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今日江頭兩三樹,可憐和葉度殘春。離思五首元稹
燕少菲其實非常猶豫,她不想回去,京城離她太遙遠,況且兩個人已經離了婚,再有接觸,其實並不方便,可是馮勝凱是個最會談判的人,三言兩語,就讓她潰不成軍。馮爺爺年紀大了,只有馮勝凱這麼一個孫子,要是在大壽之日得知孫子離婚,不定鬧出什麼事來,燕少菲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她來仙霞的時候就沒帶什麼東西,到了這裏以後,很喜歡仙霞這裏古色古香的蠟染,身上的衣服都是在附近的店裏淘的,她看着自己身上深藍色白花紅紐襻的衣服,急匆匆的,也沒辦法再臨時買衣服換,只能先到了機場再。
第二天一早,燕少菲走到鎮子外面的停車場,轉了兩趟大巴,車子還沒停穩,馮勝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人已經在雲海機場,等她辦理登機手續,燕少菲有無奈。當她站在機場入口,看到馮勝凱一臉似笑非笑時,就知道自己這一身穿着和背着的雙肩包搭配,多麼讓人奇怪了。
燕少菲儘量讓自己適應一路怪異的眼光,裝作若無其事,反正行色匆匆,誰也不認識誰,她一路端着臉,目光盯在三尺之內不斜視,可是她身邊的人卻是最大的問題製造者。馮勝凱可能是出差臨時趕到這裏,一身名牌行頭,長得人模人樣,穿過人群的時候,引來很多人的側目,在這頻繁的側目中,燕少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後退幾步,和馮勝凱拉開一些距離,想減少一些尷尬,可是馮勝凱卻不耐煩等她,回頭拽起她的手,一路將她拖進候機室。燕少菲見他這樣,心裏氣急,反倒放下了,愛咋樣咋樣,是他臨時打的電話,要丟人,也是他丟人,自己在這裏無親無故,又不會遇見什麼熟人,怕什麼。
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一路高呼:「馮總,您好!沒想到在這裏碰見您,真是幸會幸會啊!」馮勝凱站起來打招呼,燕少菲穩坐如山,裝作不認識,但是馮勝凱卻偏偏不肯如她的意:「阿墮,起來打招呼。」燕少菲彆扭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他既然這麼了,她就不能不給他面子,大家都是世家子弟,這規矩還是懂的。
「林總,這是內子燕少菲,和我一起回家參加老爺子的壽宴。」馮勝凱優雅地介紹到,一沒有看向燕少菲。
「林總,您好。」燕少菲微笑着伸出手:「幸會。」
「哎呀,是馮夫人啊,幸會,幸會。」林總是個四十多歲的男生,穩重優雅當中透着一股商業人士的強悍,一看就是這個圈子裏的尖人物:「馮總年輕有為,沒想到已經是已婚人士,把夫人藏得很好啊。」林總似乎和馮勝凱很熟,和燕少菲打過招呼,就開着馮勝凱的玩笑。燕少菲想可能這個林總認識家裏的人,馮勝凱估計怕他們離婚的事情被家裏人知道,才特意介紹自己的,否則,以他的個性,很少介紹自己給他圈子裏的人。
燕少菲筆直的站在一邊,面帶微笑,直到馮勝凱和林總寒暄完畢,才坐回座位繼續發呆。馮勝凱看着她及肩的短髮,有不太習慣,她右耳的那顆紅痣,被頭髮擋起來,看不見,她低着頭坐在那裏,頭髮擋住了她一半的臉,神情木木的,沒有往日的燦爛。
「為什麼辭職了?」馮勝凱靠在椅背上,低聲問道。
「請假時間太長,不好意思待下去。」燕少菲知道他只是隨口問問,也就隨口答道。
「真是大姐做派,都不想想,現在工作有那麼好找嗎。」馮勝凱嗤笑一聲:「你一直待在仙霞?」
「嗯,那裏很適合我這種無業游民。」燕少菲抬起頭,看着他不屑一顧的樣子,笑道:「我這不是還有個有錢的前夫嘛,隨時給我賺外快就夠生活費了。」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馮勝凱也不惱,笑着看她:「你就穿成這樣賺外快,似乎也太不敬業了。」
「不准笑。」燕少菲有惱他:「你一通電話就把我叫過來,我哪有時間買衣服。」
