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方數了數,一共有五個木牌,「怎麼才五個?」
「怎麼了?」老頭兒反問。
「太少了,不夠用的。」吳東方說道,四五千人相當於和平時期一個旅的人數,一個旅每天因病因傷不能出操的少說也有二三十,這還是吃的好住的好的情況下。像奴隸這種吃住條件,每天出現上百個病號完全有可能。
「這東西再多也不夠用。」老頭兒敲打着火石,試圖點燃火盆里引火的木絨。
「得不到病牌的病人怎麼辦?」吳東方問道。
「沒病牌就得上工。」老頭說道。
「起不了床怎麼辦?」吳東方又問。
「打到起床為止,你好像從沒見過奴隸?」老頭疑惑回頭。
吳東方搖了搖頭,「沒有,金族沒有奴隸。」
「胡說,哪個部族沒奴隸,你到底是什麼人?」老頭打量着吳東方,就像打量個怪物。
「你到底是什麼人?」吳東方反問,金族都城有沒有奴隸他還真不知道,只知道村子和部落里沒有。
老頭兒打不着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說過了,我是木族青龍天師費牧。」
「我是金族白虎天師吳東方。」吳東方說道。
「撒謊都不會,金族巫師姓冥不姓吳。」老頭兒一臉的鄙夷。
「你會,你要是青龍天師還會在這個鬼地方?」吳東方也是一臉的鄙夷。
「我想走沒人攔得住我。」老頭兒瞪眼。
「那你走啊,外面好酒有的是。」吳東方又有了揍他的衝動。
「我走不走關你什麼事兒?」老頭一副不怕挨揍的神情。
「你說你是青龍天師,那我問你,青龍天師都會什麼法術?」吳東方急切的想要拆穿他。
「白虎天師都會什麼法術?」老頭兒反問。
「我憑什麼告訴你。」吳東方還真不知道白虎天師會什麼法術。
「我可以告訴你,青龍天師的兩大木族絕技是枯木逢春和八木龍霆。」老頭兒很是得意。
吳東方不說話了,他知道木族青龍天師有一種法術叫八木龍霆,另外一種枯木逢春他沒聽說過,不過一個對了,另外一個也應該不會錯。
「該你了。」老頭兒一副獲勝者的神態。
「我不知道。」吳東方聳肩攤手。
「連金族法術都不知道還冒充金族巫師,活該你被抓到這裏來,我告訴你吧,白虎天師的兩大絕技是不滅金身和逐月追星,服不服?」老頭兒神情亢奮。
「服個毛啊,你什麼都知道不也被抓進來了。」吳東方撇嘴。
「我隨時可以走。」老頭兒手指東方。
吳東方輕蔑的看了老頭一眼,「那你為什麼不走?」
「我還沒活夠,等活夠了我就走。」老頭兒說的鄭重其事。
「死了誰都能走。巫師都有紋身,你有嗎?」吳東方問道。
老頭兒靠着桌子拉開了衣襟,胸前還真有青龍紋身。
「年輕人,以後不要沒大沒小,要學會謙卑懂禮,對你有好處。」老頭兒開始擺譜兒。
「你個老騙子。」吳東方摸出打火機點燃了火盆里的木絨。
「火族法器?能給我看看嗎?」老頭兒盯着吳東方手裏的打火機。
「不能。」吳東方一口回絕。
「給我看看,我就看看。」老頭兒湊了過來。
吳東方無奈,反手將打火機遞給了他,老頭兒急忙接了過來,端詳撥弄。
「你剛才說的青龍天師的兩種法術都是怎樣的法術?」吳東方往火盆里添加柴火。
「枯木逢春是救人的,八木龍霆是退敵的。」老頭搖晃着打火機,「裏面怎麼有水?」
「金族的呢?」吳東方又問,這個老東西雖然滿嘴跑火車,卻不得不承認他見多識廣。
「不滅金身是挨打的,逐月追星是逃跑的。」老頭兒隨口說道。
「真的?」吳東方半信半疑。
老頭似乎很享受戲弄他的過程,見他上當,哈哈一笑,「當然是假的,不滅金身是白虎天師的防禦法術,練到極致誰也傷不得他。逐月追星更厲害,可以趕超星月,練到極致可以先行三步。」
吳東方好奇之心大起,「什麼是先行三步?」
「說了你也不懂。」老頭主動把打火機還給了他。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懂。」吳東方繼續往火盆里添柴。
「星月在子他在丑,明白嗎?」老頭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種法術可以把世間萬物甩在後面。」吳東方猜道。
「你還不算太笨,是這個意思。」老頭走到床上躺了下來。
吳東方起身跟了過去,「三步是多少?」
「一步,兩步,三步。」老頭沒了談興,開始敷衍。
「你快跟我說說,三步究竟是多少。」吳東方急切追問,金族的逐月追星很可能是一種趕超時間的法術,也就是比時間還快,如果真是這樣,多走幾步就能回家了。
「三滴水的工夫。」老頭說道。
「這麼短?」吳東方大失所望,這時候一滴水就是一秒鐘,三滴水就是三秒鐘,按照這個速度,老死了也滴不回現代去。
「短?你知不知這三滴水的工夫對白虎天師意味着什麼?對他的對手又意味着什麼?幸虧這種法術只在有月亮的晚上能用,要是隨時都能用,別人還怎麼活?」老頭兒閉上眼睛想睡回籠覺。
吳東方緩緩點頭,時間就是生命,跟別人幹仗的時候別說三秒了,比對方快一秒就已經可以搶佔主動了,要是能快出三秒,幾乎是穩操勝券。
「這個逐月追星是不是很厲害。」吳東方又問。
「厲害是厲害,不過已經失傳好多年了,我也只是聽說過,從沒親眼見到過。」老頭兒答道。
「這種法術除了他自己,別人好像也看不到吧。」吳東方說道,如果比時間還快,對方是看不到他的動作的。
老頭兒被吳東方抓住了語病,哼了兩聲沒說話。
「白虎天師的法術好像比青龍天師厲害好多。」吳東方說道。
