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華雄有如此想法,就是胡軫,這個時候都有如此想法,滿心以為驃騎將軍李傕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主持公道。
雖然他們心裏也都明白,胡封今日如此當眾指責樊稠,背後必有驃騎將軍李傕的撐腰,乃至是授意,可是,如此悍然當眾刺殺軍中大將,仍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範圍。
只是有意無意之間,他們都自動忽略了一種可能,那就是胡封悍然刺殺樊稠,也是出自驃騎將軍李傕的授意。
因為如若如此,不光是樊稠今日死定了,胡軫也多半難逃一劫,至於餘下的段煨,王方,華雄等人,一個不慎,今日也難以平安出得了驃騎將軍府。
這種可能,在他們看來,可能性實在太小,蓋因驃騎將軍李傕無論如何自恃武勇,都不可能不依賴他們這些西涼軍舊將。
是以當驃騎將軍李傕拍案而起,怒瞪眾人時,眾人都齊刷刷看向他,靜待他發話。只有樊稠,這位西涼軍中數得上號的猛將,頗得帳下將士的擁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雙目圓瞪,臉上凝固着的表情,是驚愕,不甘,還有困惑,不解。
「來人呀!」
李傕語帶威嚴,大喝一聲,廳外立時應聲擁入一隊彪悍甲士,轟然聽令。
華雄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一聲不好。
這個時候,猛然意識到,驃騎將軍府中的這對彪悍甲士,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這豈非意味着,驃騎將軍李傕早就準備對樊稠和胡軫動手?
他自從在虎牢關與征北將軍呂布多有交往以來,就在西涼軍內部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這其實也是因為在董公帳下,就數他和王方有些不同,在董公死後,接受過朝廷的招降和任職,故而平時與其他諸將。也多少有些隔閡。
征北將軍呂布率軍北上時,特意派人給他送來一封密信,其中談及的,多有隱秘之事。並提醒他要注意。
至於要他注意什麼,呂布未曾明言,但華雄心裏是清楚的,正是要小心驃騎將軍李傕,還有徵東將軍郭汜。至於車騎將軍郭太,反倒一時輪不到他來注意。
故而他一直以來,看得多,說得少,小心謹慎,不求無功,但求無過。
下意識之間,他將目光投向王方,正見到他也看過來,二人目光只是微一相觸。即立刻分開來,又投注到驃騎將軍李傕身上。
華雄的心中念頭不斷,似是過了好久,但其實只是那麼一會兒的功夫,驃騎將軍李傕臉色陰鬱,似欲滴出水來,目光自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胡軫身上,聲音冰冷得如數九寒冬時節的冰窟,凜然道:「羽林中郎將樊稠。虎賁中郎將胡軫,放縱兵卒鼓譟,意欲脅迫朝廷,罪不可赦。下洛陽獄,嚴加查辦!」
話音剛落,候令的甲士當即如狼似虎地向胡軫撲去,胡軫目瞪口呆,直到甲士近身,意欲鎖拿。他才虎吼一聲,腰身擰動,手臂揮舞,輕輕巧巧地將兩名甲士放倒在地,轉身朝李傕嚷道:「慢着,驃騎將軍此言,屬下拒不敢認……」
話未說完,李傕直接一揮手,粗魯地打斷他的話,冷冷令道:「拿下!」
廳堂中一片死寂,胡軫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驃騎將軍李傕,已是鐵了心,要將他和樊稠相提並論,如今樊稠已被胡封所殺,那麼他自己的命運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驟然之間,胡軫雙目變得通紅,怒吼一聲,選擇了後退,在他身周,響起數聲怒叱,出手的,可不止是數名甲士,而是還有胡封,李利,李式,李暹,李應,李恆等人。
堂中的形勢,可謂涇渭分明,動手的,全是驃騎將軍李傕的弟侄嫡系,餘下人等,包括西涼軍舊將,車騎將軍郭太,征東將軍郭汜等,均端坐在位,只是臉上的表情各異。
車騎將軍郭太臉上是愕然與不解,征東將軍郭汜臉上則貌似與平常無異,但細看,就知道帶着隱隱的憂慮,至於華雄等人,臉上表情相差無幾,震驚中帶着憤然,只是憤然皆是迅快隱去,為隨之浮現上來的漠然所掩蓋。
胡軫自知今日已無法倖免,奮力抵擋之餘,高聲大呼:「李傕,你竟然如此不念舊情,既然想除去董公故屬,何必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啊~,諸位,你們,你們……,啊~」
