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通七年。
司法科考第一次在全國範圍內大面積施行。
全國報考考生人數高達七萬人,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一路考進鄰家苑, 成為監督國家法律, 緝拿嚴懲貪官污吏的一員。對於年輕的滿身正義感的考生來說,在鄰家苑做官更符合他們匡扶正義, 匡扶國家社稷的抱負心思。
誰能料到, 九年前的突然出現在市面上,揭露了幾家官員醜聞的民間雜書《鄰家秘聞》會有而今的發展。現今的《鄰家秘聞》已經不僅僅是一本報道貪官污政的民間性雜書。自從著書人賈恩侯被新君恩封為攝政王之後,他主管的御史台與《鄰家秘聞》已經逐漸發展成為司法監管部門, 並統一合併稱為「鄰家苑」。鄰家苑不同於朝廷其它六部, 他權利分立, 不受朝廷其它六部影響。
鄰家苑下設三個直屬機構;反貪部門,專門負責稽查監管朝廷官員品行,下設匿名實證舉報和實名舉報兩種方式, 由五名官員共同審查受理,以避免在受理的過程中出現個別人員貪污徇私濫用職權的情況。新聞部門, 除了通報揭露朝廷揭發的貪官情況,同時也負責發佈時政要聞, 一些有有利於民生的知識技術等等。信息調查部門,協助前兩個部門進行信息搜集和調查工作。
同時鄰家苑還會在各地方下設辦事處,有『明處』和『暗處』兩個, 『明處』負責接管各地方的舉報以及明面上需要處理的各項事宜。『暗處』則是針對一些舉報,以及京畿府部門下達的密令,事實暗中調查的部分。總之不管是京畿地區,還是各個地方, 鄰家苑都是以同樣的方式對各部門的官員進行監督監管,促進地方官員政策政務的公開透明,儘可能的減少貪腐行為,憑此來促進民生發展。
當然,因為鄰家秘聞的成功,以及新聞業的崛起,便免不得會有人心生羨慕,紛紛效仿。從寶通三年開始,各地方有不少私人的小報紙崛起,都想學走《鄰家秘聞》當初的方式,有的是一開始學歪了,有的則是開始「凌然爭氣」,有些客觀實事求是的味道,但發佈幾期,後繼無力,而且因受到一些利益的誘惑,而改變初心,慢慢變了味道。朝廷對於這些小報自然不會毫無監管,但凡出現嚴重不實報道的,都會立刻查封。經過三兩年的淘汰,慢慢剩下來一些相對比較正規或者無害的報紙,比如買賣信息,尋親交友等等。
而今的鄰家秘聞依舊還如以前那樣,五兩銀子一本,已經發佈了近百期。對於所有《鄰家秘聞》的收入,賈赦都歸入了鄰家苑,並以鄰家苑的名義,也便是朝廷的名義,都用在了各貧窮地區的教育上,以提高孩子的識字率,對於考察合格品學兼優的學生,鄰家苑便會一直資助其讀書到參加完科考為止。
當然這些被資助的學生,也是有相應的責任,需要簽署一份契書,保證自己成材之後,至少要資助兩名以上像他這樣的學生去讀書。鑑於假太子案結黨的教訓,這類資助都是由專設的部門負責協調,資助者與被資助者之間互相保密,以免出現將來有一群官員給某人報恩拉幫結派的情況。
鄰家苑全國範圍內的考試,是在春闈之後,一些落榜的或是考中了但卻想入職鄰家苑的考生,都可以報名,到六月底,考試便結束了。新一批的錄取名單隨即出爐,第一名考生名叫宋義,正式當年少輕狂,還曾在鄰家軒吹噓自己是宋奚親戚的考生。這宋義早年中了進士,這些年一直在京郊的蒲柳縣接任張開馳做了縣令。張開馳則因當年護駕有功,早被調入了鄰家苑,成為賈赦的屬下。而今鄰家苑科考的主考官正是張開馳。
如此說起來,倆人倒也算是有緣。遂在放榜後三日,張開馳和宋義聚了一番。
「說起來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在鄰家軒吹噓,不小心和攝政王碰個正着,那些人鼓動我問宋大人什麼事兒來着,具體什麼我忘了,反正是針對當時《鄰家秘聞》上的一篇內容。我壯着膽子問了,好在攝政王搭理我了,不然我真會丟盡臉了。而今想想,我那時候可真是混賬糊塗,怎麼能吹噓我是宋大人親戚這樣的話。」宋義說到這裏,用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在,至今他仍覺得心虛。
