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和尚自告奮勇背起皇帝,儒生和道姑扶在兩側。二人目光再度觸碰,一個是煞氣凜人,一個是歉然乾笑。
突然,從地下猛地彈出一道金光,在火場之中愣是有些刺眼。
欽宗意志本就有些潰散,加之方才背後的冰冷,突然眼前又冒出這麼個東西,當即膝蓋一軟,癱軟在地,定神一陣顧盼,生怕此番脫困只是大夢一場!
「穿山甲!快起身跪下!把皇上都嚇着了!你該當何罪!「老段對皇上忠心無比,見他被穿山甲嚇成這樣,心下不禁勃然。與此同時,道姑冰冷的目光也是轉投而來,和尚與儒生的眼眸之中,不知是火焰的映照,還是怒氣過盛,黃光閃閃。
穿山甲被老段這麼一喝,方才意識到眾人目光的壓迫,趕緊神色一正,隱去身上的那副連體金甲,挺直上身,叩地道:「皇上恕罪,今日奉吾師穿山甲之命,前來營救皇上!」
欽宗此時也已在眾人摻扶之下站了起來,氣若遊絲地對穿山甲徒弟說道:「罪不在你,卿家快快平身。」
穿山甲聽到後,心下鬆了一口氣。起身之際,殘留在體表的金甲也是剛好隱去。
「哎!挖洞老鼠,你身上那金色的是什麼玩意阿?」和尚大大咧咧地問道。
穿山甲眉頭一挑,絲毫不在意和尚對他「挖洞老鼠」的稱呼,洋洋得意地吹噓道:「此乃師傅授予我的獨門絕學——金甲龜息之術。自拜入師門之日起,即要以一十七種含金藥材熬水浸浴,使金粉在體表沉積固連。起初七日藥不離身,而後一月隔日浸浴,逐步減至三日一次、七日一次,三年不懈,方可練成……」
「住口!皇上面前休得無禮!」老段對穿山甲的冒然現身本就有氣,現在見他還敢自吹自詡,不禁怒氣更盛。」此地不宜久留!萬一有什麼變故,我們幾個的小命事小,皇上的安危事大!」
眾人收斂意氣,便欲動身。
突然,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金兵,飛也似地衝到道姑身後,舉拳便砸。道姑心下一凜,腳步微移,躲過一拳。隨即拂塵甩動,幾道凌厲的勁氣瞬發而至,直接切斷了那金兵的喉嚨,一顆頭顱滑落翻滾。
眾人心中皆是一顫,猛然環顧四周。只見之前倒下的金兵,大部分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們眼神空洞,周身散發着陣陣酒氣和倒胃的惡臭。眾人神色凝重了起來。老段毅然對穿山甲囑咐道:「你趕緊護衛皇上離開!我們解決面……!」話音未落,又有兩個金兵一陣疾沖,直奔老段而來!
老段本能地揮起大刀迎擊:「我們解決面前的金兵就來!」接連兩刀劈出,皆中要害。豈料面前的金兵竟未倒下,只是被刀氣震退了幾步,身子穩下來後,旋即調整姿勢,又是一輪衝擊!
穿山甲聽老段囑咐,一言不發,背起欽宗便往地下鑽去。
儒生見皇上安然離去,呼出一口濁氣,建議道:「此處活動空間過小,不便放手迎擊,不如我們四人分散到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說罷,便往身後的東面一個閃身,幾個金兵當即跟上,儒生邊打邊退,須臾不見了蹤影。
餘下三人對視一眼,老段示意他們先走。道姑與和尚旋即一縱而起,分至南北二面。
老段孤身應戰,手中的大刀根本停不下來,幾輪劈砍過後,那些金兵的身體竟然愈來愈硬,猶如鐵鑄一般,膂力亦是大得驚人。又聽得「鏗鏗」數響,老段的大刀已無法傷到金兵分毫,卻被一股反震之力推得一陣踉蹌,旋即拌到了地上的一具無頭死屍,這才想起方才道姑斷首殺敵的情形。
一念及此,老段後縱一步,稍一運氣,斜擎的大刀上騰起縷縷白氣,愈演愈濃,隨即破空揮下。只見天外數道流星劃落,一連串金石斷裂的脆響,面前的金兵多半卸首斷肢,不再起身衝擊了。
南面的和尚也是運起了千手如來掌,迎擊不斷衝過來的金兵。掌掌對心,意欲一掌斃之。豈料胸口淌血……不!根本是沒了胸口的金兵!仍舊是疾步衝來!
「這他媽是人是鬼?!」自信過人如智冠和尚也不禁膽戰心驚!情急之下,千掌合一,化為一拳,騰空而起,朝最近的金兵劈頭砸下,那金兵頭顱頃刻間化作血霧,四下飛濺。
和尚剛一落地,便急向那斷首的金兵望去,見其不再動彈,方才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所想得到了驗證:惟有斷首,方能令其不再動彈!雖說找到克敵之策,和尚臉上的凝重之色絲毫未減。要知道,這千手如來掌消耗真氣極大,面對眼前螻蟻似的金兵,要給他們個個破腦,不累死才怪……
整個金兵大營殺氣洶湧!血腥瀰漫!
