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納蘭性德
「他們都幫着你。」吃飯的時候,馮勝凱嘆了口氣:「我是不是眾叛親離?」
燕少菲笑了笑:「是你自己笨。以前你總說我笨,現在終於知道誰真的笨了吧?」
「阿墮。」
「嗯?」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馮勝凱見她心不在焉的應着,想着她去機場送人的事情,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燕少菲放下碗筷,對他說道:「爸媽他們今年回來過年,爺爺讓我們回家去住,吃完飯你洗碗,我去收拾幾件衣服。」
「哦,好。」馮勝凱話憋在胸口,只能悶悶的答道。
兩個人回到老宅的時候,馮老爺子非常開心,拉着燕少菲的手坐下,東問西問的,最後,兩個人久違的擺起棋盤,開始對陣。馮勝凱坐在一邊看得無聊:「爺爺,你水平下降了,阿墮想讓你都不知道怎麼讓,你趕快認輸吧。」
馮老爺子被孫子氣得直瞪眼:「就你多事!阿墮,你讓開,讓這小子來和我下,叫他再耍嘴皮子試試!」
燕少菲笑着站起身:「好啊,我去幫奶奶包餃子,凱子,你來和爺爺下,贏了我洗一年的碗。」
馮勝凱眼巴巴的看着爺爺:「爺爺,阿墮的話你聽到了,我可是你親孫子啊,你不會讓我洗一年的碗吧?」
「阿墮還是我親孫媳婦呢,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着呢,不想洗碗,就憑本事說話,剛才叫着讓我認輸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是我親孫子啊?」馮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的看着馮勝凱,就差把手裏的棋子朝他扔過去。
「爺爺,某個人好可憐,這麼多年水平也沒見長過,你要不要看在他是你親孫子的面上,別讓他輸得那麼慘?」燕少菲從廚房出來,看到慘不忍睹的局面,惹不住笑着對馮老爺子說道。
「哼,手底下沒功夫,光嘴巴厲害頂什麼用!」馮老爺子非常得意,看着對面仍然在苦苦掙扎的馮勝凱,笑呵呵的說道:「水平差得太大,我想讓他都不知道怎麼讓,你告訴他,趕快認輸吧。」
燕少菲吃吃的笑,一會的功夫,老爺子原話奉還,一句也不肯拉,她走到馮勝凱身邊坐下看了看:「凱子,認輸吧,這棋誰也救不活了!」
「阿墮,你真的讓我洗一年的碗?」馮勝凱知道無力回天,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燕少菲:「你知道,我最怕洗碗了。」
「傻瓜,我只說你贏了我洗一年的碗,又沒說你輸了要洗一年的碗!」燕少菲用手指彈了一下他的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
「真的?你幹嘛不早說,害我受這麼多煎熬。」馮勝凱哈哈一笑,得意的看着爺爺:「爺爺,反正我輸了也沒關係,不下了,這局算你贏!」
「啪」,一個棋子飛過來,砸在馮勝凱身上,馮勝凱趕緊用手接住,馮老爺子氣哼哼的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什麼叫算我贏,明明就是我贏了,你別仗着有媳婦撐腰,在這裏胡說八道!」
「好好的,下個棋也吵架。」馮奶奶走出來,瞪了一眼馮老爺子:「跟小孩子較什麼真!」
「就你護着他,棋不好好下,字不好好練,成天就知道瞎搗亂,要不是娶了阿墮回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馮老爺子被夫人一訓,新仇舊恨加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好了好了,去吃飯吧,不是有阿墮陪着你,幹嘛又找他的麻煩。」馮奶奶招呼大家去餐廳吃飯,馮勝凱拉住燕少菲,湊在她耳邊說道:「夫人,原來我的腿是你保住的,回頭好好報答報答夫人的救腿之恩!」
燕少菲知道他沒好話,手隔着衣服掐在他腰上,馮勝凱趕忙捉住她的手笑道:「阿墮!」
吃完晚飯,燕少菲跟馮老爺子打了聲招呼,說去爺爺家坐一會,也沒讓馮勝凱跟着,一個人趁着夜色慢慢走向燕家大宅。剛走到半路,她看見楊家大院那邊似乎有火光一明一滅的,在沉沉的幕夜裏格外刺目。燕少菲走近去一看,原來是楊慎言靠在院子的籬笆牆上,悶着頭在抽煙。
燕少菲嘆了口氣,走到院牆外,和他隔着一道籬笆牆:「慎言。」
「阿墮。」楊慎言沒想到她會來這裏,連忙掐滅手裏的煙:「你怎麼過來了?」
「過年回這邊住,準備去看看爺爺奶奶。」燕少菲聞着空氣中淡淡的嗆鼻的煙草味,心疼的說道:「慎言,身體要緊,能戒就戒了吧。」
「沒有癮,心煩的時候偶爾抽一支。」楊慎言微微笑了笑:「以後不抽就是。」
燕少菲靠在院牆上,抬頭看着黑魆魆的夜空,無星無月,沉沉的像一塊被濃墨薰染的幕布:「慎言,家裏催你了吧?」
「嗯。」楊慎言淡淡的哼應一聲,看着遠處。
「慎言,喜歡一個人,總希望他幸福,是不是?」燕少菲低下頭,看着院牆根,夾縫裏殘存着一些枯黃的小草,在路燈暗淡的光線下軟軟的垂着身體,仔細看去,似乎還蒙着一層薄霜,似乎沒有活着的跡象,燕少菲心裏疑惑着,這樣的小草,真的會在明年的春風裏再次散發出勃勃生機嗎?
