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池很小,城裏的房屋也不多,吳東方挑着柴禾走向城門,距離城門還有兩三里的時候,他發現幾個士兵正在對一個進城的漢子進行檢查,他們檢查的不是漢子手裏的布袋,而是拉開了他的衣襟。
見此情形,吳東方慢了下來,這時候很多奴隸的烙印也在前胸,他不敢確定這些士兵是在追查逃走的奴隸還是在攔截他,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他都經不起檢查,因為他的胸前有白虎印記,這是金族巫師的標記,如果被這些士兵看到,他的行蹤立刻就會暴露。
這時候路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如果轉身離開,那些士兵立刻就會起疑。
短暫的斟酌之後,吳東方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保持速度向城門走去,這時候城門並不是全開的,說明天黑了之後那些士兵已經開始關門了。
在他的前方還有一對老年男女,這對老年男女靠近城門之後,守門士兵攔住了他們。
守門士兵攔住他們之後沖二人說了句什麼,老太太擼起了袖子,而老頭兒則解開了胸前的扣子。
守門的士兵看了一眼,沖二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進城。
吳東方明白了,守城士兵連女人都檢查,說明他們是為了確定進城的人不是逃走的奴隸。
不過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先前進城的那個漢子,還有那對老頭老太太,到了城門之後都是被攔下來的,如果類似的檢查每天都會進行,他們就會主動停下來,主動解開衣扣或是擼起衣袖讓士兵檢查,但他們並沒有那麼做,而是顯得有些意外。
這種情況說明了什麼,說明這種檢查是近期才有的,或者是近期才開始嚴厲執行的。
士兵接到的命令可能就是認真檢查,不放奴隸進城,但對於發下這道命令的人來說,他的目的卻是讓士兵在檢查奴隸的同時找到他。
發下這道命令的人是不是雲平不好說,但這個人很聰明,打着檢查奴隸的幌子尋找他的線索,既可以給他的逃亡設置極大的阻礙,讓他進不了城。又能封鎖他已經逃走的消息,如果他逃走的消息被金族得知,金族肯定會派出巫師過來尋找並接應他。只要金族不知道他已經逃走了,不但不會派出巫師接他,土族還能繼續用他去要挾金族。
這時候他的前面已經沒有人了,而他距離城門只有不到一千米,守門的士兵放走兩個老人之後,有幾個士兵開始關門,其中一個士兵發現吳東方就在不遠處,便示意關門的士兵等一等。
吳東方暗道糟糕,現在那幾個士兵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他開始考慮是不是立刻逃走,如果要跑肯定能跑掉,但逃跑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對方會根據時間地點判斷出逃走的就是他。如果不跑就要面臨檢查,一檢查還是露餡。
短暫而快速的思考之後,吳東方開始跑,但他沒有往後跑,而是向城門跑。在奔跑的同時故意令扁擔顫悠,跑出不遠,柴禾散了。
他停了下來,重新歸整綑紮,假裝捆住,挑起來一走又散了,守門的士兵失去了耐性,關上了城門。
吳東方額頭上全是汗珠,如果他先前沒有往城門跑,柴禾一散,守門的士兵就會懷疑他是故意拖延,現在士兵們以為他是想進城的,他想進城就是不怕檢查,既然不怕檢查,自然就不會是奴隸。
捆上柴禾,吳東方挑着柴禾往回走去,半個小時之後重新回到了山上。
到了這時他才明白費牧為什麼不讓他帶上那個沒有舌頭的女孩,如果女孩沒死,帶着她,他是絕對躲不過土族的追捕的。
想起女孩和費牧,吳東方心情瞬時低落,他甚至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也不知道土族會怎麼處理二人的屍體。
短暫的悲傷之後,吳東方打起精神繼續趕路,這時候土族肯定還在緊鑼密鼓的尋找他,但東方應該不是他們主要的尋找方向了,就算是,對方尋找的範圍也應該是在他的身後。
想到這些,他就沒有一直在山裏走,繞過這處不大的城池之後,走上了大路,走了五六里之後將柴禾扔散,輕裝上陣,快速奔跑。
他從沒感覺到在大路上奔跑會這麼痛快,在路上跑一夜,能頂在山上跑兩天。
沒過多久,月亮出來了,雖然只是月牙,卻好過一片漆黑。
十一點左右,吳東方停了下來,前方幾十米外隱約有個人影。
深更半夜的出現個人影,他直接就沒往好地方想,那個人影一直站着沒動,吳東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麼站在路上,隔着幾十米與那個人影對峙。
那個人影很是佝僂,應該是個老頭兒或者老太太,是鬼的可能性佔九成,是人反倒不正常了。
