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哥…」
聞得話聲,羅芷汀回首看來,見着來人是墨軒之後,羅芷汀才神色微黯地答道:「我不過是胡亂吹的,倒是擾了墨大哥的清靜…」
見此,墨軒則是輕笑着搖頭說道:「墨軒雖是不甚通曉音律,不過墨軒認得一位前輩,可是這音律之中的大家。羅姑娘說自己只是胡亂吹的,但在墨軒聽來,這曲聲可是比那位前輩所奏出的樂聲差不上多少,所以羅姑娘還是莫要與我再謙虛什麼了…」
聽得墨軒此言,羅芷汀卻是不置可否,她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怔然地看着齊伯的墓碑,似是還沉浸在齊伯離世地傷痛之中。
見此,墨軒也不再去開口打擾,這便站在羅芷汀身後靜立,也不見去吭聲,待得許久之後,終是聽得羅芷汀開口說道:「齊伯為救我而死,我卻什麼也不能為齊伯做,所以也只有像剛才那樣,給齊伯吹上一曲,好讓齊伯走得不帶牽掛…」
「從我記事開始,齊伯就已經在我羅家了,我與哥哥也是齊伯看着長大的,在我們眼裏,齊伯就好像我們的爺爺一樣,齊伯對我們也是極好,小時候我與哥哥闖了禍,爹娘要來處罰我們,齊伯也總是會與我和哥哥求情…」
「聽爹娘說,齊伯以前也是闖蕩江湖的武林俠士,只是後來被人追殺,走投無路才逃到了我羅家,便被爹娘收留救了性命…」
「不過因為被仇人追殺,齊伯他受了重傷,一直在家中養傷了許久才得以康復…只是那傷勢雖然好了,但齊伯的身子卻是因此留下了隱患,也讓武功大不如前…要不是如此的話,齊伯他…他又怎麼可能被那些山賊打傷,最後還…」
說到此處,羅芷汀心中這又不禁傷痛,便是落下了淚。而墨軒聽得羅芷汀此言,也是面露恍然,這才明白了些什麼…
也難怪齊伯會有那般身手,原來在齊伯的身上竟然有着這等過往,只是墨軒也不曾猜到的是,齊伯的身上竟然還留有舊傷,這才讓齊伯身手不便、不是那山賊的對手,以至被那山賊給一刀所創,最後身死…
想着這些,墨軒心中的幾處疑惑這也隨之解開,當時見到齊伯與那山賊動手之時,墨軒就感覺齊伯的招式有着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只是那時候的墨軒並未往這方面去想,所以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而現在聽羅芷汀說了這些,墨軒便也明白,看來是齊伯身上的舊患束縛了齊伯的手腳,讓齊伯一身武功施展不開,要不然以齊伯的實力,便是再不濟也不會那麼快地就在那山賊手上落敗。
但此時說得再多也是無用,齊伯早已是入了黃土,這人死不能復生,墨軒也只能希望羅芷汀能夠儘早地走出這段傷痛,重新振作起來。至於墨軒,他已是幫齊伯報了仇,只需再將羅芷汀給送回羅家,也就對得起齊伯的臨終所託了。
微微一嘆,墨軒沒有多言,他只是抬起頭來眺望了一眼四周,見着這山頭的四面八方皆是被青山環繞,那樹林蔥鬱,還有不少飛鳥從林間飛起,這眼前的景色看起來也算是不錯,他這便與羅芷汀說道:「羅姑娘,此處說不上是山清水秀,但也算是一處好地,齊伯死後能夠葬身在此長眠,也算是落得一個好的歸處了…」
「嗯…」
輕應了一聲,羅芷汀微微頷首,便朝着墨軒答道:「墨大哥,其實你不用多勸我什麼的,我心裏都知道,只是看着齊伯就這麼死在我的面前,我卻什麼也做不了,這才只好為齊伯吹奏上一曲,希望齊伯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我想齊伯他已經是知道了。」
看着羅芷汀的雙眼,墨軒極為肯定地說道。
聞言,羅芷汀便是莞爾一笑,這又說道:「墨大哥,我知道!我知道齊伯一定會知道我的!」
看着羅芷汀如此模樣,墨軒不禁也是一笑,便道:「羅姑娘這樣,墨軒也就放心了,看來羅姑娘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我現在已經好啦!」