「嗯。」楊慎言仍然淡淡的應着,眼光掠過她的側臉,她低着頭,明明沒有笑,楊慎言心裏卻覺得非常溫暖。
「慎言,你要怎樣才能過得幸福?」燕少菲終於抬起頭,看着他愈發溫潤的臉龐,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有一些燕雲浩的氣質,俊朗儒雅,比同齡的人看起來成熟一些,卻更富男人的魅力,這樣的貴公子,如果他肯,什麼樣的女人不能手到擒來?
「做我最想做的事情。」楊慎言知道她在看他,他沒有動,唇邊淡淡的泛着一抹微笑。
燕少菲想起去年自己和他說過的話,心裏有些苦澀,又有些意外,她輕輕問道:「你最想做什麼?」
楊慎言不用想,他從來都不用想,因為他最想做的事情,已經在心裏想過千遍萬遍。他最想做什麼?他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只生活一天,他也會覺得滿足,明明知道是奢望,卻不能不想,他翹起嘴唇,輕輕吐出兩個字:「賺錢。」
「慎言!」燕少菲被他的答案氣到,眉毛上揚,明媚的小臉微微泛着一絲紅暈,楊慎言知道她是真的有點生氣,心裏卻越發的溫暖,她從來都記掛着他,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也讓他心滿意足。燕少菲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聲音微微加重:「不要這樣對自己。」
「阿墮,除了賺錢,我再沒有其他想做的事情。」楊慎言笑着一攤手:「說實話很傷人嗎?做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賺很多的錢,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
燕少菲看着他的笑容,心裏突地一跳,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什麼時候,是誰說過這樣的話?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只好放棄,她隔着籬笆牆拍拍楊慎言的肩:「慎言,不論怎麼樣,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有幸福的生活!」
燕少菲轉身往爺爺家走去,腿剛邁上燕家門口的台階,猛然一頓,她心跳得像擂鼓一樣,楊慎言這個傻瓜!
「阿墮,你以後想嫁個什麼樣的男人?」四個人去長安旅遊,坐在火車上打牌的時候,柳眉一個勁的追着她問。
燕少菲被她問得很煩,順嘴說道:「嫁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唄。」
「切,這麼沒志氣。」柳眉不屑一顧的看着她,笑着問道:「不過,你為什麼想嫁個這樣的人?」
「還能為什麼?為了錢唄!」燕少菲每次因為媽媽醫藥費的事情,都會跟她發生一些小小的爭執,最近對錢很敏感,隨口應道:「商人的本性就應該唯利是圖,這樣才能賺大錢,有了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要是能像點鈔機那樣嘩嘩數錢,多麼其樂無窮啊!」燕少菲恨恨的說道,每次看着醫院的點鈔機,覺得那就是個吸錢的怪物,恨不得一拳砸了它。
「財迷一個!」馮勝凱敲了她額頭一記:「看你這樣子,別以後為了錢賣身啊!」
「那有什麼不行,要是誰願意一直賺錢給我花,我現在就賣身給他!」燕少菲氣哼哼的說道,她每次要幫媽媽繳費,媽媽都會拒絕:「阿墮,媽媽不想花別人的錢!」每到這個時候,燕少菲就恨不得自己馬上長大,賺錢給媽媽治病。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這樣!燕少菲被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住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半晌動彈不得。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要怎麼辦?這個傻瓜,楊慎言這個大傻瓜!
