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臥佛山。
臥佛山位於太原以東三十里處,乃是天秦有名的幾座大山之一。
此山高逾千丈,南面接着一片綠湖,當真是山清水秀、樹木蔥鬱。
若是湖面無風之時,臥佛山映在水中,就好像照鏡子一樣,讓人分不出哪一邊是真,哪一邊是假。
而水中倒影與山體連成一片,只需站在湖水南岸歪着頭看去,便可看見一尊佛像橫在水上,好似臥睡在那,這也是臥佛此名的由來。
站在臥佛山山腳之下,踏着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石階往山上登去,直達山頂處,便可瞧見一座古寺,名曰金龍。
這金龍寺藏於臥佛山中,佔地極廣,也不知它存在了多少年月,想要考究也無處問津,只是這金龍寺歷來香火繁盛,每日裏虔心上山拜佛者絡繹不絕。
而在江湖武林之中,每每有人談及這金龍寺,無一不是神色一凜,言行之中盡皆充滿敬佩。
不為其他,只因這金龍寺乃是中原數一數二的大宗大派,其門下數千僧人弟子,個個武藝高強,至於俗家弟子,更是數不勝數。
而寺中僧人平日裏樂善好施,經常救助苦難百姓,如活佛在世般,也是深得百姓愛戴。
此時還是晚冬,冰雪雖已消融,但氣溫還是頗為寒冷,尤其是這千丈的高山之上,更是比山下冷上三分。
但金龍寺還是同往日一樣,迎着無數香客登門拜佛,寺中僧人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當!!」
「當!!」
寺中傳來鐘鳴陣陣,渾厚悠長,傳得極遠。
山門之處,一位身着錦袍、體態極胖地中年男子,正踩在第九千九百九十八級石階之上,其身後,還跟着四名家丁打扮的人。
這肥胖男子名叫陳德才,乃是臥佛山附近頗為名氣的地主,只是因為自幼貪吃懶惰,這才養出這渾身兩三百斤的肉來。
只見陳德才胖得好似一顆圓球,滿臉的肥肉將他雙眼擠得只餘一條縫隙,其面色卻是極其慘白,額上也是淌着豆大般的汗珠,身上的錦袍竟是能滴出水來,原來是被汗水給浸的。
一旁路過的行人瞧得仔細,卻是捂嘴偷笑,匆匆走過。
陳德才卻是毫不察覺,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氣,好待緩過氣來,便踏上這最後一級石階。
過了片刻,陳德才面色微微好轉,便見他費力的抬起右腳,就要向上邁去。
可他從山腳之下一路行至此處,體力已是消耗過甚,又哪還有力氣僅靠着一條左腿,就撐住他兩百來斤的重量。
「誒誒!」
但聞陳德才口中驚呼,其身形好一陣搖晃,兩隻粗短的胳膊拼命地煽動着,卻也無濟於事,眼看他就要向後栽去!
他身後可全是由石頭砌成地山路,可謂是陡峭無比,若是讓他這麼摔落下去,定是會丟了性命!
四名跟在他身後的家丁見着,一番手忙腳亂,連忙伸出八隻臂膀,便要去將他撐着。
可四名家丁也是徒步上山,此時也已是強弩之末,又如何頂得住?
四對手掌剛頂在陳德才後背之上,四名家丁忽地面色齊變,紛紛只覺自己撐着地就是塊萬斤的巨石,猶如天塌一般!
八隻胳膊頂在陳德才背後,竟也支撐不住,陳德才只是略作停頓,便又向下壓去。
這若是落實了,可就是五條性命啊!
「快!快救人!」
周圍有人見着,大呼一聲,又招呼着周圍幾人,便要衝去救人。
可眾人始終隔了幾步,看似不遠,卻是不及。
而其他人見着,皆已呆住,其中不少婦孺小孩,更是捂着眼睛不敢去看。
眼見陳德才與四名家丁就要摔下山去,卻見一道身影陡然躥出,閃電般朝着陳德才奔去!