羅芷汀搖了搖頭地說着,又朝着遠方馬車走去,邊走邊又說道:「就讓齊伯他們留在了這裏吧,我們這就上路啟程,等着回去了之後,我再讓爹娘派人來將齊伯他們給接回去…」
見此,墨軒便也沒再說些什麼,既然羅芷汀想着要走,這也是墨軒想要看到的,索性這就陪着羅芷汀繼續上路趕往靈州。
於是一行人馬,這就浩浩蕩蕩地朝着北邊行去,但比起之前,這一行人馬之中卻是少了許多身影,看起來直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地苦澀…
……
不過因為被那些山賊阻攔的緣故,讓墨軒一行人的行程耽誤了不少,他們又花了不少時間來挖坑葬了齊伯幾人,以至於現在已是天黑了多時,但墨軒一行人還是未能趕到有人煙的地方,這無可奈何一下,墨軒只能決定讓大家在這山野之中歇息,以待明日天明再繼續趕路。
選好了過夜的地方,家丁又生起了篝火,這便烤熱着隨身攜帶的乾糧與幾人分食。至於羅芷汀,她可是從未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過過夜,此時看着四周皆是漆黑一片又死一般地沉靜,除了那蟲鳴之聲便再也聽不到其他動靜,這多少都讓羅芷汀心中有一些發慌,就害怕那黑暗之中會衝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傷害自己。
她到底才剛剛經歷了一場大難,雖說因為墨軒在場的原因,只是有驚無險,但要說羅芷汀心中沒有一點兒陰影卻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好在墨軒此時還能陪在羅芷汀的身邊,有着墨軒的保護,這才讓羅芷汀心中稍稍地安心了下來,不再似之前那般害怕。
也幸好當時趕路之時,齊伯有着先見之明的為羅芷汀準備了一輛舒適地馬車,雖然一路過來羅芷汀都是乘馬與墨軒同行,只是因為這樣一來說話也是方便,但此時要羅芷汀露宿在野外怕是不能,那馬車便正好給了羅芷汀這位富家小姐一個容身之處,裏邊雖說不上有多麼地寬敞,不過只是讓羅芷汀在裏邊歇息上一夜卻是足夠了。
而墨軒,他則是選在馬車之旁找了一顆大樹底下便當作歇息之處,這大樹底下離得馬車頗近,可是給墨軒一個靠身的地方,萬一夜裏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話,墨軒也能在第一時間趕到馬車之旁保護着羅芷汀的安危,倒也是一舉兩得了。
等到眾人都吃過了乾糧之後,這就各自儘早地歇下,只等着明日天明之後這又繼續上路。但依靠在大樹之下,墨軒仰頭望着天上的繁星,卻是久久都無法入眠,赫然一副有着心事地模樣…
「墨大哥…」
忽聞一聲輕喚傳來,墨軒起初尚未察覺,但那聲音又傳了兩聲過來,這才讓墨軒從出神之中驚醒。
「嗯?」
墨軒咦聲側首看去,便是見到羅芷汀出了那馬車,這就朝着自己這邊走來。見此一幕,墨軒有些微愣,這就抬頭看了看天色,見着現在已是將近了子時,他便與羅芷汀問道:「夜都深了,羅姑娘還沒有睡下呢?」
沒有回答,羅芷汀只是踱步來到了墨軒的身旁,也蹲到了那顆大樹之下,便用一雙小手托着腦袋看着天空,這才柔聲答道:「我睡不下,就想出來看一看…」
說着一頓,羅芷汀朝着墨軒看來,一雙美目在夜色之下閃着星光一樣地光芒,便問道:「墨大哥你也不是還沒睡麼?」
「我也是睡不着…」
答了一聲,墨軒伸出雙手枕着後腦,朝着天上望去,便答道:「心裏有一些心事,暫時還睡不下…」
「墨大哥有心事?」
問了一聲,羅芷汀面上不禁帶着好奇,這又追問道:「墨大哥有什麼心事?能說給我聽聽麼?」
「不過是一些小事而已,沒什麼好說的…」
被羅芷汀問起,墨軒卻是搖頭說着,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見狀,羅芷汀便是一陣沮喪,只好噘着小嘴地嘟囔道:「哦…那好吧…」