燕少菲坐了很久才起身。秦文華見她這麼晚過來,不禁輕斥道:「這孩子,這麼晚一個人跑過來,你馮爺爺不擔心啊?」
「奶奶,咱們這院子,連只蚊子飛進來都要確認一下公母,有什麼好擔心的?」燕少菲跟奶奶開着玩笑:「爺爺這麼早就睡了?」
「睡什麼睡啊,還憋着勁在那練字呢。」秦文華笑着摸摸孫女的臉:「瘦了點,不過看着精神挺好。我聽你爸說你事情做得不錯,到底是咱們燕家的人,吃不了虧。」
「奶奶,我也是謝家的人哦!」燕少菲低聲在奶奶耳邊說道。
秦文華輕點了一下她的頭:「你個機靈鬼。」說着,她淡淡的一笑:「說起來也是,你外公家幾輩子都是做生意的,你媽那麼聰明一個人,只做個代帳的會計是難為她了。」
燕少菲見奶奶精神好,笑道:「照爺爺的想法,我應該去當兵。」
「哼,理他做什麼,好好的一個女孩子,要是真敢讓你去當兵,看我不收拾他!」秦文華和燕少菲來到書房,燕正軍還在埋頭苦練。
「爺爺,這麼晚了,還在寫字啊?」燕少菲挽着奶奶的胳膊,笑吟吟的看着爺爺在燈下揮毫。
「阿墮,快來快來,你看看你奶奶寫的這個,你快來幫爺爺想個法子對付一下。」燕正軍看到孫女,好像遇到救星一樣,從桌上拿起一張紙箋遞過去。
燕少菲接過來一看,是奶奶寫的兩句小楷:「三世輪迴遇此君,痴迷愚鈍墜紅塵。」燕少菲抿嘴偷笑,看來,這對老夫妻還真是有閒情逸緻,燕少菲眨眨眼,接過爺爺手裏的毛筆,輕輕蘸了點墨,在爺爺練字的紙上寫了兩句:「拱手笑迎嘲弄語,全當一縷耳邊風!」
燕正軍哈哈大笑,竟然真的雙手一拱,朝秦文華揖了揖。秦文華笑得渾身發顫:「這個小妮子,淨向着你爺爺!」
燕少菲沒有久留,回到馮家的時候,兩位老人已經歇下,她來到樓上臥室,馮勝凱拿着手機在玩遊戲,很無聊的樣子:「怎麼去了那麼久?」
「好久沒回去,多說了幾句話。」燕少菲淡淡應了一句,下意識的隱瞞了和楊慎言的見面:「怎麼不早點睡?」
「等你呢。」馮勝凱扔下手機,站起身幫她掛衣服:「春節幾天都要待這邊嗎?我覺得還是自己家裏方便些。」
「家裏阿姨這幾天放假,你來做飯洗碗?」燕少菲瞪了他一眼。
「又不是沒做過。」馮勝凱嘀咕道:「這裏人來人往的,應付起來多麻煩。」
燕少菲想了想,也有些擔心人太多,馮勝凱休息不好,順口回道:「等爸媽過來,一起吃過團圓飯再說吧。」
燕雲浩自已一個人,回京城沒去以前的家,就住在燕家大宅,燕少菲和馮勝凱過來拜年,見爸爸住在這裏,心裏暗暗有些吃驚。彭靜瑤家也在京城,爸爸這樣待在爺爺家,是春節都不和她見面的意思?還是準備將她介紹給爺爺奶奶?因為人多,燕少菲也不好細問。燕雲清因為安排了不少拜年的工作,她和唐志宇過來坐了一小會就走了,走前交代燕少菲一定到她家去吃飯。
馮勝凱坐了沒一會,就接到爺爺的電話,說家裏客人多,讓他回去接待,又交代他不要拉着阿墮,讓她和爺爺奶奶多待一會。馮勝凱知道爺爺是怕燕正軍多心,笑着跟大家解釋一下,就先回家了。
有人過來給燕正軍拜年,燕少菲趁機和爸爸來到樓上:「爸,你怎麼住奶奶這邊?」
「那邊沒人住,我也不打算在京城待太久,奶奶這邊方便一些。」燕雲浩看着女兒:「你和凱子打算怎麼辦?」
燕少菲和爸爸坐在樓上的小客廳:「研發中心現在比較穩定一些,過年後,我想先在這邊陪陪他。爸,你和彭姐的事情,不打算和爺爺奶奶說嗎?」
燕雲浩見女兒問起,不禁有點尷尬,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從來沒有當面說破過:「阿墮,爸爸沒打算再結婚。」
燕少菲一怔:「爸,彭姐對你的感情,我可是看在眼裏的,她年齡也不小了,你們為什麼不結婚?」
「阿墮,」燕雲浩沉吟良久:「我已經沒那個心思了,我對靜瑤也說過,這輩子,我都會以丈夫的身份去祭奠你媽媽,我不想讓你媽媽再受半點委屈。」
「爸,這樣對彭姐並不公平。」燕少菲不知道爸爸竟然是這樣的想法:「媽媽已經離開,委不委屈並不重要。彭姐可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你就不怕委屈她嗎?」
「她性子太倔,我說什麼她都不肯聽,阿墮,這輩子,除了你媽媽,我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勉強結婚,也不一定是好事。」燕雲浩嘆了口氣:「靜瑤還年輕,她和我也不合適。」
