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三千地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半訪客

    ······書接上文。

    我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瘸子，伸手捅了捅他的肚子，發現確實是實體，又向周圍看去，這才發現黃龍洞中早已擠滿了人，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我姥姥和姥爺，二老嘴唇尚且發白，顯然剛從悲傷驚嚇中回復過來。

    「醒了？」

    瘸子嘴唇微啟，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而我當時還有些癔症，所以只是木訥地回了一個「嗯」字，然後便換來了瘸子又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我精神為之一振，立馬沒了癔症之態。

    「好了沒事了，這次徹底醒了，沒事的都散了吧，啊，散了吧。」

    說着，瘸子沖人群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這裏。

    人們見瘸子攆人，便急忙扭身出去了，只留下了我的姥姥姥爺。

    瘸子又伸手沖他們比劃了幾下，而後二老都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退出了黃龍洞，似乎是準備回家去了。

    我急忙起身，想要送送二老，可卻被瘸子一把攔下。

    「你去哪兒？」

    「我去送我姥姥姥爺啊。」

    「他們不用你送，山下自有車接他們回去，安全問題你大可以放心，你現在去大帝廟後堂把我那桶硃砂搬來。」

    ······

    我膽顫心驚地從山頂將那半桶硃砂搬到了黃龍洞，可瘸子卻還是囉嗦不斷，「硃砂怎麼少了半桶啊」，「硃砂里怎麼會有糯米粒啊」等等，嘴裏不停嘟囔，頭卻一直低着，不知是在責怪我還是在自言自語。

    我聽得煩了，便想偷偷開溜，可卻又被瘸子這個頭頂上長眼的傢伙抓了個正着。

    「你去哪兒？」

    「我，我，我去看門。」

    「今天不用你看，你找個板凳坐過來，一會我有話要對你說。」

    ······

    不到中午，瘸子便提前結束了今天的卜算任務，等所有人走盡後立刻扳起了臉，黑着臉死死盯着我。

    我看他這副樣子，心裏不禁陣陣發毛。

    「說，你昨天去哪了。」

    「王家。」我腦袋一揚，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誒呀你還理直氣壯的，說，去幹什麼了。」

    「救人。」

    「救人？我沒給你說過王家的事不能管嗎？」

    「為什麼不能管！你不是一直教育我幫助他人就是行善積德嗎？你從前不也是一直不遺餘力地幫別人嗎？為什麼現在卻怕了？瘸子，你老了！」

    我說話時十分激動，就像曾經和瘸子吵架時一樣，本以為他會立刻和我一樣扯着脖子開始大吼回應，可是這次他沒有這麼做。

    瘸子哭了。

    乾枯的眼眶沒有泛紅，只有眼皮上沿顯出了一絲粉紅，其下便是兩汪轉動的淚水。

    這下我徹底慌了，小時候我經常哭泣，所以一直都是瘸子在哄我，這次輪到瘸子哭的時候，我卻不知該如何去止住他的眼淚。

    不過幸好瘸子的淚水迅速收了回去。

    「狗蛋，我是老了，不過我就算死了也一定要把我的經驗告訴你，」瘸子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調節剛才的失態，「我沒變，別人有困難時候我肯定還會不遺餘力地去幫忙，但是我又變了，我看到了因果循環，看到了那些詭異到足以無聲無息殺死七爺的東西，所以我說王家的事情不能管，只要管了，必定惹來一身因果，而且會打亂王家人的生命軌跡，說不定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災難，你明白嗎？」

    我不太明白，不過還是像一直以來地那樣點了點頭，然後向瘸子提出一個問題：

    「瘸子，你說的足以無聲無息殺死無常的東西是什麼？」

    瘸子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問這麼一個問題，所以表情明顯愣了一下，爾後淡淡地說：「小孩子別問那麼多，反正以後聽我的話就是了。」

    瘸子的臉上簡直寫上了「此事必有蹊蹺」六個大字，說的話根本無法讓我信服，於是我大聲質問道：

    「是不是聻！」

    「啊？！」

    瘸子一下抬起了頭，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你說，究竟是不是聻！」

    瘸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異態，於是立刻緩下了表情：

    「你別管那麼多了，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啥好處。」

    我見瘸子神色有異，於是又反覆問了好幾次，可瘸子卻每次都含糊應付，死活不肯講述關於聻的任何消息。

    最後我也只能無奈地放棄了質問，不過心中卻認定了瘸子知道有關聻的事情，我這次能從混沌世界回來說不定也是他的手筆。

    ······

    王家人的命運似乎並沒有因我的經歷而改變，不過王家的孩子確是全都醒了，據說是在我昏迷的瞬間他們便恢復了清醒，可能是因為我沾了烏龜精與王家人這段因果，吸走了孩子們身上寄生的聻吧。

    自以為睡了一覺的孩子們歡快地跑出了房門去玩耍，我這個「大英雄」卻沉沉昏睡了過去，怎麼也叫不醒，而且我昏迷前的那一聲慘叫顯然嚇住了王嬸，所以王家人立刻把我送到黃龍山，交給了瘸子處理。

    這次王家的風波算是暫且告一段落，可還沒來的及休息，我和瘸子便迎來了下一位「客人」。

    在醒來的當天晚上，我剛剛脫了衣服準備上床睡覺，卻隱約聽見廟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雖然聲音不大，不過在寂靜夜幕的襯托下卻是顯得十分扎耳。

    難道來賊了？

    我咧嘴笑了笑，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

    劫財？廟裏全部的錢估計還不夠蟊賊往返打車的花銷吧，應該不會有哪個賊蠢到千里迢迢跑到大山里偷這點小錢。

    劫色？簡直是呵呵了，廟裏一大群糟老頭子，劫個屁色啊。

    我套了條褲子，兜上鞋向外走去，舉着手電筒慢悠悠行進在夜幕下的水泥路上，感受着山里獨有的夜間聲色，等離大門近了，才發現那陣異響原來是敲門聲，只是十分輕細，所以聽起來才像有賊一般。

    我拉開門栓，將大門搓開一條縫，打着手電筒看到外面站着一個身着西裝的人，心中不禁疑惑，這個人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無神論者，怎麼會大晚上跑到這黃龍山來？

    「你是哪位？這麼晚來這有什麼事嗎？」

    「嗯，咳咳，我，那個，我來山里遊玩，結果不小心迷路了，遠遠看到這裏好像有建築就趕了過來，請問能不能讓我暫時在這住一晚上？我可以給錢的。」

    「哦，這樣啊。」

    想起我剛回黃龍山時也是迷路到了半夜，所以我十分理解他現在的心情，於是拉開大門把他放了進來。

    「廟裏老人都休息了，你一會走路動作輕點，我先給你找個屋子睡一晚，不用給我什麼錢，不過我要你明天你去黃龍洞燒香謝謝黃龍爺收留，不算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真是謝謝你了。」

    我沒有去打擾瘸子，而是直接把他引到了我那個屋子的另一個隔間，那裏有一張略有些生鏽的鋼絲繩床，足夠供他暫且休息一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