同一時間,金兵大營往南二里,一片冰封的林地。
地底之下,穿山甲背着欽宗往八里之外的涼亭疾馳而去。
雪地之上,一個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蛇形劍器,凝神佇立。那蛇形劍器前端是個龍首,此時斜指向月,泛着紫紅色的幽光,映得朦朦月色更多了幾分陰森。
驟然之間!劍尖龍首低吟,顫搐不絕,猩紅的血舌廝添着,仿佛嗅到了即將到來的獵物一般。
註:此乃該神器的「嗜血索蹤」異能,其龍首之中有一顆天然磁石,能感應到百步之內的金屬器物。
龍首的紫光片刻淡去,化為耀眼的純金之色,地下震感旋即傳來!黑衣人虎目一睜,騰空而起,那蛇形劍器好似千斤重弩一般,被引至身前,拉到高處,旋即脫手飛出,向着那微微隆起、飛速前行中的雪包,一紮而入!
「啊!啊!」地下傳出兩痛疊聲的慘叫,那飛馳的雪包由於慣性又前行了數步,終於停下,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腥紅。
地底之下,伏在穿山甲背上的欽宗已被一劍穿心,了無生機。穿山甲自己右肩被洞穿,此時驚懼無比。他不敢相信,這條無有人知的遁逃路線上,竟然有人埋伏,而這個埋伏之人武功之高,兵器之鋒利,竟能刺穿其金甲。
「他究竟是什麼人?」穿山甲低頭去看傷口,豈料汩汩血流之中冒出來的,赫然是一個猙獰的龍頭。
穿山甲大驚失色,他識得這柄龍首蛇身的劍器,便是幻龍殿失落多年的法器——龍蛇劍。情急之下,只得震碎肩骨,擠壓骨碎將劍刃反彈出去,旋即用裂開的金甲裹上欽宗,運起龜息之術存氣保命,暫緩傷口的惡化。繼而伏低身子,一步一步緩緩向前挪去,不敢再出一聲……
龍蛇劍彈出地面,飛回黑衣人手中,劍尖龍首不再吟顫,轉為了紫幽之色,縷縷鮮血蜿蜒滑落,餵得龍首舌尖更猩紅了幾分。
忽然,一道閃電破空而下,劃破了漆黑的天幕,隨即又是一道……壓抑許久的雷聲這才轟隆隆的響起,震天撼地,好像要將這失落之地的群山枷鎖轟開似的。雨,如萬千銀劍疾射而下,宣洩般地灑向每個角落,衝去了地上的冰雪,卻怎麼也沖不去天地間的悲憤。
黑衣人感受着身上雨水的沖刷,甚是享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一道撕天裂地的閃電,照亮了整片幽林!掩藏在幽林深處的另一名男子,像是被劈中一般瑟瑟發抖,幾將瞪裂的瞳仁神光驟然潰散……影影綽綽之中,依稀可見那攤腥血,在雨水的沖刷之下絲毫不見淡,愈演愈濃……
在金兵大營之中惡鬥的幾人也是被這猙獰的閃電嚇了一跳,稍一失神,挨了金兵兩拳。三人狠下心來,不約而同地單足駐地,另一足微微探出,大刀平握……雙拳平放……拂塵平舉……旋即身形一轉,刮出一道颶風!周遭金兵盡被波及,像斷線的風箏似的斜飛出去。趁此空隙,三人先後縱起,拼了命地往南面奔去……
涼亭處,一個身形奇異的人半跪着,慌手慌腳地為躺在地上的人止血,一瓶金創藥都倒完了,地上之人也沒有發出一聲呻吟,血、依舊奔涌不止。穿山甲見回天乏術,終於也癱倒在地……
突然,一道身影從空中落下,疾步上前。另外三人也在這時趕到,他們各個受傷不輕,倚扶在石柱上方才站穩。四對焦急的目光凝向躺在地上的二人,須臾齊齊跪地,失聲叫道:「皇上!皇上!「
……
沒有回應。
和尚用僅餘的力氣吼道:「都看什麼呀!還不快給皇上療傷!「
眾人之中,只有司徒還有真氣駐體,當即席地而坐,扶起欽宗,雙掌撫肩,緩緩送入真氣。
半晌,無聲……
司徒停下了。老段急問:「司徒先生!皇上他……」
不待司徒出聲,穿山甲便吐出一口黑血:「皇上……仙逝了!咳咳咳……這怪傷……咳……止不……咳……咳!止不……咳咳咳咳咳咳咳……」
眾人大悲之下,齊齊嚎哭了起來。
穿山甲忽然想到了什麼,可惜血液壓住聲帶,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得用手指在雪地上勾劃……咳嗽頻率愈來愈快……音量卻愈來愈弱……剛剛勾出一個「小」字模樣的圖案,他便頭頸一仰,不再作聲了……
道姑也是悲極落淚,望向垂首不語的司徒,泣聲問道:「司徒先生!娘娘可已安置好?」
司徒仍是不作聲,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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