飭兵馬,早日驅逐鮮卑異族。收服河套,到時,再恭請太后、弘農王駕幸河套草原。」
「啊?!」
何太后低低驚呼一聲,伸手掩住小嘴,雙眼靈動,像極了驟然失言的小女子。她顯是沒想到,想要看看大漠草原的景觀,竟然還有這麼個麻煩事。
呂布咧嘴一笑,答道:「太后儘管放心,河套,本就是大漢故地,只是因蛾賊之亂徙邊,方才為南下的鮮卑異族所侵佔,臣既然牧守并州,收復失地,乃臣之本職所在。」
「原來如此!」何太后展顏一笑,燈燭下,她此刻的笑容,顯得輕鬆自如,甚是甜美,看得呂布一呆,忙低下頭去,稍加掩飾。
沒想到,何太后卻於此時撲哧笑出聲來,弄得呂布心裏痒痒的,可要他此時抬頭去看吧,又總覺得有些太過放浪了些。
就在這時,呂布聽到何太后清脆溫柔的聲音響起:「滿朝文武中,就數呂卿處事不驚,膽識過人,此前就曾提點哀家,如今,更是不惜自污其身,救哀家與皇兒於水深火熱之中,呂卿在此,且受哀家一拜!」
呂布大驚,抬起頭來,見到何太后正要盈盈行禮,慌亂之中,忙上前一步,扶住何太后雙臂,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
觸手溫熱,柔滑非常,呂布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此舉好像有些不太妥當,可何太后卻仍執意要拜,他只得手上稍稍用力,將何太后扶起,而後鬆開手,退後一步,道:「救太后和弘農王,乃是臣之忠義本職而已,此事司徒大人亦出力甚多,哎呀,臣忘了一事,司徒大人所遣幕僚閔貢,一直候在營中,以確認太后和弘農王安危。」
何太后此時卻臉微現紅暈,點頭答道:「好,哀家且見他一見,以安司徒之心。」
呂布轉身而出,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他就迴轉來,身後跟着司徒王允的幕僚閔貢。
弘農王和唐姬仍未現身,不過有何太后在此,閔貢當然不疑有他,恭敬拜見過後太后,不勝唏噓地感慨道:「太后和弘農王吉人自有天相,此刻得脫險境,實乃天下萬千黎民之福,有使君這等忠義之臣護衛,太后和弘農王當可放下心來,安心靜待良機。」
何太后雖然點頭稱是,臉上卻帶着些迷惑不解,呂布笑着解釋道:「渤海太守袁紹,身為漢臣,卻行此毒辣之事,檄傳天下,借驃騎將軍李傕之手,意欲毒害太后和弘農王。臣得司徒大人之助,將計就計,瞞天過海,救出太后和弘農王。只是如今李傕及其餘黨把控朝堂,司徒大人等忠義之臣,仍舊處於李傕及餘黨淫威之下,故而太后和弘農王雖則脫離險境,暫時卻不能公開身份,以免李傕及其餘黨老羞成怒,不利於司徒大人等忠義之臣。」
「哦,原來如此!」何太后恍然大悟,旋即想到一事,看向呂布,問道:「既然如此,李傕及餘黨當會將永安宮失火,及哀家與皇兒身死之責,推託到呂卿身上,如此一來,呂卿可就……」
說到這裏,何太后已大有哽咽之意,蓋因她已經想到,她和皇兒弘農王一天不能公開身份,呂布身上的這個弒君罪名,只怕也就一天無法洗脫。
閔貢亦是面色一黯,帶着感激之情,對何太后道:「使君甘冒大險,與虎謀皮,救出太后和弘農王,如今又為維護司徒大人等忠義之士,不惜冒着被天下人唾罵的罪名,自污其身,此舉足以彰顯使君滿腔忠義,一心為我大漢。」
呂布哈哈大笑,狀甚欣慰:「行大事者,不拘小節,與太后和弘農王的安危,以及司徒大人等忠義之士的安危相比,臣背負天下人唾罵之罪名,可謂是大大的值得。只待司徒大人等忠義之士還朝堂以清明,那時有太后和弘農王現身,臣身上的罪名,自可洗刷一空。先生請回去轉告司徒大人,并州這邊,無需擔憂,反倒是洛陽這邊,萬望司徒大人小心李傕及其餘黨。」
閔貢連聲稱是,聽得帳外傳來雄雞長鳴聲,情知天色已將發亮,當即拜別何太后,在呂布的陪同下,轉身出賬。
帳外,夜色正處於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候,懸掛在大營各處要道處的燈籠,也在燃亮整夜後,光亮也顯得暗弱了許多。可是,當兩人掀帳而出,抬頭看向天空時,東方已顯一線明亮,正是曙光將現的先兆。
臨登上馬車時,閔貢止住腳步,一腳踏在踏板上,一腳着地,半轉過身,對呂布低聲問道:「使君意欲何時率軍北返晉陽?」
呂布毫不隱瞞,坦率答道:「當就在這幾日,一捱驃騎將軍李傕答應的東西到位,在下就率軍北返。」
要是有外人在場,鐵定對呂布這般死要錢的做派,分為有感,可閔貢卻不一樣,本身就是才智之士,又跟在王允身邊歷練多年,多為他辦理些隱秘事務,呂布話一出口,他就把握到此舉的用意所在,點頭贊道:「嗯,如此甚好,不致引起李傕及其餘黨的警覺猜測。」
呂布只是一笑,轉而懇聲道:「先生異日返回并州,千萬別忘了知會在下一聲。另外,先生在并州,可有合適的才俊推介?不瞞先生,在下執政并州,帶兵的勇猛武將倒還罷了,可這文士屬官,可就奇缺了。」
「哈哈哈……」閔貢大樂,只是顧忌到這已是在外面,聲音沒有那麼放得開,「使君有蔡翁坐鎮,何來文士奇缺之說。嗯,貢倒的確是有幾人,還有一些子侄輩,可供使君選用,待貢修書幾封,使君北返前,貢再來拜見。」
呂布大喜,連聲道謝,他所說的人才奇缺,倒真不是謙遜之語,而是的確如此,閔貢推介的人才,雖然不一定是如他這般才智不凡,可是,哪怕只是比一般的文士要稍高上半籌一籌,對呂布來說,也都是意外之喜。
說完這些,,閔貢上車,馬車緩緩起步,嘚嘚而去,呂布目送馬車順着大道,消失在重重疊疊的營帳之中,方才帶着微笑,滿意地長出一口氣。
雖然一夜未睡,他卻精神抖擻,心情格外舒暢,眼看着東方曙光漸現,由一線到一片,再到映亮小半邊天空,驅散籠罩在大地上的黑暗,重現微微天光。
這正是黎明將至的跡象,呂布相信,他不辭辛苦,不惜自污其身,救出何太后和弘農王,哪怕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名聲會大大受損,可此舉仍舊是值得的,更是大大的值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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