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眾人正在府內有說有笑,卻忽然從門外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名正兵,到王爭眼前先是行了個軍禮,緊跟着便喊道:
「安東衛急件!」
聞言,正在與鄭鴻逵寒暄的王爭點了點頭,隨口說道:「在場的都不是外人,有什麼話直言就行!」
那兵士環視一眼周圍,猶猶豫豫了半天,說道:
「稟大帥,倭寇勾結海盜橫行海州數地,沿海商路斷絕,海州軍民請我山東軍發兵抵禦海盜,剿滅倭寇!」
這話說完,場內的氣氛為之一變。
海州那可屬於蘇杭的境內了,根本不在山東地界,山東軍統轄山東但卻無權涉足省外之事,需先報巡撫顏繼祖,再由巡撫上疏詢問兵部,得到兵部授權後才可出兵。
在大明內省,省界比國界更加莊嚴神聖,一地的兵馬若是沒有好明目就盲目出界,往低了說是武將擅權弄事,往高了去想,那可就是違抗朝廷的謀反叛逆之罪!
從前戚家軍為了儘快消滅倭寇,就是經常各地奔馳打個出其不意,當時有戰功想抵,但後來清算的時候卻沒少在這事情上一再的栽跟頭。
正想到這裏,門外忽的馬蹄四動,一幫子人風塵僕僕走進門,打眼一瞧就見到最北側站着的王爭,為首那人拿出一面令牌,高聲的道:
「帶尚方劍、總督八省剿賊事宜、兵部尚書楊閣部軍令到,哪個是山東總兵王爭!?」
又是一方大人物,當今的督臣楊嗣昌,那可是崇禎皇帝眼前的紅人。
場內的眾人心道這一個滿月宴還真不簡單,各方人物雲集,沿海鄭氏、蘇杭富商,海州鹽商,現在就連楊閣部都來人了,只不過看樣子楊嗣昌不像是為了道賀,可能只是來傳軍令的。
話說回來,雖然楊嗣昌主管了剿賊一切事宜,但自從去年革左五營被山東軍擊敗,王爭斬首革里眼送往京師報捷後,山東地界就再沒什麼賊寇敢犯境。
這個時候楊嗣昌突然有軍令傳到,各人免不得去想,怕不是中原的境況又惡化了?
王爭先將那兵士的急件收在手裏,繼而恭恭敬敬的彎身抱拳道:
「末將山東總兵王爭,接督臣軍令。」
「山東總兵王爭與其部山東兵,自接令之日起,速速回師襄陽,刻期一月,以待大軍得勝!」
楊嗣昌此刻已經是分身乏術,張獻忠利用左良玉和楊嗣昌的矛盾而逃出深山轉進河南,一時間又是聲勢浩大。
左良玉故意不遵軍令的行為使得楊嗣昌苦心經營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計劃徹底泡湯,農民軍紛紛逃出包圍。
圍剿計劃泡湯後,楊嗣昌一時難以應對四處蜂擁而起的農民軍,只好從心態上下手,傳令免除羅汝才、革左五營等流寇的罪狀,各省官軍以張獻忠為首賊,擒斬皆賞銀萬兩,並且在另一方面離開襄陽,親自率官軍大部窮追不捨。
這種賞格不可謂不高,然而羅汝才他們根本就不吃這套,另一方面,朝廷積弊已久,各地文武皆是離心離德,爭相效仿左良玉。
客客氣氣的接令,但對於軍令上所說的協剿卻隻字不提,不戰不出,聞警不動者比比皆是。
唯有曹變蛟、猛如虎、賀人龍、李國奇等幾鎮總兵聽調,率部追隨楊嗣昌追剿張獻忠,但張獻忠一心南逃,官軍馬三步七根本就是追之不及,始終隔着幾天的路程。
誰成想,楊嗣昌在追擊張獻忠的時候卻忽然得知在自己襄陽的行營外面發現流寇書信,書信被用短刃深深扎進轅木,稱有斬楊嗣昌者,賞銀三錢。
這已經是對官軍赤裸裸的蔑視,楊嗣昌當即氣的嘔血不止,懷疑流寇有人混進了襄陽,十分擔憂襄陽的安危,但追擊張獻忠卻又不能半途而廢,最終他想到了近期崛起於齊魯之地的王爭。
王爭麾下山東軍安靖一方,在遼東奇襲之役和革左五營轉進山東的時候皆有大捷,想來應該是能在大軍出征的時候守住襄陽。
「末將王爭,謹遵督臣軍令,刻期定至!」
見到王爭毫不猶豫的接了軍令,來人忐忑的心情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王爭嫡子滿月宴的事情,當下也是微笑拱手道:
「軍情緊急,來時匆忙未曾置辦什麼禮品,只有幾句口頭祝福,還請王大帥見諒。」
「這份軍令就是對王某最好的禮物,山東軍上下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中原大地豈能讓宵小之輩橫行,先生不必再提。」
聽到王爭這麼說,來人倒是頗為的高興,心想這山東的王大帥看起來倒不像傳聞那般不講道理,對自己竟然如此的尊重,想必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
等到這些人走後,場中的氣氛才漸漸升溫,在座的有不少海州鹽商與蘇杭商戶,皆是富甲天下的奢華之人,本來想着山東軍能出兵拉攜一把,但聽這意思竟是要立即北上剿賊了。
見到這些商人聚在一起彼此的交換眼色,王爭也不說破,直接開口道:
「有什麼話你們就說!」
那些人又是彼此的換了幾個眼色,覺得濟寧號和山東軍買賣深厚,最後把郝掌柜推了出來。
不過郝掌柜可不比從前,以前說話是仗着家大業大有些平等和長輩的口吻,這時候卻再也不敢那麼說話,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
「大帥當真要接那楊嗣昌的軍令北上?」
「那是自然,身為朝廷武將,督臣有令豈敢不從!」
這句話說完,郝掌柜倒是有些想不通,以王爭從前為人處事的手段不會看不出來這是穩賠不賺的買賣,怎麼這麼積極的上杆子去趟這渾水呢。
當下也是試探性的問道:
「大帥有忠義之心,對買賣交易之事不放在心上,可就要棄我等於不顧,棄萬千海州軍民於不顧了嗎?」
郝掌柜說着,竟然從老臉上擠出幾顆渾濁的淚水,看起來端的悽慘無比,這倒是讓王爭有些吃驚,說道:
「郝掌柜這是為何,王某何曾說過這句話了?」
「現下大帥若不仗義援手,只怕兩淮鹽業和地上的買賣運貨都要受到波及,我等和山東軍的損失都要慘重啊!」
郝掌柜心中竊喜,打出感情牌後立刻又來了一招添油加醋,誰想到還真是有些奇效,王爭居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一名海州鹽商忍不住出言道:
「既然大帥有意出兵,小人們也就開門見山了!」
「咱們不知道山東兵到海州之後的錢糧用度,大帥還是先給個准信,小的們回到城內也好和商會的同業們籌辦!」
聽到這話,王爭立時眼前就是一亮。
其實他對倭寇和海盜不算太過看重,早在登州的時候山東軍就與這些賊人接觸很多,其中大多都是出海的漢人,真倭根本沒幾個,戰鬥力十分有限。
現在山東軍到處都要用銀子,此番出兵定然還要大批大批的花費出去,何不給了這個面子,出點人馬穩定海州,還能順便趁此機會敲上一筆,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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