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當然是指與衛將軍李肅約定的時辰已到,而不是什麼其他。
可是,都走到這最後一步了,韓遂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好像他此刻正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四周乃至萬丈深淵都為濃霧所籠罩,根本看不清身處何方,可是心底里,就是憑直覺,知道自己身處萬丈懸崖邊緣,從而帶着隱隱的擔憂。
韓遂似是沒有聽到親衛的稟報,只是負手而立,怔怔地看向獂道方向。
「主公!」
如果今夜能夠如願攻下獂道,依照以往的慣例,主公韓遂總是會默認手下劫掠一番,只是不能太過分而已,是以親衛的精神頗有些振奮,見主公韓遂似乎沒聽清,不由低聲提醒了一句。
韓遂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長出一口氣,問道:「衛將軍可有遣人來?」
親衛一愣,旋即答道:「沒有。」
韓遂心下也有些啞然,都這個時候了,李肅當然不會派人前來,以免走漏消息。
就在剛剛準備出聲時,韓遂心頭突然一跳,想起一事來。
衛將軍李肅先是投效老將皇甫嵩,而後在呂布殺敗皇甫嵩後,才從長安的軟禁處脫身,順理成章地投入呂布帳下。
也就是說,李肅原本的那些忠心部屬,早在他投效老將皇甫嵩時,就被皇甫嵩給調往他處,此後他在投如呂布帳下,呂布更沒這個好心,將他的部屬重新交給他。
那麼此刻李肅身為呂布的先鋒大將,率先鋒營五千,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老部屬?還是一個都沒有?
想到此處,韓遂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夜風一吹,他立覺脊背都是涼津津的。
如若李肅在先鋒營中並無幾個忠心部屬,他想要獻開獂道城門,背叛呂布。一眾先鋒營將校,會聽他的嗎?
韓遂在心裏大搖其頭,給出的答案是:不會。
想明白此節,韓遂不由在心裏對李肅冷笑一聲:李肅啊李肅。你竟然會玩這樣的把戲了。
「主公,時辰到了!」
親衛再次低聲催促,振奮之意,溢於言表。
韓遂輕嘆一聲,情知這個時候。可不能直接號令大軍打道回府,不然,會嚴重影響帳下士卒的士氣。
「傳令下去,令滇吾部為奪城前鋒!」
「主公!」
親衛大急,今夜奪城,只要是韓遂身邊信得過的人,都很清楚,獂道城內有內應,城門一開,前鋒奪城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原本這個重擔,是韓遂親自擔起來的,現在,卻無緣無故地交給滇吾部。
這豈不是將大功首功拱手相讓給滇吾麼?
「嗯?!」
韓遂倏然轉身,月光下,雙眼陰狠地盯過來,親衛正欲出聲,當即被嚇得咽了回去,頭也不敢抬,大氣也不敢出。
就在他低頭忐忑時。突然意識到,主公韓遂沒有再出聲,猛然間,嚇出一身冷汗來。當即大聲應諾,轉身就走。
片刻之後,馬蹄聲急促傳來,韓遂無需去看,知道那正是前去傳令的傳令兵。
韓遂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有些確信。李肅此舉是有問題的,可是,他心裏也一樣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些許僥倖,故而只是微一沉吟,即決定讓滇吾率部前去奪城,這樣萬一李肅是玩真格的,滇吾能夠控制住城門,他就可以率大軍攻入。
這樣拿下獂道城,也就只是要給滇吾分些功勞而已。
可是,如若李肅是設下陷阱,那麼讓滇吾前去打頭陣,正好可以試探出虛實來。
片刻之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逐漸遠去。
銀色月光下,韓遂仍舊負手而立,嘴角上翹,帶着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此時,已沒有人敢近身來,方才稟報的親衛嚇了一大跳後,再也無人敢前來觸主公韓遂的霉頭。
玉兔漸漸西移,四周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打破靜夜的寂靜,往韓遂所在的乾涸河谷奔來。
而在獂道方向,隱隱有火光衝起,廝殺聲順着夜風飄來,顯得似有又無,很是飄渺。
韓遂心裏很是平靜,可是對衛將軍李肅,卻從心底裏帶着一股子沁入骨子裏的恨意。
如此異常情況,他如何還會不知道,李肅這是以自己為誘餌,設下陷阱,誘他一把跳下去,還好,在臨跳下去之前,他改變了注意,讓滇吾去打頭陣。
「報~」
來人直奔韓遂,老遠就在高聲喊叫,如此不顧暴露大軍行蹤,正說明韓遂的擔心已成為現實。