四周之人只覺眼前一花,眨一下眼,便看見陳德才身後竟是憑空出現了一個年輕和尚。
只見那年輕和尚正舉着雙手,頂在陳德才的身後,其臉色已是憋得通紅。
「是金龍寺的大師!」
有眼尖之人,一下便道出了年輕和尚的身份。
年輕和尚無暇他顧,只一運氣,登時大喝一聲道:「起!」
這一聲震耳欲聾,猶如虎嘯!
下一刻,只見陳德才竟不再向後倒,反而是朝着前邊摔去。
「噗通!」
一聲悶響,陳德才兩三百斤的身子摔倒在地,濺起一片塵土。
那四名家丁也是癱倒在石階上,方才那一幕,顯然將他們嚇得不輕。
再看那金龍寺的年輕和尚,卻已是神色如常,好似什麼也沒做一般。
「好!」
不知何人一聲叫好,竟引得周遭眾人紛紛稱讚起來。
「不愧是金龍寺的大師!這一身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
「多虧大師出手相救,否則那陳德才可就沒命了!」
「金龍寺的大師都是活佛下凡!」
聽得眾人誇讚,年輕和尚卻是神色如常,反而雙手合十,朝着眾人行禮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太抬舉小僧了,小僧只是區區一名知客僧,當不得大師二字,更配不上活佛。」
說完,年輕和尚又行一禮,這才來到陳德才身旁,好心問道:「阿彌陀佛!施主,你沒事吧?」
陳德才已是從地上坐起,正痴想着方才生死一幕。
此刻聽得年輕和尚呼喚,陳德才這才回過神來,竟是朝着年輕和尚跪下叩頭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年輕和尚見着,連忙扶起陳德才道:「施主快快請起!出家人救死扶傷乃是分內之事,施主此話言重了!」
待到陳德才站定住身形,年輕和尚又一喧佛號,問道:「施主可覺得身體有恙?」
陳德才聞言,這才看向自身,發現自己除了衣襟沾滿灰塵,雙手磨破了一點油皮之外,並無大礙,便道:「沒事沒事!只是一點小傷!」
年輕和尚見着,便放了心,又道:「不如小僧帶施主去抹些傷藥如何?」
陳德才正要回答,卻有幾名和尚來到二人身旁,但見其中一個年紀稍長地和尚朝着陳德才一個施禮,後又向那年輕和尚問道:「淨空,方才發生了何事?」
喚作淨空的年輕和尚沖其施禮道:「回師兄,方才這位施主險些跌下山去,師弟恰好看見,便出手相救,現在正要帶着施主去處理一下傷口。」
年長和尚面露恍然,便道:「如此甚好。」
說完,年長和尚又向陳德才道:「既然如此,還請施主跟着我這師弟走上一趟。」
「淨空,記得用上好的傷藥。」
年長和尚又朝淨空囑咐了一聲,這才帶着其他和尚離去。
「施主,還請隨我來。」
淨空見師兄已走,便朝陳德才請道。
「如此,還有勞淨空大師了!」
陳德才忙還禮謝道。
說完,陳德才又向身後一招手,四名家丁這便跟上。
六人兩前四後,便隨着人群,走進了金龍寺。
陳德才方一進到寺中,便瞧見門後空地之上坐着一尊巨大香爐,上面落滿了高香妙香,還有不少香灰落在地上,卻有着一名小僧一直用掃帚掃着香灰,一刻也不停下。
「想不到一名小小童僧都如此務實,毫不偷懶,這金龍寺果然名不虛傳!」
陳德才心中想着,正要再看,卻聞見腦後傳來淨空的話聲。
「施主,這邊請!」
陳德才忙回過頭去,卻見淨空正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他當下也不再多看,幾步便趕到淨空身旁,卻是惹得渾身肥肉一陣抖動。
待到陳德才跟上,淨空這才繼續領路。
「淨空大師,那小師父入寺幾年了?我看他一直在那掃着地,也不停一下,難道他不累麼?」
逮着機會,陳德才便向淨空道出心中所思。
「施主說的是淨明師弟吧?他入寺已有三年了,掃地是他的修行,如佛法一般,當然一刻也不能停下。」
淨空含笑答道。
陳德才恍然,也不再問,一路走着的同時,又開始四處打量起來。
六人此時已是離了喧鬧之處,到了寺中後院,正走在一條小廊之中。
這裏已見不到其他香客的身影,只是偶會路遇寺中其他僧人,雙方便會停下相互施禮。