十幾分鐘之後,吳東方終於怒了,大步向那人影走了過去,邊走邊罵,「操你媽的,來,讓老子看看你的鬼樣兒。」
吳東方喊完,那道人影開始向北移動,移動的時候肢體不動,是漂的,真是鬼。
見鬼魂開始移動,他大步跟了過去,離開大路跟着那個鬼魂進了路旁的草叢,穿過草叢,眼前是一片墳地,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這裏或新或舊的墳塋有幾十處,高矮都有,高的有兩三米,矮的連墳頭都快平了。
那個鬼魂消失在了一處高大的墳堆前,這處墳堆沒有被雪完全覆蓋,通過堆土可以看出墳堆起的時間並不長。
吳東方沖了過去,跑到墳堆頂上起腳狂跺,「跑什麼,出來,出來!」
跺了一陣兒,不解恨,解開腰帶開始撒尿,撒完之後提上了褲子,「再敢出來,老子把你摳出來一把火燒了。」
罵了,尿了,解恨了,吳東方開始往回走,走幾步猛回頭,走幾步再回頭,他最怕的就是回頭之後看到嚇人的東西,但是越害怕他越強迫自己回頭,必須克服心裏的恐懼,不然這一路上就要被鬼嚇死了。
回了十幾次頭,吳東方回到了路上,開始繼續奔跑,跑了幾步之後又開始害怕,感覺到害怕再度強迫自己回頭,回頭之後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
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他還是感覺害怕,罵了一聲又轉身跑了回去,再次來到位於草叢裏的墳地,從另外一處墳堆上坐了下來。
「有能說話的嗎?出來跟我說說話。」吳東方說道。
周圍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動靜,他這麼兇狠,別說鬼了,連活躍在墳地里的黃鼠狼都嚇跑了。
「你,給我出來。」吳東方指着先前撒尿的墳頭說道。
還是沒動靜。
「你出來把話說清楚,為什麼站在路中央,有合理的解釋我就放你一馬,要是就是為了嚇唬我,我真把你的墳給挖了。」吳東方高聲說道。
幾分鐘之後,人影出現了,由於距離較近,他看清了那個鬼魂的樣子,是個佝僂着腰的老太太。
「過來。」吳東方沖鬼魂招了招手。
鬼魂不敢過來,原地跪了下來,沖他連連作揖。
「你能說話嗎?」吳東方問道。
鬼魂搖了搖頭,嘴裏發出了怪異的聲音,跟臨死前的逗氣兒差不多。
「算了,下去吧。」吳東方擺了擺手。
鬼魂如蒙大赦,沖吳東方做了個揖,變淡消失。
吳東方徹底順氣了,站起身回到了大路,調整呼吸重新奔跑,人對鬼魂的恐懼主要源於對黑暗的恐懼,說白了就是害怕黑暗,再往深了說就是害怕黑暗裏藏着的未知,要是鬼魂大白天的出來,能看清它們的樣子,大部分人都不會怕它們。
看的清楚才能真正的不害怕,要在晚上看清東西其實並不難,只要體內有靈氣存在就成,但他現在正處在逃命的緊要關頭,跑還來不及,哪有時間修煉法術。
經過了先前的事情,吳東方膽氣大壯,大步奔跑,這時候最寬的路有多寬他不清楚,這條路是不是主路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要往東跑,離開土族控制的九州區域,去木族,將這根木杖交給一個叫費青的老巫師,這是他對費牧的承諾。
凌晨,前方再度出現了城池,比先前的那處城池還要小,沒有城牆,應該是個鎮子。
跟人接觸就容易暴露行蹤,但他跑了一夜,又累又餓,需要休息,更需要食物。
權衡過後,他沒有去那處鎮子,而是繼續往東跑,趁着天不亮,又往前跑了幾十里,天亮之後回到山裏,一邊趕路一邊尋找能吃的東西,很快他就在樹林裏發現了一隻死去的動物,鼻子很長,毛很短,有點像貘,這隻動物死去的時間不長,眼睛還沒有渾濁。
觀察過後,吳東方放棄了,在這隻奇怪的動物周圍有狼的腳印,如果這隻動物能吃,狼絕不會放棄這頓美餐,野外生存並不是遇到什麼就吃什麼那麼簡單,還要懂得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土坡不是到處都有的,刺蝟也不是隨時都能找到的,不過他運氣很好,找到了一棵板栗樹,在樹下的積雪和樹葉里找到了不少板栗,這可是好東西。
太陽升起,光線變的明亮,這時候他才敢生火,埋下板栗,點上篝火,他自懷中拿出了費牧寫給他的修行方法,看了幾眼感覺看不進去,就重新卷好放回了懷裏,修行需要全神貫注,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心多用是大忌中的大忌,當務之急不是修煉法術,而是打起精神逃出去。
燜熟板栗,吳東方吃了幾個,剩下的兜在了懷裏,這些板栗夠他吃上兩天。
白天只能在山裏走,很快太陽又要下山了,他開始犯愁晚上的住處,也不知道是自己倒霉還是現在孤魂野鬼本來就多,前天遇到了殭屍昨天遇到了鬼,今晚如果還住在野外,天知道又會遇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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