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醒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沉睡在黑暗之中,那種令人發顫的、純粹的黑暗。他覺得自己的意識非常的清晰,就好像睡了一個非常舒適的午覺醒來後一樣,非常的美妙。
他試着起身,但全身劇痛無比,而且身子還像是被什麼緊緊束縛住了,絲毫動彈不得。他忽然覺得奇怪,但是又說不出到底哪裏奇怪。他努力回憶之前的發生的事,他記得之前自己正在蘇東林的辦公室談論案情,後來說到了十年前關於安夏的那個案子,然後他因為心血潮湧,後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難道我暈過去了?」明克暗想道,「如果我真的暈過去的話,那麼我現在應該是在醫院才對,也有可能被送回家了,無論怎樣,在自己醒來之前應該會有人在旁邊照顧的吧?」
他試着喊了聲「喂,有人嗎」,可是瞬間就驚呆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當一個人被困在未知的黑暗中,既不能動彈又無法求救的時候,總是會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的。這一刻,他忽然又陷入了崩潰的邊緣,總覺得這一切都是那個安夏在搞鬼,一想到這裏,他瞬間就認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安夏,她想要折磨自己,讓自己崩潰,讓自己把自己推向生命的盡頭。
「救命……」他嘶聲力竭地大喊大叫,想要打破這份令人無法忍受的沉靜,不過任憑他怎麼喊怎麼吼,喉嚨里始終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來,那感覺就好像自己看自己演的啞劇一樣。
驚恐之餘,他轉動眼珠,打量着周圍眼光能觸及到的每一個角落,可是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還有就是長時間處在黑暗裏產生的幻視,一些仿佛旋渦般的不規則的線條。他想要搜尋哪怕一絲一毫的光亮,找了半天,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就像是被囚禁在了黑洞中,將永遠這樣下去,無休無止。
怎麼可能這麼黑,難道自己眼睛不行了?」明克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饒是這麼多年在生死邊緣掙扎,也難以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實。
突然,黑暗開始起了變化,一絲細微的光線刺了進來,細微得如同針線,可在這純粹的黑暗當中,就算只是這麼一絲光線都那麼的明顯且耀眼,這對於明克來說,無疑是關鍵時刻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他的眼睛看着那道光線就再也不願移開,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找不到了一樣。
同時,他又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很大,而且很近,幾乎就在他身邊,但是卻聽不清楚那人在說些什麼。他努力靜下心來認真傾聽,可是說話的人瞬間多了起來,說的什麼依然聽不清楚,感覺是有很多人在爭吵。
明克發現周圍的視線也開始變化了,不再是純粹的黑暗,已經可以看到模糊的來來往往穿行的人影了。他試着打量周圍,有許多人從他身邊穿過,沒有人停下了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他們走得並不是很快,但是明克卻看不清他們,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
這時,他忽然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了,他最開始試着動的時候,大腦傳達給他的是全身劇痛,他甚至還因為疼痛難忍齜牙咧嘴,可其實他根本沒有痛的感覺,也就是說疼痛似乎並非發生在他身體上。
這些情況只能說明一個情況:夢魘!
明克總算鬆了口氣,「鬼壓床」的經歷他曾經也有過好幾次,人在長時間睡眠不足、精神不佳的情況下,平躺入眠的話就很容易發生這種情況。這也並非真的是惡鬼壓身,而是一種正常情況,當然,也算是一種疾病,經常出現夢魘的人必須得注意身體。
想到這,明克開始試着奮力抬動手指或者腿,因為這兩個地方比較容易些,只要有一個手指動了一下,那麼整個身體的神經就會瞬間全部甦醒,「鬼壓床」也就瞬間解除了。不過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明克試了好幾次,手指都如萬噸重物般難以挪動,他乾脆放棄了掙扎,反正過不了多久身體也會自動甦醒。
就在他放鬆準備繼續睡一會兒的時候,突然有人在他腿上狠狠拍了一把,驚得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望着拍他的那個人,原來是一個小女孩,正在吸允一根波板糖,微笑着看着他。
明克半響才回過神來,全身已經被汗浸濕了,他抹了抹,笑着說:「怎麼了,小妹妹?」
那個小女孩眼神里有些驚恐地望了望窗外,明克也跟着看了過去,外面已經是晚上了,正在下大雨,聽得「唰唰唰」的響,正是夏季那種來得快去得快的暴風雨。
病房裏有加上明克有三個病人,都靠一塊布隔開的,明克在中間,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動畫片,應該是小女孩剛才在看。還有幾個人坐在靠窗的陳舊的沙發椅上,各自玩着手機,看樣子是看望或者陪病人的。
看着這些,明克忽然覺得之前自己所有經歷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覺,只有此刻看到的,才是那麼的真實。他心裏也鬆了口氣,感覺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是那麼親切。
這時,他才又看回到小女孩臉上,等着她說話。
小女孩看了半天窗外,這時才回過臉來,說:「剛才那個大姐姐好兇啊。」
明克一驚,看了看病房門,此刻是開着的,衛生間也不像有人的樣子,而病房裏另外兩個病人都在睡覺,陪同的人當中到是有兩個女人,年輕那個看樣子也有三十多歲了,小女孩不至於叫她大姐姐吧。於是好奇地問道:「哪個大姐姐啊,是不是欺負你了?」
小女孩搖了搖頭,天真地說:「就是剛剛坐在你病床上的那個大姐姐啊,她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啊。我本來想叫醒你的,可是那個大姐姐恨了我一眼,我好害怕。不過現在她從那裏走了,我才來叫你的。」她說着,指了指那扇小小的此刻關上的窗子。
明克剛放下去的心陡然間又提了起來,驚恐地看着窗外,這一眼,正好看到窗戶上安夏邪惡的冷笑,不單是他,就連那個小女孩都嚇得「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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