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原本是很艱難地說出這句話的,畢竟平原郡,可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塊地盤,就這麼放棄了,委實有些割捨不下。
可當他把話說完,心裏反而莫名輕鬆下來,更有明悟,於他而言,目今地盤並沒有人重要,只要人在,地盤總歸會是有的。
他的這番明悟,到底是對,還是錯,無人可以給他做出評判,如今他的帳下,也就只有關張二人而已,其他的人,如太守府的屬官,多是上任太守陳紀留下的老人,並不能算作是他的班底。
而他所謂的人,就是指關張二人,以及三百核心兵馬。
關羽面色一凜,撫在長須上的左手一甩,腦袋則往右微微一擺,雙手抱拳,朗聲道:「大哥但請放心,有關某在,即便曹孟德盡起大軍而來,關某也必能保得平原在。」
對二哥關羽這個瀟灑的動作,張飛一直艷羨不已,可他怎麼學,就是學不來二哥這般的隨意,灑脫,還有自信。
而他的招牌動作,就是怒瞪大眼,虎鬚怒張,聲若驚雷,稍稍大聲點,在旁人聽來,就跟咆哮無異。
「大哥放心,我明日就率軍出發,不就是些黃巾賊麼,俺老張一矛一個,看不把他們捅得透心穿!」
劉備和關羽相視無奈而笑,既然明日大軍就要啟程,先鋒大將,當然就只有三弟張飛了。
沉吟片刻,劉備點頭道:「嗯,好,就這麼辦,不過,為兄準備遣人前往南皮求援,二弟,三弟,你們以為如何?」
對大哥劉備的決斷,關羽和張飛原本一向是無異議。可向袁紹求取援軍一事,兩人反而難得地一致反對,聽清緣由,劉備只得打消這麼個念頭。
而此時。就在臨近的兗州東郡,太守曹操也接到兗州牧劉岱遣來的信使,令他準備好兵馬,聽令行事。
劉岱的軍令並未明說,讓曹操好一頓猜。
不過兗州牧劉岱可能的用兵方向。也只有兩個,一個是往東,攻青州平原,一個是往西,效關東聯軍故事,謀求攻入洛陽。至于越過濟北國,攻向徐州泰山郡,曹操以為可能性甚小。
府衙內,在座的只有曹操和程昱兩人,程昱見曹操面色有些不虞。笑問道:「主公可是在擔憂使君之令?」
曹操長吸一口氣,嘆道:「使君如此,到底是意欲何為?」
程昱也有些捉摸不定,答道:「依昱之見,主公認為的兩個方向,皆有可能。青州,近日有消息稱,黃巾賊再次勢大,一旦孔北海未能彈壓成功,勢必急調各郡兵馬馳援。如此平原勢必空虛;關中,戰事初起,西涼軍馬騰韓遂張濟部,俱離洛陽西去。洛陽防務,也大不如前。如此兩邊皆有良機,就看使君更看重哪一個了。」
「先生的意思是……」
曹操不解,追問道。
程昱解釋道:「往西攻洛陽,有虎牢關擋道,恐是重聲勢甚於重實效。使君如若此為,當是更看重名聲;往東攻平原,有違道義,卻有實利,使君如若此為,當是更看重實利。」
這麼一解釋,曹操當即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再問道:「那先生以為,使君更傾向於哪裏?」
「西!」
程昱伸手指指西邊,不假思索答道。
曹操皺眉思索,程昱的聲音已響起:「主公別忘了,盟主率軍撤離虎牢關前,曾着人檄傳天下一事。」
曹操聞言,雙眉皺得更緊,猛然雙眼睜開,甚是驚訝地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程昱點點頭,道:「盟主此意,先前昱曾與主公多番商議過,如若果真出現主公擔憂的事,洛陽,必將大亂,那時,使君當會毫不猶豫地率大軍西進。」
所謂曹操擔憂的事,其實正是兩人在此前,商議袁紹檄傳天下的用意時,提到的一個猜測,那就是袁紹這個檄文,明面上,是振臂高呼,呼籲天下州郡共同征討李郭諸賊,可暗地裏的用意,卻還有藉此「逼迫」李郭等人除去弘農王和何太后,讓他們背上弒君的罪名,這樣就更能招致天下人的聲討反對。
這麼個暗地裏的用意,陰險毒辣處,讓曹操只是想一想,都有些不寒而慄,可在程昱的逐一剖析下,曹操再怎麼不願意相信,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性,的確是存在的。
關鍵的一個佐證,就是曹操已經知道一些,袁紹在關東聯軍初建時,就有立大司馬劉虞為帝,以與李郭諸賊想抗衡的意圖。
這個意圖,曹操是不認可的,儘管他就是推動關東聯軍建立起來的關鍵人物,可是,他還是堅持着一個底線,那就是天下不可有二主,既然如今,天子仍舊在洛陽,那裏就該是大漢朝廷所在,關東聯軍是征討李郭諸賊,而不是叛逆大漢朝廷!