「報!滇吾部陷入苦戰,請主公急速派遣援軍!」
「援軍?」
韓遂在心裡冷笑連聲,目光陰冷,半響沒有任何動作,更沒有吭聲。
傳令兵仍舊單膝跪地,沒得韓遂之令,他不敢離開,更不敢開口。
好半響之後,韓遂幽幽令道:「傳令各部,即刻回軍!」
一聲令下,儘管一眾將校都頗為不解,可韓遂的軍令,簡潔明晰,不容有疑,一會兒的工夫,各處隱身的乾涸谷道,即無聲地沸騰起來,一隊隊黑影自中流出,而後匯聚一處,順着渭水谷道,往襄武城退去。
大軍回撤,韓遂自己,卻沒有隨軍回撤,而是親率最為精銳的中軍三千精騎,中途拐進一處乾涸谷道中,再次隱伏起來。
可是,一直等了將近兩個多時辰,獂道方向的火光和廝殺聲,也早已平息下去,韓遂很失望地發現,都這個時候了,整個谷道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並沒有追兵前來。
無奈之下,在天色麻麻亮時,他只得失望而歸,率軍趕回襄武。
次日午時,昨夜的戰況即已打探清楚,滇吾部接近到獂道城外三里時,的確見到約定好的獻開城門信號,可當滇吾部興沖沖地往城外殺去時,四面八方突然一下子就冒出無數的敵軍來,廝殺一場,只有少許人逃脫,餘下部眾,包括滇吾在內,都失陷於獂道城外。
一戰而失去滇吾部的三千人馬,韓遂心裏並沒有怎麼覺得不妥,對這位羌人部落首領,韓遂打從心底里,很不放心,而實際上,在西涼諸郡,類似滇吾這樣的羌人部落首領,並不在少數,他們常年與漢人打交道,漢人的仁義禮智信,他們一樣沒有學會,狡詐,首鼠兩端,這些倒都是無師自通。
滇吾就是其中的典型,西涼各部勢力中,哪方勢大,他就投效哪方,如今韓遂久攻獂道不下,滇吾就頗有怨言,不然,韓遂怎麼會一想到要人去趟趟虛實,首先想到的,就是滇吾。
找李肅作為內應,以如此結局告終,饒是韓遂一向自詡智計多端,此刻也對攻下獂道,進軍漢陽,頗有些不知該當如何下手,而到了夜間,他即收到斥候傳回的最新軍情,馬超和呂布聯軍,已派龐德和李肅為前鋒,各率五千兵馬,離開獂道城,往襄武逼來。
這個消息,當即令韓遂心裏七上八下,禁不住多想,一直到夜深人靜,他仍舊一個人關在書房裏,看着輿圖發呆。
內心深處,一片濃厚的陰影,揮之不去,那就是幾天前,被他忽略過去的那個消息,那個榆中守將成橫傳來的消息:呂布遣軍繞道安定郡和武威郡,往攻金城。
當時,他覺得這個消息只怕是傳言,如今結合龐德和李肅聯袂率軍前來的軍情,他又不由自主地總是想起這個傳言來。
如若這個消息,不是傳言,而是真的,那又該當如何應對?
一念及此,韓遂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發現,如若果真如此,他率大軍遠在襄武,金城守軍兵力不足,猝不及防之下,更易被并州軍各個擊破。
不可能,不可能!
韓遂死死地盯着榆中所在,心裏一直不停地給自己鼓氣,念叨着不可能,因為如若果真如此,成橫理應早就有進一步的軍情稟報來才對。
心裏剛剛想到這個理由,似乎立即就有另一個小人,在心裏對他說:要是榆中已失,成橫已經投降了呢?
這個念頭,恰如晴天霹靂,在韓遂腦中炸響,炸得他頭暈眼花,半響回不過神來。
要是成橫駐守的榆中,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就相當於一下子掐斷武威、金城與隴西、漢陽的便捷聯繫通道,來自武威的消息,就須得繞道金城郡治允吾和隴西郡的河關、枹罕、大夏、狄道諸城,才能傳到襄武來,如此一來,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工夫。
韓遂心頭苦澀難當,如今的種種跡象,竟然都在指向這麼一個最為糟糕的情形,他滿心以為可以聚集兵力,一舉攻入漢陽,脅迫關中,沒想到,呂布卻有這麼一着狠招。
他死死地盯着輿圖,心裏已是一團亂麻,扶在案桌上的雙手,已是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以致案桌兩頭上放置的燈燭,都在微微搖晃着。
突然,靜夜之中,傳來一迭連聲地急報聲,且稍稍辨識,即知正往書房方向而來。
猛然之間,韓遂只覺得口乾舌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裏頭湧上一股寒意,帶着萬分驚懼,即期盼報來的,是好消息,可又萬分擔心,來的,正是他最為擔心的最為糟糕的壞消息。(未完待續。)
PS: 感謝「木魚叄豊」的打賞,謝謝!
很奇怪,同好作品怎麼老是在變,昨天還是歷史類居多,今天就成了啥類型都有。
【晉王呂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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