張開馳笑了笑,告訴他:「事情都過去了,大可不必計較。而今大周盛世安穩,兩位攝政王一直攜手新君治理天下,無人不贊,無人不嘆啊,都說自己生在了好時候。」
「對,我生在了好時候,早前我鄰家秘聞一直痴迷,想着那一天我也能跟著書人那樣懲惡揚善,而今還真做到了。這回我考了個第一名,總算是拿點臉面回來,等回頭我總算終於可以得見了兩位攝政王,正是在他們二人跟前介紹自己,我也算在不用像當初那麼心虛了。」宋義憨笑着感慨道,伴隨着他的笑容,他唇上的鬍鬚也隨之動了動。七年的時間,他已經從一個尚未蓄鬚的少年變成了而今『鬑鬑頗有須』的成熟男人了。
張開馳瞄他一眼,笑問:「見兩位攝政王?」
宋義一本正經地點頭。
張開馳笑意變大,「這願望你恐怕實現不了了。」
「你這是何意?」
「今上從明日開始,剛好滿十八歲,便要親政。你想想,他親政之後,還會有攝政王麼?」張開馳反問。
宋義點了點頭,「自然沒有。但是沒了攝政王的名,這人我總還是能見到的,這二位大人總不會不見了。」
「還真被你說對了,這天還沒到呢,倆人已經商議好了,在這一日退隱,再不管朝政俗物。你啊,還真見不着他們了。」張開始笑着解釋道。
宋義聽這個,不讓了,立刻起身,激動地問張開馳可否確定。見他堅決點頭,宋義整個人都垮了下來,「怎麼會這樣,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張開馳:「鄰家苑從來不需要崇拜者,只需要心懷正義之心恪盡職守的執行者。二位王爺可說了,他們走後,這鄰家苑還能如常運行,那才是真的成功。」
「你說的在理,我心裏其實是有這樣的抱負,只是聽聞兩位王爺再不現身,終究是有些遺憾。」宋義嘆了口氣,又問張開馳可知道兩位王爺明日啟程去哪裏,「那家中事務如何能放下?」
「兒孫自有兒孫福,而今二位王爺的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該顧得上自己了。長輩再插手,也不能管小輩們一輩子,終究要放手的。況且以二位大人的慧智,看得自然透徹,你我這樣的俗人如何與之相比。」張開馳解釋道。
「確實。」宋義再次遺憾的感慨,看來他只能在明日兩位攝政王卸任之後,前往東城門去偷偷給他們送行了。得幸他認識張開馳能得到這個內部消息,不然只怕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你還有寧公可看,回頭我為你引薦。」張開馳道。
張開馳所言的寧公,正式假太子議案因為發明火炮而聞名天下的賈敬。他因此而被受封為寧國公,且在工部擔任侍郎,專司火藥發鳴以及開礦等等事宜。
……
次日,辰時三刻。
皇帝的親政大典舉行完畢,兩位攝政王也便卸任了。皇帝特命大太監宣旨昭告天下,二位攝政王在位期間,盡職盡責輔佐,為大周鞠躬盡瘁,方得以有今日的盛世昌隆,故在兩位攝政王退位之後,冊封賈赦和宋奚為忠王、義王。
晌午一過,賈赦和宋奚在宮中辭別皇帝。
穆睿過俊眉緊促,雖早知曉二人回走,但到今日卻還是百般不舍,他起身,目光深邃地看着賈赦和宋奚二人,「二位舅舅真要在今日離朕而去,再不回了,真的想好了?」
因穆睿過敬重賈赦,加之賈赦和宋奚的關係,穆睿過私下裏對賈赦也便有了和宋奚一樣的稱呼,都稱為舅舅。
宋奚和賈赦相望一眼,都不約而同地對穆睿過淺笑,隨即行禮,謝過。
穆睿過見他二人還是如此堅持不動搖,嘆口氣,便不再多做挽留,揮揮手,「罷了,朕也省得再被你們束着了。此後天涯海角,恐難再見,還望你二人珍重,偶爾閒暇時,若想念朕了,便來一封信。」
宋奚和賈赦雙雙應承,隨即二人便再次行禮,和皇帝告別。