七拐八繞一陣,也沒過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寺中藥房。
淨空推開屋門,便立在一旁,請陳德才五人先行入內。
陳德才客氣了一番,便走進屋中,但見屋內佈置極為簡單,只有一張方桌、四五張木椅,還有一座書架,一尊佛像,而佛像之前,擺着香案,上邊有香燭立在鼎中,香案前則鋪着三張蒲團。
沒什麼看頭,陳德才也不再看。
淨空此時後入先行,先請五人落座歇息,便進到裏屋去取藥了。
陳德才累得不行,正想歇息,所以便欣然坐下,卻是將那木椅坐得「嘎吱」一響。
四名家丁好似對此司空見慣,皆沒有反應,四人也不坐下,只是守在陳德才身後。
片刻之後,淨空取來幾瓶傷藥,替五人先後用過,在確認五人的確無事之後,這才朝着陳德才問道:「不知施主到訪敝寺所求為何?」
陳德才忙答道:「哦!回大師的話,我是來貴寺,是想拜拜那送子觀音」
原來這陳德才年近三旬,雖取得幾門妻妾,卻是一直無子。他聽得旁人說金龍寺拜佛很是靈驗,又拗不過家中婆娘,這才抽得一日空閒,帶着四名家丁上了山來,想要拜一拜送子觀音,以求得一子半女的,好繼承他的家業。
淨空聞言釋然,便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那小僧這便替施主領路,帶施主前去拜佛。」
「如此,還麻煩大師了!」
陳德才忙還禮道。
淨空聽得擺手道:「施主切莫再叫小僧什麼大師了,小僧不過是寺中輩分極低的弟子,當不得施主這般稱呼!」
陳德才卻不以然道:「大師武藝高超,又救了我的性命,我還不知道該拿什麼報答大師,大師又何必跟我謙虛呢?」
說完,陳德才從懷中取來幾張銀票,約摸足有百來兩。
他將銀票遞到淨空跟前,說道:「這是我捐獻給貴寺的香火錢,還希望大師不要推辭!」
淨空開始還道不收,可陳德才一再堅持,淨空唯有收下,說道:「阿彌陀佛!那小僧就代佛祖,謝過施主了!」
陳德才喜笑顏開,淨空也不再囉嗦,這便帶着五人離開。
六人出了屋子,便朝着寺中走去,路遇一間房屋,陳德才瞧見那屋子屋門緊閉,裏邊卻又傳來陣陣梵音,不禁好奇問道:「這間屋子是做什麼用的?我好像聽見裏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淨空聞言,便看向屋子,卻是神色一正,忙向屋子一個施禮,口中默念幾聲。
陳德才瞧得愈發奇怪,淨空才小聲答道:「這是我金龍寺玄緲住持的房間,此時玄緲住持正同着真言師伯在裏邊誦念佛經呢!」
「原來是玄緲住持的房間!」
陳德才張大嘴巴道。
瞧他這模樣,自然是聽過玄緲的法號,故才有此反應。
淨空卻是不答,反而又朝着屋子行了一禮,陳德才也有樣學樣,朝着屋子拜了幾拜。
待到陳德才拜完,淨空這才繼續走着,陳德才復又跟上,六人眨眼間便離開了此處。
且不再跟着淨空,先看屋中情形。
只見屋內大堂之上,一老一少兩名和尚正前後錯落地端坐在蒲團之上,如老僧入定般。
二人皆是手裏掐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詞,若是仔細聽去,便可發現,二人此刻誦念的正是妙法蓮華經。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人似是念完經了,便是一同睜開雙目。
「真言,到時辰了麼?」
老僧玄緲忽地開口,頭也不回道。
「師父,到了。」
真言朝着玄緲後背合十一禮道。
「唉既然是你決定的事情,為師也不便強留於你。只是為師就你這麼一個徒兒,你說要走,為師還真是十分的不舍啊」
玄緲嘆了一氣,便站起身來,回頭朝真言說道。
「弟子立志普渡天下蒼生,而並非是徒守佛門,還望師父成全!」
真言淡然說着,便朝玄緲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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