「可是,你們都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以彭姐的性子,這輩子斷不會再接受旁人。」燕少菲還是很了解彭靜瑤的性格,她寧可單身,也不願意隨便將就,好容易遇到爸爸,怎麼還會有其他可能。
燕雲浩想起剛烈而不顧一切的彭靜瑤,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再說吧,你媽媽去世還未滿三年,我本來想在這三年裏,安靜的守着你媽媽。和靜瑤在一起,已經很對不起你媽媽,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也別再操心。」
「爸,雖然我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總要為活着的人多想一些,為了爸爸,我還是希望你和彭姐能長久的在一起。」燕少菲扁扁嘴,表示對爸爸的不甚贊同。
「長久?」燕雲浩淡淡的笑道:「阿墮,你現在這麼大了,也經歷了很多事情。這一年多時間,大家為了凱子,都幫着你,可是,爸爸有時候從私心裏講,也希望有個人能更長久的陪伴你,你為什麼偏偏要跑回來受這個苦?」
「爸,這不是一回事。凱子還在,可是媽媽已經去世了。」燕少菲沒想到爸爸會這樣說,一時有點發愣。
「阿墮,你自己應該知道,慎言一直對你不死心吧?」燕雲浩見女兒一副怔怔然的模樣,心裏一陣難過:「慎言也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凱子這一年多能夠忍着不見你,未必沒有存着撮合你和慎言的心思。你們三個人彼此這樣熟悉,慎言又一直單身,凱子和你媽媽當初是一樣的心思,他想把你讓給他最信任的人,給你選一條最好走的路。爸爸雖然不是很贊同,可是說實話,內心裏當然不會反對。問題是,阿墮,你願意這樣做嗎?」
「爸,慎言是我最好的朋友。」燕少菲終於明白馮勝凱的做法,她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存了這樣的心思。
「其實,阿墮,爸爸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聊聊。」燕雲浩心疼的看着女兒,拍拍她的手說道:「你和爸爸當年一樣,面臨同樣的處境。要不要和爸爸說說,你心裏到底怎麼想?」
「也沒怎麼想,不論怎麼樣,總要陪着凱子一起往前走。」燕少菲低着頭,窩在沙發一角。
「那你有沒有想過,陪伴一個生病的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燕雲浩看着有些迷茫的女兒,嘆了口氣:「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你媽媽,覺得她做的實在太過分,很生她的氣。可是,最近看着你和凱子,我慢慢想通了很多事。」燕雲浩站起身,來到客廳的窗戶邊,看着窗外蕭索的景象,平靜的說道:「人在生病以後,除了身體的病痛,心理也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對死亡的恐懼,對未來的不確定,都會讓人變得更加敏感。也許會無理取鬧,也許會歇斯底里,一點點平常的瑣事,可能都會是導火索,引起一場無謂的爭吵。人雖然還是以前的那個人,但是,也不完全是以前的那個人。因為病痛,所有相處的日子,雙方或許都會變得小心翼翼,一方過分的忍耐和寬容,會縱容另一方的急躁和無理。日子久了,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都會遭受消磨和質疑。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也是這個道理。」
「爸,如果都消磨殆盡,離開就沒那麼痛苦了,對不對?」燕少菲也站起身,來到爸爸身邊。
「不知道。」燕雲浩搖搖頭:「你媽媽沒有給我那樣的機會,我也沒辦法想像,兩個相愛的人如何互相折磨,你媽媽的離開,雖然使我生氣,卻並沒有消磨掉我們之間的感情,現在想起來,這是我非常感謝你媽媽的一件事。」燕雲浩抱緊雙臂,靠在窗邊:「生命還未結束,愛情卻從此離開,是不是一件更加悲慘的事情,誰也不好說。他沒有離開你,卻有可能把最壞的脾氣都給了你,使不離不棄的誓言變成莫大的諷刺。」