穆睿過還有些不舍,躊躇片刻,又想叫住他們,堅持表示想親自送。然這二人仿若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走得很快,這會兒抬眼的功夫,人已經不在了。
穆睿過一臉悵然若失,嘆了口氣,閉上眼靠在龍椅上不言不語。殿內安靜了一會兒,太監田密見皇帝還是如此,輕聲出言提了提恭王。穆睿過臉上方有了鬆動,立刻起駕,回了後宮去看弟弟。
兩位大人言笑晏晏,並肩從東華門外出來,雙雙湛然若神,風采佳絕。宮城侍衛們常年板臉,練了一張冷漠臉,但今瞧見二位大人蕭疏軒舉,笑若春風,也都不禁側目。這二位大人向來以冷峻著稱,笑得這麼好看的樣子,他們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見,真真叫人難以忽略。
在東華門數百侍衛的目送下,賈赦和宋奚相攜上車,令人好不艷羨。
車馬行駛之後,賈赦如釋重負地靠在宋奚身邊,問他一直念叨着隱居,而今真到這一天了,他有何打算。
「帶你去個好地方。」宋奚垂首看着靠在他肩膀的賈赦,嘴角自然喊着笑意。
「老太太那邊倒是勸動了,願意倒是願意了,但我看她心裏還是過不去這個坎。」賈赦道。
「賈恩侯,我們今兒個都要動身走了,你和我說這個,是想反悔?」宋奚挑了下眉,一語戳中賈赦的心事。
賈赦坐直身子,瞄一眼宋奚,不解地探究問:「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放得下的,春曉那孩子可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而今他婚事還沒定,你放心去?」
「一切自有定數。再說我給他張羅個不喜歡的人,他過得會開心?退一步講,是他大婚了,便還有生子的事,生子之後勢必還有其他的事,你樁樁件件都操心,還放得下麼?」
「二丫頭和竇聰的孩子才半歲,手才這麼大點,」提到孩子,賈赦禁不住想起來了,轉即又想到賈璉的孩子茂哥兒,不舍加不舍。
「罷了,那不走,我們只在京郊弄一處房子,好生養老是。」宋奚妥協道。
賈赦瞪他一眼,擼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給他看,「瞧瞧,喝你的甘露水,我什麼樣了。再留幾年,只怕你我都會被百姓們當妖怪抓起來。不行不行,還是得走,離塵世遠遠地,在這你我這年紀了,也該好好想想清福。」
「什麼年紀了,你只是快到五十歲而已。」
「五十歲還不老啊,你看看大街上那些小老頭,總有一些是五十上下的,少不得臉上會有幾根皺紋,再瞧瞧我的臉,有什麼。」
「有英俊,有我看不膩的美貌。」
「行了,說這話你也不違心,論美貌,誰比得過你。」賈赦癟了下嘴,小聲嘟囔了一句。宋奚故意問他說什麼,賈赦搖頭。宋奚便笑了笑,像是真沒聽見一般。
賈赦其實說完那話後,覺得自己確有點得了便宜賣乖了,青春永駐自然是好。但如果周遭的人都在衰老,你卻越來越年輕,也真有一種壓力在。
「好了,走吧走吧,痛快走,便也沒什麼顧慮。孩子們那頭我早道別了,不多言了。」
話音落了,賈赦便靠在車邊,腦子裏過了一遍孩子們而今的情況。
黛玉那邊自是沒什麼可操心的,一直平安順遂。她父親林如海身體康健,現今已經不做官了,整日研究養生,侍弄花草,最為喜歡養絳珠草,滿園子都是。林如海的乖徒弟蘇源春,在三年前的科舉上少年得志,直接摘了個探花郎回來,因身份總算能和黛玉相配了,第二日他迫不及待央求父母求人說媒,主動求娶了黛玉。而今夫妻倆相敬如賓,恩異常,倆人的兒子靈兒也已經滿月了,白白胖胖十分可。而在今年年初,蘇源春便從翰林院修撰擢升為蘭台寺大夫,倒是巧了,與林如海當初的官路十分相似。估摸着有林如海指導,再憑着蘇源春城府且隱忍不服輸的勁兒,將來必有大作為。