「你平時就穿這樣?」馮勝凱的笑意中帶着明顯的調侃,讓燕少菲有惱羞成怒:「你要是再笑下去,我回家就穿這樣給爺爺看,讓你在大家面前風光一下,晉級為年度熱人物!」
「哈哈」馮勝凱不知道被她那句話刺激到了,哈哈大笑,燕少菲不理他,廣播已經在提示登機,燕少菲準備起身的時候,馮勝凱忽然湊在在她耳邊了一句:「以後不要再換手機號碼,省得給我添麻煩。」
燕少菲沒有理他,隨着登機的人群進入機艙,馮勝凱訂的是商務頭等艙,兩個人坐下後,她要了一條毯子,直接進入準備入睡狀態,不想和他話。馮勝凱似乎也懶得理她,只有吃飯的時候,知道她吃不慣飛機上的米飯,幫她要了份麵條。
下了飛機,已經有人來接馮勝凱,燕少菲面無表情的跟着他坐上車,馮勝凱吩咐司機直接到麗晶商廈,來到她經常買衣服的專櫃。京城比仙霞冷很多,雖然都是深秋,但是京城的冷,讓燕少菲有些瑟縮,她想,香山上的紅葉應該鋪天蓋地的紅起來了,關外的風塵大起來,什麼時候會下第一場雪呢?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馮勝凱幫她挑了幾套衣服和鞋子,示意她去試。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脾氣,燕少菲根本懶得試,他挑衣服的眼光非常好,這裏的專櫃有她的碼數,其實根本不用她試穿。但是每次馮勝凱都有這個怪毛病,只要是他陪着她來買衣服,都非要讓她試來試去,很有耐心似的,反倒是她,甚少有心情試衣服。
衣服的顏色都很低調,馮勝凱知道她還在媽媽的喪期,自然不會要她穿紅掛綠,淺米色薄羊絨衫,淺米色牛仔褲,咖啡色風衣,淺棕色翻毛皮靴,等她一身搭配完,站在鏡子前時,馮勝凱的眼裏多少出現一些光彩,讓燕少菲有懷念剛結婚的時候。他那時候非常喜歡帶她來買衣服,每次看她穿着新衣服時,就有一種她不出來的喜悅,她覺得是他的怪癖,她又不是他那些女朋友,也不是多麼美麗的女人,兩個人從玩到大,什麼鬼樣子都見過了,就算長得再美,也會出現審美疲勞。
看着及肩的頭髮,燕少菲有恍惚,這幾個月連鏡子都照的少,在鎮子上一直穿着那種復古的衣裙,現在鏡子裏的人自己看着都有陌生。
「為什麼留頭髮了?你不是一直嫌麻煩麼?」燕少菲愣神的功夫,馮勝凱站在她身後,低低的問道。
「懶得去剪。」燕少菲用最簡單的詞打發了他,有些事情,還是不出來的好,她想起柳眉永遠長長的秀髮,那麼柔美,那麼令人羨慕。
回家的路上,馮勝凱有沉默,燕少菲以前經常耍寶鬧他,兩個人開玩笑開習慣了,都不太在意,在車子上打打鬧鬧也很正常,像現在這樣規矩的坐着,倒真的顯出了距離,多久的時間?燕少菲記得從離婚到現在,也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是不是真的在鎮子裏度日如年,磨光了歲月。
馮家大宅里很熱鬧,馮老爺子戎馬時候的老戰友已經有很多不在世了,能來的,當然都儘量來了,燕少菲的爺爺也在。她先去和老人家打過招呼,拜過壽,和在場的人招呼了一圈,才上樓來到以前和馮勝凱住的房間,房間還是以前的樣子,雖然在這裏沒住幾天,但是家裏的保姆非常盡心,收拾整理的一如當初。燕少菲看時間來得及,到臥室裏面的衛生間簡單沖了個澡,洗去一身灰塵,剛出來,就見馮勝凱坐在床邊發呆:「你要不要去洗洗,現在還來得及。」燕少菲知道他一路飛機坐下來,肯定身上不舒服,她邊擦頭髮,邊往旁邊的梳妝鏡前坐下。
「把頭髮吹乾再出來,別滴的到處是水。」馮勝凱眯着眼靠着床休息,看也不看她。
「真是囉嗦,我看你比爺爺更像老頭子。」也許是地方太熟悉,燕少菲的本性有露頭,白了馮勝凱一眼,就沒見過他這麼婆媽的男人,什麼都要管。她大大咧咧的,從時候到結婚再到離婚,一直被他管得嚴嚴實實,有時候比自己爸爸還凶。
「去拿吹風機。」馮勝凱見她嘴,臉上倒是一笑,燕少菲到浴室拿了吹風機,遞到他手裏,馮勝凱扒拉幾下她的頭髮,幫她吹乾:「頭髮怎麼這麼少,稀稀拉拉的一都不像女人。」
「大爺,您就當我是男人好了。」燕少菲被他嫌棄慣了,習慣性的嘴,心裏已經鈍鈍的麻木,卻還是有痛,再不好的婚姻,總有些美好的東西在裏面。
「哼,就你這樣的,當男人也給我們男人丟臉。」馮勝凱揉了揉她的頭髮,順便丟下一句,朝浴室走去。