「一派胡言,」老頭氣的睜開了眼睛,撐着雙臂靠上了床頭,「他們的不滅金身是保護自己,我們的枯木逢春是救活別人,他們的逐月追星頂多殺死幾個,我們的八木龍霆能震暈一片。」
「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吳東方還想再問,試圖平息老頭兒的憤怒。
吳東方的平息沒起到作用,老頭重新躺倒,不理他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吳東方轉頭望去,一個女奴隸驚怯的靠在門邊露出半個臉。
「看病的來了,你快起來。」吳東方搖晃老頭。
「來要病牌的,你去。」老頭並不睜眼。
吳東方走到西牆邊,拿過牆上的那串木牌轉身向外走去。
「記得留個做飯的。」老頭說道。
「還是你來吧。」吳東方說道,他發現門外站了一片人,足足一兩百,單是抬着來的就是十幾個,五個木牌肯定不夠分。
老頭兒不吭聲。
吳東方見他不吭聲,往火盆里扔了一堆木柴,把火壓滅,讓它光冒煙,這才拿着木牌走了出去。
門外的一群人離木屋有十幾米,自北向南規規矩矩的排了隊,見吳東方出來也沒有喧譁說話,而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吳東方猶豫了片刻,走到最北面,從那裏開始,病人的頭上捆着繩子,陪同的沒有,誰是病號很好區分。
大部分病人是外傷,外傷大部分是骨折,骨折了自然不能再勞動,有些人明顯骨折了好久,傷口都開始化膿了。
吳東方走了一圈,病人主動展露傷口,然後跪下來低聲哀求,男的說的最多的是「求你救救我」,女人說的最多的是「我什麼都願意做。」
病人排成的隊伍有七八十米,這是他有生以來走的最漫長的一段路,每一步他都想停下來,每個病人他都想送出木牌,在對方乞求甚至是哀求的眼神下低頭走開是一件非常苦難的事情,但木牌只有五個,不夠分,他必須確保將它們送給最需要的人。
每個人都需要木牌,如果不及時休息和醫治,他們的傷勢會惡化,但這種情況還不在考慮之列,不臥床休息肯定活不過明天的就有七八個,不管怎麼分,木牌都不夠。
「新來的巫醫,快點!」病人的身後還跟着士兵,見他耽擱的時間太長,開始催促。
逐一確定了病人的傷勢,吳東方開始分發木牌,前四個木牌他發給了三個女人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遇到危險先保護女人和孩子,這是所有人的原則。
最後一個木牌他猶豫了,有兩個非常嚴重的病人,其中一個女人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病,身上長滿了水泡,面孔嚴重腫脹。還有一個女人極度消瘦,瘦的皮包骨頭,看着就像一具骷髏。
這兩個人都已經病入膏肓了,木牌並不能令她們活下去,只能讓她們安靜的死去。
吳東方左右為難,最終他將最後的一塊木牌給了那個瘦弱的女人,確切的說是給了背着她的那個女孩,這個女孩只有十五六歲,臉上很髒,看不清她的模樣,她一直在咬着牙,眼圈泛紅卻忍着沒哭,這個女孩讓他想起了兒時的自己,受到大孩子欺負卻沒有父母的庇護,那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着牙,不求饒不屈服。
女孩得到了木牌,眼淚終於下來了,哭着沖吳東方鞠躬。
對方一哭,吳東方才發現這個女孩沒有舌頭,她的舌頭被人割掉了。
士兵驅趕着沒有得到木牌的人前往勞動區域,吳東方癱坐在了地上,他是受過特殊訓練的軍人,見過太多的鮮血和殺戮,但他從沒見過這種慘無人道的虐待,在現代哪怕是囚犯得病受傷也能夠得到醫治,而這些奴隸連基本的休息都得不到,這不是驅趕他們去工作,這是驅趕他們去送死。
「咳咳咳,」老頭兒被屋裏的濃煙熏了出來,「你,你,你這個臭小子,咳咳咳,故意的是不是……」
「快帶上藥箱,給他們看病去。」吳東方爬了起來。
「咱們不能去那裏。」老頭兒環顧左右,「做飯的人呢?」
「沒留。」吳東方沒好氣的說道。
「你個傻子。」老頭撇嘴說道。
「這些奴隸什麼都沒有了,你還壓榨她們,讓她們為你做飯,你真不是傻子。」吳東方憤然回頭。
老頭搖了搖頭,邁步走了過來,「我說你傻不是因為你沒留女人做飯,而是病牌你發的不對。」
「我發的都是傷勢最嚴重的。」吳東方說道。
「你應該發給那些有可能活下去的,而不是那些快死了的。」老頭兒說道。
吳東方竟然無言以對。
「最想做的事情和正確的事情有時候是衝突的,年輕人,你得學會克制自己的情緒。」老頭抻手拍了拍吳東方的肩膀。
吳東方眉頭大皺,歪頭看向老頭兒,老頭兒說的這番話很有哲理,但令他皺眉的是老頭先前分明是咳嗽着從屋裏出來的,不應該看到他把木牌都給了誰,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老頭兒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等他分完木牌才裝着咳嗽自屋裏走出來。
「幹嘛,為什麼瞪着我?」老頭歪脖抬頭。
「你給我說實話,你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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