燕少菲靜默了很久,才輕輕說道:「爸,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轉身離開。」
「阿墮,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爸爸是想讓你好好想一想。」燕雲浩嘆了口氣:「你如果要陪在凱子身邊,未來可能會面臨更多的困難,你要真正從心理上去了解一個病人,了解他真正的需求和精神變化,防患於未然才是最好的陪伴。你這一年的離開,雖然不能說是錯,可是,對於凱子和你周圍的人來說,也不見得就是對的。」
「爸,這是什麼意思?」燕少菲不解的問道。
「就拿慎言來說吧,他喜歡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相信凱子也知道,他如果是一個身體健健康康的男人,根本就不會把慎言放在心上,又怎麼捨得把你讓給慎言?」燕雲浩認真的看着女兒:「這就需要你好好處理你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一個不慎,或許就會重蹈覆轍。凱子和你太熟悉了,你念頭一轉,他可能就知道你的想法。這就是我剛才說的,生病的人比常人更敏感,也更容易退縮。事情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如果凱子總是打着為你考慮的旗號做同樣的事情,你要怎麼辦?」
「是啊,以前他會爭,現在他只會舍。」燕少菲心痛難當,自從他生病後,他一直想要捨棄她,這一次,他不只讓自己走,甚至連以後的路都幫自己選好了!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痛苦,會使病人的心思變化不依常理,做出很多矛盾的行為。」燕雲浩受過這樣的痛苦,他不想讓女兒再犯這樣的錯:「你媽媽當年也一樣,她生病的時候其實最需要我,最希望有我的陪伴。可是,她又有着病人獨有的自尊,其實也是對她自己和我沒有了更多的信心。我那時候忽略了你媽媽的心思,沒有很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總是有些後悔。」
「爸爸,那我該怎麼辦?」燕少菲一雙大眼睛看着爸爸,流露出迷茫。
「人生總是有舍有得,愛一個生病的人,就需要一個更加冷靜的頭腦和更多智慧的付出。」燕雲浩看着女兒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輕輕的說道:「在對待慎言的態度上,你就需要做一個最果斷的、讓凱子不會再有任何其他念頭、一勞永逸的處理。」
「一勞永逸?」燕少菲一驚:「慎言一直照顧我,對我很好,他這麼好的朋友,我一生也找不到第二個,有什麼辦法能夠一勞永逸啊?」
「這就需要你自己去取捨了,你要是割捨不了,就沒法保證以後不會因為這個發生更大的問題。」燕雲浩搖搖頭,取捨之間都是痛。
「爸,我沒辦法做到,我好像做不到。」燕少菲低聲喃喃的說道,從此割捨掉楊慎言,她要怎麼做?尤其是昨晚她知道了楊慎言的心思,心裏就更難受,這樣一心對她,一直站在她身後,默默支持她的人,她真的找不出第二個。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慎言在你身邊,凱子就會和他去比較,有了比較的心思,就會生出不該有的想法。男人在這個事情上,根本看不開。你媽媽那樣愛我,我還懷疑過餘子謙,阿墮,你有勇氣和凱子談談慎言嗎?」燕雲浩看着女兒問道。
燕少菲看着窗外,久久的不言語,如果沒有昨天的事情,或許她還可以理直氣壯的和馮勝凱談一談,可是明明知道慎言存着愛她的心,她怎麼能傷害一個那樣長久的委屈的愛着她的人?
燕雲浩見女兒神思不屬,心裏也非常恍惚。女兒落落的神情,和故去的妻子實在太過相似,他看着女兒,想着深愛的妻子,想着深情的馮勝凱,想着傻氣的楊慎言,又想起倔強的彭靜瑤,不禁喃喃低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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