至於寶玉,也怪了,從假太子案結束後,他像是忽然被人疏通了七竅,經人稍微點播,便越發地曉得上進求學,給他爹娘爭氣。寶玉是在科舉前一年由王夫人做主,和寶釵成了親,去年秋天才參加科考,京畿地區鄉試第四,春闈便中了進士,排名在一百一十一。這二人成親後,賈赦倒是聽到一些傳聞,說是寶玉要一心求學讀書,不願與寶釵通房。寶釵倒是能體諒他,一直嫻靜地幫襯着王夫人打理二房,不曾抱怨過,而且還十分體貼周到照顧寶玉。而今寶玉如願中了進士,她也懷了孕,這對小夫妻也算是修成正果,雙喜臨門了。
再說史湘雲,當年她叔叔嬸子給他議定了親事是許配給衛若蘭。賈赦是在平定假太子案之後,才曉得這事兒都已經訂完了,卻也沒必要再多言什麼。後來她守了寡,老太太心疼她,待她出了丈夫的孝期之後,便保媒,讓她再嫁給了一位名叫叢斌的四品將軍。倆人的性子都是大大咧咧,不計較,倒是性情相投,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探春的婚事則是由賈母做主,配給了東平郡王的庶子鄭安明。當時賈母備選的有三人,鄭安明之所以被選中,是因為在賈母委託賈赦對這三人進行品行調查後,賈赦發現鄭安明的性子和探春有幾分相似,都是不甘心於出身,有些能耐,有企圖心要出人頭地。賈母也覺得這樣二人相合,加之王夫人沒什麼意見,倆廂相看見了面,果然都彼此滿意,婚事也便順理成章作成了。而今剛成婚不久,賈赦看她們回門兒的時候,小夫妻和和美美,而他的線人從郡王府內得知的情況也是如此,想來該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至於惜春,尚還未到議親的年紀,但她有貴為寧國公的父親賈敬做靠山,該差不了多少,且不說還有姻緣軒幫她調查把關對方的品行,便是沒有,憑她這等出身,她們賈家女兒也必定不會在婆家受氣。至於惜春的哥哥賈珍確實混賬些,但而今也因為賈敬的管教,已然收斂很多。賈蓉卻是個十分上進的,有進士出身的祖父親自點播學問,寶玉宋麓等人也都教他讀書技巧,遂在學業上十分精進。
而今賈赦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賈琮,這孩子並不算聰慧,還有些頑皮,便是在他的教導下刻苦求學,在學識上卻也沒有多大的精進,看來他不是什麼讀大書的料子。不過他卻很更喜歡自己這套挖新聞的事,學的比誰都快,當初隨便和邢鳴出去採風新文,他一個生手比熟手還利索。加之宋麓也時常摻和進去,這三人倒成了鐵三角,平時關係要好,一起辦是來也十分效率高。
馬車已然直驅東城門。當初定好這天離開的時候,賈赦和宋奚早已經和家人朋友們說好,不做特意告別,安靜離開,倒是避免彼此相見收不住離別傷感。
宋奚叫賈赦捏着賈琮給他親手刻的那塊玉佩,知道他放心不下,便抓住了賈赦的手,勸慰他放心,「有春曉照顧他,不會吃虧的。再者聖人早瞧種了他有子承父業的能耐,等將來他大了些,少不得會受恩封,被委以重任。孩子都大了,由不得你,你放手讓他們學會迎風而立,會讓他們更容易學會長大。」
賈赦應和,任由宋奚拉着他的手。
馬車使出京城,隨即在大路上一路飛奔到了天際邊緣,遠遠的消失於日落餘暉之中,仿若飛上了天一般。
待那馬車走後,東城門附近茶鋪的雅間客人紛紛結賬,各自乘馬車回去,本來還算寬敞的東大街,突然因為這些馬車,有些堵了。趕馬車的小廝們彼此一看,還都認識。
榮府的,寧府的,宋府的,烏府的……等等,原來大半個京城的官員勛貴家的馬車跑這條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小仙女們的投喂,謝謝你們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還依舊支持大魚,你們~(*  ̄3)(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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