「那你就當我是東方不敗。」燕少菲氣得朝他丟過去一個枕頭,馮勝凱沒有回頭,燕少菲走過去撿枕頭的時候,他卻忽然轉身道:「別侮辱林姐姐了,就你長得那樣,林姐姐你也敢叫板。」
燕少菲坐在梳妝鏡前看着自己,的確,自己的長相真是愧對遺傳,媽媽是典型的江南美女,一舉手一投足,弱柳扶風似的,眉眼裏全是詩詞,爸爸是北方男人,高大俊朗,如今人到中年,多的皺紋也只是更添成熟氣質,這樣的一對父母,怎麼會生出她這樣的孩子,一米七二的身高,瘦不伶仃的,腰細倒是細,就是沒胸沒臀,直拉拉到底,一張臉也只是清秀,現在配着這直直的頭髮,如果再回到大學去,估計比學生還像學生,她記得見過陪馮勝凱玩的一個女大學生,那身材那長相,簡直讓她相形見絀,都沒好意思過去句話。
趁着馮勝凱洗澡,燕少菲換好衣服,簡單的化了淡妝,今天來的人都是和馮家關係很近的,換句話,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他們這些從長在世家的人,就是有這好處,應付這些場合比吃飯還簡單,這也許是馮勝凱娶她的原因之一,逢年過節的,都是熟人,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一路叫下去,就沒有不待見她的,有燕家的老爺子和老夫人在,誰不給燕少菲面子,再,都是看着他們長大的長輩,就是胡鬧一番,也只是當他們孩子一樣看待,這種親密關係,是外人沒法子想像的。燕少菲還記得有一次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帶着新婚的夫人來參加這種家宴,因為不是圈子裏的人,鬧了不少笑話出來,從此再也沒在這種場合出現過。
馮勝凱洗澡的時間比較長,燕少菲出房間的時候經過浴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麼愛講究的男人,這輩子怎麼不託生成個女人。
燕少菲找到爺爺燕正軍,問了問奶奶的近況,爺爺奶奶最近身體不是太好,讓她有空回家去看看奶奶。燕少菲嘴上答應着,心裏卻猶豫再三,奶奶不太喜歡她,因為媽媽的緣故,奶奶對她也不算是太親近,爸爸當年沒有按照奶奶的要求娶個圈子裏的二代,為此鬧了不少矛盾,就是這樣曾經為了愛情的婚姻,也不過維持了十年就一拍兩散,愛情,究竟不是飲食,缺了它,又不是活不下去。爸爸另娶新婦,生得佳兒,也不過在離異幾年的時間,人生就成了另一番景象。
燕少菲和馮勝凱的婚姻,終於是讓奶奶高興了一回,對她似乎也比從前好了不少,但是奶奶依然不喜歡兒媳婦,繼母章麗華就算生了兒子,也沒在奶奶跟前討了好。燕少菲有時候會惡意的想,可能在奶奶眼裏,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配做爸爸的妻子。
馮勝凱下樓的時候,燕少菲正坐在馮老爺子身邊,陪着他聊天。馮家的爺爺奶奶,對她比自己的親生爺爺奶奶還要好,當初上學的時候,她每天都要來這邊喊馮勝凱一起走,馮爺爺經常給她準備零食,女孩子就要多吃吃零嘴,多寵着才能長大。馮家沒有女孩子,仗着馮爺爺和馮奶奶的喜歡,自己和柳眉在馮家玩,那都是能翻天的主。自己和馮勝凱結婚,馮爺爺和馮奶奶簡直笑歪了嘴,恨不得滿世界都知道,所以,馮勝凱到現在不敢把離婚的事情告訴老人家,燕少菲真心能夠理解。老爺子雖然民主,但是要是發起軍威來,馮勝凱估計能被打個半死。
老爺子年紀大,大家也不敢鬧得太晚,年輕一輩拜過壽,基本就散了,柳眉從雲海趕回來,她告訴燕少菲,楊慎言去了美國出差,沒法趕回來,兩個人也是匆匆聊了幾句,柳眉有事就先走了。燕少菲是主人,大家都走光了,她也不能走,直到送走所有的客人,馮勝凱的爸爸媽媽也走了,燕少菲和馮勝凱才算鬆了一口氣,老爺子讓他們倆住一晚再走,兩個人也不敢反駁。馮勝凱先上了樓,燕少菲伺候爺爺和奶奶躺下,了一會話,才回到樓上臥室。
「爺爺和你什麼呢?」馮勝凱已經換了睡衣,靠在床上問道。
「問我們什麼時候生孩子。」燕少菲實話實,這些話,今天在老一輩嘴裏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早就不稀奇。