這話說完,她又伸手捻起了一根樹枝,就在身前的地上開始劃着小圈,但僅是如此一會兒之後就覺得煞是無聊,羅芷汀扔了手中的樹枝,又看向墨軒問道:「墨大哥,你有心事不方便告訴我,我也不想看着你悶悶不樂地樣子,不如我來給你吹一段曲子聽吧?」
「哦?」
聽得羅芷汀這話,墨軒疑了一聲看來,便見羅芷汀已是從腰間小袋之中取出了那隻小塤,這就擱在唇前輕吹了起來。
「嗚…」
下一刻,便聽那曲聲飄出,旋律卻是與白日裏羅芷汀吹奏的那一曲截然不同,但聞這一段曲聲輕揚,卻是叫人聽得舒心無比,竟是要將心中地那些不快之事給盡數拋卻在腦後,只留得靈台一片空明。
而曲聲飄過了山野之間,就在這夜幕之中傳得極遠,在那馬車之旁,幾名羅家的家丁與丫鬟巧兒仍是睡得香甜,絲毫沒有被這曲聲給吵醒的意思,好似還因為在睡夢之中聽了這曲聲的緣故,幾人本是陰鬱的面上,這又隱隱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出來。
至於那樹叢之中,不絕的蟲鳴之聲在此時都好似徹底地靜了下去,在這整個夜空之中,只有這一段曲聲在不斷地迴蕩着,讓人不忍心去將其打破…
看着面前之人,正認真地吹奏着曲音,墨軒也已是忘記了方才心中之事,他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面前之人,聽着她為自己吹奏的這一段曲樂,如此深深地沉浸於其中…
但羅芷汀卻是不曾察覺墨軒正這麼直直地盯着自己不放,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吹奏着,等到良久之後,那一曲落盡,羅芷汀這才取開小塤看向墨軒,便是問道:「墨大哥,你現在覺得如何?」
「呃…哦!」
聞得這話,墨軒這才猛然驚覺,於是急忙應了一聲,這又說道:「羅姑娘這一曲果真是解憂,墨軒已是好了許多了!」
「嘻嘻…」
嬉笑一聲,那一對美目都給彎成了月牙兒,便聽羅芷汀說道:「只要墨大哥覺得有用就好!要是墨大哥喜歡聽的話,我以後日日都可以吹給墨大哥來聽!」
「這倒不用!」
羅芷汀這麼說來,墨軒卻是無福消受,只得連忙推辭着說道:「能偶爾聽羅姑娘吹奏一區就已經很好了,墨軒可是當不起羅姑娘這樣…」
「我不要緊的!」
羅芷汀大呼了一聲,這又略帶委屈地說道:「比起大家做的那些,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要是墨大哥這都不讓我做的話,我都不知道我能幹什麼了…」
聽得羅芷汀此言,墨軒這才明白了羅芷汀的意圖,原來她只是想為大家做一些事情、以顯得自己並不是那麼無用而已。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羅芷汀的意圖,或許剛才說的那一番話都傷到了羅芷汀的內心,墨軒連忙帶着歉意地說道:「羅姑娘你誤會了,墨軒不是那個意思!」
不想對於墨軒的道歉,羅芷汀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這又盯着自己手裏的小塤,便自顧自地說道:「這隻小塤,其實是爺爺留給我的,而我吹的那些曲子,也都是爺爺教會我的,只是爺爺教會了我這些之後,就因病離世了…爺爺他走的時候,我還太小了不記事,但爺爺離世時地情形,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爺爺和齊伯一樣也是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看着齊伯,就讓我想到了爺爺…」
「我只是想力所能及地為大家做一些事情而已,要是墨大哥覺得我這樣不好的話,那我以後不再這樣就是了…」
話音一落,羅芷汀的腦袋已是埋得極低,可她也不見抬頭,卻是發來了一聲微弱地啜泣之聲,直聽得墨軒心頭一緊,知道自己可是闖了大禍!
