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呂布傳 204 鄴城狂歡(上)

    聽到呂布如此說,郭圖心中一震,臉色一變,雙眼閃過一絲異色,不過旋即就垂下眼帘,低下頭,掩飾住內心的震驚,就連臉色,也已回復如初。

    就這麼短短的轉念間,郭圖立時醒悟過來,呂布所謂已有人潛入鄴城,當是指原冀州牧韓馥的忠心部屬,當時極力反對韓馥讓賢的人中,就數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三人為最。

    其中長史耿武,一直陪在韓馥身邊,別駕閔純和治中李歷則在韓馥讓賢當夜,攜帶着家眷,不知所蹤,原來是去了太原,投奔到呂布帳下。

    如今,都官從事朱漢縱兵闖入韓府,打斷韓馥長子韓儀的雙腿,差點就殺了韓馥,此事當時可謂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雖然主公袁紹震怒之下,殺了朱漢,才將此事平息下來,可對韓馥的原部屬來說,這就是個危險的信號。

    如此一來,只要閔純和李歷潛入鄴城,暗地裏聯絡韓馥那些舊部屬,他們為自保計,獻開鄴城城門,真不是個難事。

    尤其是,主公袁紹留下鎮守鄴城的兩員大將,高覽已戰死,麴義看樣子也難逃出生天,城內駐軍雖然尚夠,卻無統領大將約束。

    到了這個地步,郭圖才不得不無奈地承認,呂布長途奔襲鄴城,真箇是一環套一環,至少從數月前的年前,就在準備此事。

    不,還不止,據說早就他率軍來河內平叛時,就開始通過河內太守張揚,向張燕接濟過糧草輜重,如此深謀遠慮的舉動,怎麼會是出自呂布這麼個武夫呢?

    一時間,郭圖只覺得內心大為凌亂,原先對呂布的認識,現在全然被顛覆過來。

    那邊廂里,呂布則對着郭圖哈哈大笑,道:「先生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唉,袁本初這人吧,四世三公,海內外名聲卓著。可是,為人外寬而內忌,朱漢這事,雖然並非是他之本意,可是。根源其實仍在他身上,先生以為然否?」

    郭圖抬起頭,緊皺眉頭,顯是對呂布此言不太認可。

    呂布解釋道:「先生想一想,韓冀州讓賢后,如若袁本初能多為他想一想,就會給他一個有一定實權的高職,這樣讓他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以免遭到像朱漢這樣的人的凌辱。朱漢此舉,只是在揣摩袁本初的心意而已。他只是第一個,絕不會是最後一個,此事一鬧出,韓冀州恐怕是夜夜難以安眠了,更何況他的那些部屬。」

    郭圖心裏長嘆一聲,轉頭看向鄴城,此前,他為主公袁紹所器重,對韓馥及一眾部屬,都是帶着一股子倨傲來看待的。如今細思呂布所想,豈止是韓馥的忠心部屬,如耿武等人,就是力主韓馥讓賢的那些人。心裏也都未免有些惴惴的。

    就因為朱漢一事,主公袁紹帳下兩派人馬之間的裂隙,就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來,而更為關鍵的是,這個裂隙,竟然就被呂布如此精準地給抓住。並大加利用。

    郭圖相信,這麼精準的謀劃,必定不是出自呂布之手,而是出自他帳下的高人謀士,數來數去,也就只有涼州賈詡。

    生平第一次,郭圖心裏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賈詡,大為敬佩起來,同時也意識到,今趟,他在鹿腸山蒼岩谷,就是栽在賈詡的手裏。

    而對太原,他更是在心裏將之提到前所未有的重視程度,如若有機會,他一定要勸說主公袁紹,將呂布列為最為重要的敵人。

    想到這裏,郭圖心中黯然,知道他已是無法再向主公袁紹建言了,原本的滿腔雄心,還有滔天大志,如今都已如晨露一般,消融得無影無蹤,而要他轉投呂布帳下,從心底里,他還是沒法轉過這個彎。

    心裏謂然長嘆一聲後,郭圖問出他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一個問題:「將軍入得鄴城後,會如何處置城中諸人?」

    這個城中諸人,代指甚多,既可以是韓馥,也可以是大司馬劉虞,還可以是韓馥的原部屬,以及是城中的民眾。

    還好,主公袁紹的家眷此時尚在渤海郡南皮,並未遷到鄴城來,要是連主公袁紹的家眷都落入呂布手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驀然間,郭圖臉色大變,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因為他想起來,這個時候,雖然主公袁紹的家眷可能尚在南皮,但其三子,除卻幼子袁尚隨主公袁紹大軍之外,長子袁譚和次子袁熙,可都是在鄴城。