馮勝凱掀開被子躺進去,不理她。燕少菲從衣櫥里拿出睡衣,跑到衛生間,洗了洗臉,換了睡衣回房,馮勝凱似乎已經睡着了,她掀開被子,輕輕躺了進去,反正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兩個人的革命友情不會因為結婚或者離婚產生變化,這共識相信還是有的。
「你沒回過家?」燕少菲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馮勝凱的聲音在頭響起,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在問什麼,自己的東西還放在他那裏沒收拾。
「嗯,我這幾天有空過去收拾一下,不會給你添麻煩。」燕少菲從早到晚趕車趕飛機招待客人,就沒歇下來過,這時候困勁上來,腦子一不清醒,很費勁的着。
「沒事,先放着也沒關係,我也沒回去住過。」馮勝凱的聲音嗡嗡的,燕少菲過很久才能將他的話聽進去:「慎言在美國,沒有回來,你是不是有失望?」
「嗯,柳眉回來了,你今天見着她了嗎?」燕少菲聽到慎言的名字,想起今天柳眉急匆匆的樣子,不知道兩個人見沒見到,如今四個人里,就她最不出息,慎言和柳眉都有自己的公司,雖然沒有馮勝凱做的這麼大,但是憑着家裏的關係,在外面做事,還是沒人敢招惹的。她大學畢業沒多久,就嫁給馮勝凱,隨便找了個公司做做助理的工作,一直耗到現在,一事無成,工作現在也被她給辭了,怪不得馮勝凱老是她笨,原來是真的,原來真的是她最笨。
「聊了幾句,她公司的事情多,也是個大忙人。」馮勝凱知道她和柳眉很久沒見,解釋道。
「哦,看來就我最閒。」燕少菲睜不開眼睛,翻了個身:「趕明我也去開個公司,忙忙還好些。」
「就你那智商,開個公司就不怕把錢賠光?」馮勝凱厭棄的聲音傳來時,燕少菲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她實在抵不住睡意。馮勝凱哭笑不得,看着跑到他懷裏的燕少菲,身體僵硬,不敢動彈,這女人,似乎沒有一危機意識,就算是離婚,就算沒有女人味,難道她不知道她正睡在一個正常男人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馮勝凱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忽略她身上傳來的香氣。
燕少菲還是回去看了奶奶,如今老人家年齡都大了,她既然打定主意要離開京城,以後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秦文華坐在客廳修剪自己的花花草草的,看到燕少菲也不吃驚,馮老爺子過生日,她沒過去,就知道孫女一定會回來,這孩子自就不聰敏,那心思,不用猜都知道。
「奶奶,我聽爺爺您身體不太舒服,怎麼不到療養院去住住?京城現在天氣冷了,和爺爺到海邊去散散心吧。」燕少菲記得往年每到冬天,奶奶就喜歡到海邊的療養院去吹吹海風。
「不想去了,現在老了,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秦文華指揮家裏的保姆把東西搬走,讓燕少菲坐下:「你媽媽的東西都整理了?」
「嗯,也沒多少東西。」燕少菲不想和奶奶多聊媽媽,隨口應道。
「這是奶奶幫你買的一套房子,在市區中心的位置,你媽媽住的房子,托人處理掉吧,人不在了,也別留戀物件。」秦文華讓保姆從房間的桌子上拿過一個文件袋,遞給燕少菲:「你結婚的時候,奶奶就準備當嫁妝送給你,可是那時候怕你馮爺爺家多心,就緩了緩,如今你們結婚也三年多了,雖馮家對你也好,但是你媽媽突然過世,你以後也沒個依仗,如果凱子欺負你,你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秦文華把文件交到燕少菲手裏:「你媽媽結婚的時候就老實,也不替自己打算打算,離婚後自己身體不好,吃了不少苦,我和你媽媽關係一直不是很好,但是,大家都是女人,我自己也有女兒,你外公外婆相繼去世,我知道,你媽媽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總不能不心疼自己的孫女。」