如若關東聯軍新立大司馬劉虞為帝,曹操以為,那就是明火執仗地公開反叛大漢,而這,是萬萬不可的。
程昱的斷言,讓曹操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堂中踱來踱去,心裏很是有些煩躁。
要是洛陽真的發生這事,並且大亂,那時,大漢可就真的是完了。
這個時候,曹操心煩意燥,沒有想到,為何程昱會如此篤定,如若李傕郭汜等人真的殺了弘農王和何太后,洛陽就一定會大亂。
來回踱步,曹操驀然停下,轉向程昱,問道:「按先生所說,使君其實就是在等?」
程昱搖搖頭,道:「這個,昱也說不準,也許使君是在等這個時機,也許只是因為還沒準備好而已。」
「準備?」
曹操再次皺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使君是在聯合其他州郡,意欲再建聯軍?」
程昱點頭贊道:「此說即便不中,亦不遠矣。使君最可能聯絡的,是冀州牧韓馥,豫州牧孫堅,以及後將軍袁術,至於盟主袁紹,青州牧孔融,徐州牧陶謙,只怕會被使君有意無意地忽略。」
這話再次讓曹操倒吸一口涼氣,如果真如此,兗州牧劉岱的野心,可就大了去了。
猛然之間,曹操只覺得全身無力,一股沛然不可擋的疲憊感,自他內心深處湧起,讓他倍感悲哀,仰頭朝天時,熱淚潸然而下。
從出任洛陽北部尉伊始,他就矢志要成為治世之能臣,位列大漢名臣之列。這個評語,那可是以評點天下人才著稱的名士許劭所言,其中還有後半句,正是「亂世之奸雄」。
曹操當時聽後,可是哈哈大笑以對,因為他很有信心地以為,他必定會成為治世之能臣的,能夠避免大漢亂世的到來。
所以,即便對朝政再失望,對被司徒王允當槍使時再憤怒,率軍大敗於西涼軍時再沮喪,他都未曾放棄過這個信念。
雖然他下定過決心,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但他的本意,還是想着他能聯合、驅使天下人,與他一起,去實現重振大漢聲威的信念。
可如今,他頭一次發現,這個信念,真的可能是無法實現了,原因就是州郡主官,這些曾經的志同道合者,包括盟主袁紹在內,都各有自己的打算。
「亂世,難道真的無可避免了麼?」
曹操仰天悲嘆,熱淚滾滾而下。
他還不知道,這個時候,可不光是兗州牧劉岱,有這個野心,有這個想法,就是盤踞南陽的後將軍袁術,也有這個野心,這個想法。
而如果他能探知其他人的籌謀,比如,右北平公孫瓚的籌謀,再比如聯軍盟主,渤海太守袁紹的籌謀,恐怕他就不會這麼悲嘆,而是直截了當地認定,亂世,已經到來了。(未完待續。)
PS: 今天還是三更,早中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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