    呂布當然猜不到郭圖內心所想,嘿嘿一笑,答道:「這事其實很簡單,韓冀州肯定會隨我回朝,一應部屬,願追隨我的,當然歡迎之至;至於大司馬劉虞麼,只怕躲我都來不及,如若他落到我的手中,我會當即將他送給公孫瓚;還有鄴城民眾,將會有一場狂歡等着他們!」

    「狂歡?!」

    郭圖不解,皺眉問道。


    「鄴城的府庫糧草,該當甚為充實吧,我又搬不走那麼多,一把火燒了太可惜,何不開倉開庫,散給鄴城民眾,如此可不就是鄴城民眾的狂歡麼?」

    郭圖大張着嘴巴,用目瞪口呆來形容,都有些不太貼切,心裏已完全凌亂,搞不懂呂布為何要這麼做。

    可是,隨着一道電光在心中閃爍而過,郭圖驀然明天過來,這是條毒計,大毒,絕毒,以致毒到當郭圖想明白時,心裏竟然生出濃濃的嫉妒之意來。

    這不但是條毒計,還更是個陽謀。

    一方面,開倉放糧,可以慷他人之慨,收買鄴城民眾之心;另一方面,又大大地打擊主公袁紹,讓他回到鄴城後,面對此舉,最大的可能,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就這麼忍着。

    因為他不採取任何舉動,鄴城民眾也不會承他的情,可如若他將散給民眾的糧草府藏強力收回,名聲可就一下子要大受影響了。

    夕陽開始西垂,呂布和郭圖並馬立在山丘上,看着兩千精騎滾滾疾奔回來,過不多時,華雄縱馬上來,手裏拎着一顆血淋淋的首級,郭圖定睛一看,正是麴義,雙目圓瞪,嘴巴大張,猶自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好,斬了麴義,這亦是大功一件!」

    聽到呂布如此說,華雄老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山丘下的典韋,道「此功屬下不敢全居,全仗典韋纏住麴義,屬下才能一擊得手,斬了麴義。」

    呂布哈哈一笑,道:「那有何難,記你們兩人大功一件即是。」

    郭圖聽了,心裏再次有些一樣起來,轉頭看看山丘下的典韋,見他獨自一人立在一旁,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看他寂寥孤單的身影,郭圖就知道,他心裏此刻對呂布,必定是充滿了怨恨,而山丘下的熱鬧,也俱都與他無關。

    可看呂布此時的行為舉止,卻已經完全將典韋當做了他的部屬。

    夜幕降臨,月亮就已掛在天穹上,輝光清冷,郭圖獨自站在山丘上,看向鄴城方向,心裏充滿了無奈,還有傷感,此時他心裏想着的,其實就是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將家眷遷至太原。

    直到有人上來告訴他,該當出發了,郭圖才倏然回過神來,可是一開始思索的那個問題,讓依然沒有定論。

    山丘下,月光映照,大隊人馬如同一片陰影,往鄴城方向蠕動而去,十多里的路程,不過一個時辰,就很輕鬆地趕到。

    城牆上,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燈燭映得通亮,兵卒在城牆上嚴陣以待,可是,郭圖卻知道,這都只是表象而已,這些守城的兵卒,都是原冀州牧韓馥帳下士卒,其中到底有哪些人,已經為呂布所策反,城中的大公子袁譚,壓根就分辨不出來。

    而他又不可能解除所有馥舊部的兵權,這個時候,其實最佳策略,莫如趁着呂布待在韓陵山的那段時間,立即棄城而走。

    可是這對大公子袁譚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未戰而棄城而走,就意味着,他丟掉的,不光是鄴城,更是他在主公袁紹心目中的地位。

    呂布大軍壓根就是明目張胆地打着火把,一路逼近鄴城。大軍抵達鄴城南門沒多久,南城就猛然爆發出一陣喧鬧,南門豁然洞開,火光隱現,呂布手一揮,華雄即親率一千精騎,直奔南門。

    靜夜之中,馬蹄聲轟鳴作響,就連大地,都似是在隱隱震動。

    鄴城,在呂布大軍面前,竟似是毫不設防一般,敞開了大門,任由他馳騁。

    華雄的一千精騎之後,則是張燕的五千賊兵,呂布的另外兩千騎卒,則由呂布親信大將宋憲率領,繞到其他三座城門,這是要截住自其他三座城門逃離的人。

    此時在呂布身邊,只有區區三百親衛,郭圖仍舊跟他在一起,至於典韋,則已跟在華雄入城。

    等了近半個時辰,數騎出城直奔過來,在呂布馬前勒停,高聲稟道:「稟主公,鄴城已處於掌控之下!」

    「好!」

    呂布大聲叫好,令道:「進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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