「奶奶,媽媽的房子就夠了,您不用再給我另外準備。」燕少菲不想要奶奶的東西,媽媽病得再辛苦,都沒從奶奶手裏拿過一分錢。
「我和你爺爺這麼大歲數,不定那天就走了,這些東西,不留給你又留給誰?」秦文華拍拍燕少菲的手:「你媽媽早先留在這邊的一些東西,我讓保姆收拾了,已經搬到那邊房子去了,你有空的時候看看是否需要留下,人走了,東西又算什麼。去看看你爺爺吧,昨天從你馮爺爺那兒回來,就有不舒服,還在床上歪着呢。」
燕少菲陪爺爺吃了午飯,了會話,爺爺就又休息了。她看着爺爺消瘦的身子,鼻子忽然有酸酸的。燕正軍一生戎馬,端的是威風凜凜,燕少菲記得時候,爸爸最怕爺爺發脾氣,每次爺爺發脾氣,爸爸都會派她安撫爺爺,所以,爸爸和媽媽搬出住的時候,她被留在爺爺和奶奶身邊,一直到上大學的時候,她才借着住校,從這裏搬出去。
燕少菲從爺爺家出來,看着手上的房產證和鑰匙,再次感慨萬分,除了這些印有自己名字的證件,似乎辦什麼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到場,這個謎一樣的圈子,總是會發生謎一樣的事情,燕少菲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名字比自己的人更重要一些,至少還有很多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忌諱三分,可是有時候自己人站在那裏,卻似乎只是個擺設。她還記得有一次和同事去吃飯,碰到幾個女人在聊天:「聽馮總的太太是燕家那位,你自己可要當心了,別給人抓住了。」
「就是,這些家族,可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就算馮總再喜歡你,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別真把自己當回事。」
「知道了,不就是燕少菲麼,大名鼎鼎的,我可沒那麼笨,敢在老虎嘴邊拔牙,聽她是那幫老爺子的心肝寶貝,連馮總也忌憚她三分,我這不躲着呢麼。」
燕少菲那天聽了不少私房話,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那麼有名,可是坐在那些女人跟前明晃晃的她,卻似乎不存在,原來馮勝凱不讓她參與他的社交,也是對的,至少當着她的面議論她的那些人比較心安理得。
奶奶給的房子,超出她的預期,中心城區的花園式公寓,複式結構,房產證上寫的是一百五十平,可是燕少菲進去後才發現,兩個一百五十平都擋不住,奶奶給她的嫁妝,也許不希望她賣掉或者轉讓掉。房子裝修的非常溫馨舒適,她自己原來在奶奶家珍藏的一些玩意,也被奶奶搬過來,看來是費了不少心思。
燕少菲只覺得房子大,她自己一個人住這樣的房子,更覺得空蕩,她來到書房,看到一個紅木的箱子,應該是媽媽的一些舊東西,沒想到奶奶竟然如此細心,這些陳年的東西,媽媽自己恐怕都忘記了,能從老宅子的儲藏室翻出來,應該也費了一番功夫。
紅木的箱子已經有些年頭,看樣式很有江南的風韻,應該是媽媽的陪嫁品。燕少菲打開箱子,裏面是一本一本的筆記本,有新的,有舊的,有些久遠的鋼筆的字跡都有模糊。燕少菲自從在仙霞看過外公的筆記後,就很喜歡看以前的東西。她到外面的超市買了一些食品,準備這幾天就住這裏,看完媽媽的筆記再做打算。
晚飯燕少菲就煮了一碗泡麵,湊合着吃了,然後拆了一包花生糖,捻了一顆放在嘴裏,慢慢嚼着,隨手拿出一本媽媽的手札,躺在沙發上翻開。手札的扉頁上,是一行清秀的鋼筆楷書: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今日江頭兩三樹,可憐和葉度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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