大呼聲中,夾雜着胡軫的聲聲慘呼,這個時候,華雄已然發現,不但胡封身帶利刃,就是李式和李利五人,也都個個身懷利刃,與甲士一起圍攻胡軫時,自是大佔便宜,胡軫的慘呼,就正是身受重創所致。
即便胡軫最後的那幾句話沒有喊出來,在座的眾人,個個心裏都很明白,華雄也不例外。
可是華雄卻一直沒有動,就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臉上的漠然更盛,就連原本的震驚,也都蓋了個 乾乾淨淨,端起案桌上的酒樽,慢騰騰地飲上幾口。
就在他放下酒樽時,才注意到,在座的,都沒有人動,可廳堂中,待命的甲士仍有數十人,虎視眈眈地盯着眾人,看那架勢,就知道他們隨時可以撲出。
這麼多人同時圍攻胡軫,哪怕胡軫自恃武勇不凡,也還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李利等人制服,胡封甚是利落,也甚是狠辣,直接一把接過李式手中的利刃,趁着胡軫掙扎着大呼時,徑直插進胡軫口中,臉上帶着獰笑,狠狠地這麼一攪。
胡封如此狠辣無情,華雄瞥在眼裏,心中湧起的,不是駭然,驚恐,而是怒火,不光是對胡封的怒火,更是對驃騎將軍李傕的怒火。
樊稠,胡軫,終究是驃騎將軍李傕的同僚,曾共奉太尉董卓,如今更是在他帳下,勤勤勉勉,任勞任怨,即便因為賞賜和士卒糧餉的事,多說過幾次,那也並未逾越上下尊卑的界線,罪不至死。
可即便是李傕忍無可忍,想要他們兩個死,那羅織罪名,加以處死也就罷了,如今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施以如此悍然、狠辣的手段,就着實令人滿腔怒火,忍無可忍。
堂中,胡軫已是暈死過去,被兩名甲士拖走,口中,身上,鮮血淋漓,滴落在地,在他身後匯聚成一條血線。胡封,李式,李利等人,則逐一回座,臉上的興奮,狠辣,仍舊未曾消褪,就這麼轉頭四看,威懾的意味十足。
華雄怒火難抑,端着酒樽的右手,還有垂在案桌下左腿上的左手,都在微微發抖,這般舉動,看在胡封眼裏,立時閃過幾分嘲諷,還有快意。
很顯然,胡封以為華雄是怕了,是因為驚懼,而致雙手發抖。
廳堂里,死寂中,飄散着濃郁的血腥氣味,還有冰冷殘酷的氣息,所有人都沒有動,也沒有抬頭四看。
驃騎將軍李傕冷哼一聲,打破死寂,他並未回座,而是就這麼站着,居高臨下地掃視一圈,威嚴道:「樊稠,胡軫,辜負聖恩,意欲兵變脅迫朝廷,證據確鑿,今日本將軍設宴,就是為在不傷及根本的情況下,將其制服勸導,可不曾想,二人竟然冥頑不化,一再煽動諸將,孰可忍孰不可忍!」
李傕這話說得義憤填膺,貌似有理有據,有情有義,可華雄聽來,卻在心裏暗自嗤笑。
話音剛落,一人起身,來到堂中,珍而重之地朝李傕曲膝半跪,義正言辭道:「驃騎將軍明鑑,樊稠,胡軫,圖謀不軌,罪無可恕……」
華雄聽着楊定說的話,心下有些恍惚,一時分辨不出來,楊定所說的,到底是他的本意,還是曲意奉承而已,他第一個站起來表明心跡,正是因為胡軫乃是他的上官,二人共同領軍,鎮守伊闕關。
就在這時,段煨亦站起身來,王方緊隨其後,華雄知道,這個時候,他正宜與眾人同進退,當即也長身而起,與段煨和王方一起,來到堂中,半跪於地,向驃騎將軍李傕表明心跡,宣示忠心。
「好!好!」
李傕連聲叫好,親自步下廳堂,將四人逐一扶起,溫言勉勵,狀似全無芥蒂。
華雄這個時候,心裏卻通明如明鏡,情知眾人多半都是在演戲,天下聞之喪膽的西涼軍,至今日已是正式宣告分崩離析,斷然再無重新凝聚成一軍的可能。
樊稠率軍駐守孟津,胡軫與楊定率軍駐守伊闕關,都是洛陽周邊關隘中,至為要緊之處,二人今日身死,這兩處就須得另行派人率軍駐守,其實不光是如此,就是段煨駐守的大谷關,華雄駐守的虎牢關,王方駐守的五社津,驃騎將軍李傕只怕都放心不下。
眾人各自返回就座,驃騎將軍李傕緩緩坐下,並未當眾宣佈各地關隘的新任大將人選,而是端起酒樽,遍邀諸人共飲。
只是無論他如何溫言以對,如何頻頻敬酒,廳堂中的氛圍,始終是凝重如稠脂,令人頗有些喘不過氣來之感,過不多時,也許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放下酒樽,漫不經心地對眾人道:「唉,不勝酒力矣,諸位長駐各處關隘,少有回到洛陽的時候,此次既然回來了,就多待些時日,今日,就到此為止,各自散了吧。」(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s 3.992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