羅芷汀竟然是哭了出來,而且還因此想到了齊伯,這頓時便讓墨軒覺得手足無措,要是羅芷汀哭得不停,墨軒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勸得羅芷汀不哭…
「羅姑娘,墨軒不是那個意思!」
急忙又呼了一聲,此時的墨軒已是顧不得太多,他就怕羅芷汀會哭得傷心停不下來,便想也不想就大聲地說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其實墨軒很喜歡那些曲子,要是羅姑娘不覺得麻煩的話,墨軒還想請羅姑娘教一教我…」
「真的!?」
聞聲抬頭看來,羅芷汀驚喜地一問,卻是沒想到墨軒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而且墨軒竟然還要自己教他吹奏那些曲子,且不管墨軒這話到底是不是真心,但羅芷汀聽了這話就已經極為地開心了。
「呃…」
啞然失聲,見自己一時口快竟會說出這些話來,墨軒頓時便覺得有些下不來台。但看着羅芷汀那看向自己的希冀眼神,墨軒倒也不好矢口否認了什麼,這便索性一錯到底地答道:「當然是真的!我倒是怕羅姑娘不肯教我,這些東西墨軒可是從未碰過…」
聽墨軒這麼說來,羅芷汀卻是抱臂沉思,待得過了片刻,她這才像是考慮了很久地說道:「想要我教你也不是不行,不過墨大哥,你想要我教你吹塤,你總得叫我一聲師父才行吧?」
看着羅芷汀如此當真地模樣,墨軒心中一陣哭笑不得,卻是不去點破了,他這就與羅芷汀行了一禮地呼道:「墨軒見過小師父!」
「嘻嘻!」
咧嘴笑了一聲,其實師父不師父的,都是羅芷汀說的玩笑之言而已,但她看着墨軒答應了自己,更是還稱呼自己為「小師父」,這便讓羅芷汀心裏覺得十分地開心,她這就將那小塤遞到了墨軒的面前,又說道:「其實學吹塤很簡單的!墨大哥,這就是爺爺留給我的小塤,你好好看看,我等會兒再教你手法,就是用手指按住那些小孔再吹氣,就能吹出不同的音律來了!」
「哦…哦!」
通紅着臉應道,墨軒手捧着那隻小塤,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要學吹塤一事,不過是他用來哄羅芷汀的藉口而已,但羅芷汀對此竟是信以為真,還迫不及待地這就開始要教會自己,所以對於羅芷汀的指點,墨軒則是捧着小塤不知該怎麼下手,模樣倒是顯得說不出去地笨拙滑稽。
可羅芷汀對此卻是不以為意,她還道墨軒這是第一次學着吹奏小塤,如此不知所措地模樣倒也是在常理之中,她心想自己小時候跟着爺爺學的模樣,可不比墨軒現在好得到哪裏去,所以羅芷汀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只是認真負責地教着墨軒不同音律的各種手法。
墨軒見着羅芷汀教自己教得極為認真地模樣,他看得呆了,便是漸漸地沉入了其中。但因為墨軒一直不見動地緣故,羅芷汀還道是墨軒初識小塤、唯恐出錯,這就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說給墨軒去聽,而墨軒聽多了羅芷汀之言,其手指這就下意識地跟着去照做,不想在如此鬼使神差之下,墨軒竟然還真給做對了幾個手法動作,也讓羅芷汀有些略微地滿意,畢竟一個初學之人能夠做得如此也算是不錯了。
看着墨軒在自己面前撥弄了半晌,終是「學」會了這麼幾個簡單地動作,羅芷汀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待擦去了額上的細汗之後,這又繼續認真詳細的與墨軒講說起其他的手法來,只盼着墨軒能夠儘早「學」會了這些。
如此便是過去了許久,就連二人也不曾發覺此時已是到了半夜極深,等到羅芷汀又給墨軒講了好幾遍之後,興許終是說得累了,只見羅芷汀癱坐在了地上,這就喘着氣地與墨軒說道:「墨大哥,都學了這麼久,我看你應該也學得差不多了,不如你現在就來試上一試,我這就聽你吹上一段,要是有不對的地方我再給你指出來?」
「嗯…」
莫名其妙地應聲點了點頭,墨軒也不知自己為何要答應,這便讓他微微一怔。但下一刻,那小塤已是被自己的雙手捧着送來,這就要送到了自己近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4s 3.88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