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饅頭!」
高余說笑着,便遞了一個饅頭給常小六。
「這家饅頭不錯,我爹也常吃他家的,所以我專門過來嘗一嘗。
店家,你這魚羊饅頭,又是怎個說法?魚羊鮮,就沖這個名字,一定是生意興隆。」
賣饅頭的,是一個女人,四十模樣。
她身前繫着一塊碎花布裙,聽到高余的話,便咯咯笑起來。
在汴梁做生意,要學會八面玲瓏。
女人聽常小六稱呼高余做『衙內』,就知道這是官宦子弟。他家這饅頭,還真的是有不少官員品嘗過。所以,雖然高余和常小六都是外地口音,她依舊十分恭敬。
「衙內說笑了,奴姓揚,我那夫姓於。
當初取名的時候,就說把姓連在一起算了。後來有位大官人就說,乾脆叫做魚羊饅頭,取了個諧音。奴本來還不明白這名字的妙處,聽衙內解釋,才知有此奧妙。」
是否真如此?
怕只有這楊氏自己知道。
反正,高余聽得很舒服,大笑道:「嫂嫂端地妙人,會說話。」
說完他又要了五個饅頭,給了常小六兩個,剩下的給了馬大壯,而後道:「再要十個饅頭,讓人送去甜水巷老常家。」
「衙內,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不過幾個饅頭罷了。」
說着話,他便付了帳,轉身離去。
常小六忙跟上去,和馬大壯並排走在高余身後。
「盯住了嗎?」
「回衙內的話,按照衙內的吩咐,片刻沒有閒着。
三郎出門之後,就去了太學。小底已安排犬子盯着,絕不會耽誤了衙內的大事。」
常小六已經從老李家店,搬去了甜水巷。
雖說是租賃來的房子,但終究是有了落腳之地,算安頓下來。
接下來,便是為他安排差事。不過這並非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高余還沒想好,把他安排在何處。
慢慢來,也不急於一時。
前日他得了高小妹的提醒,就讓馬大壯趁着到大相國寺,找魯智深學武的檔口,順路通知了常小六,讓他盯着高堯輔。常小六好歹做個須城的都頭,這盯人的本事不差。這件事對他而言,本就是輕車熟路,沒有什麼難度,他當然不可能拒絕。
這光天化日之下,高堯輔的確不太可能去荒唐。
就算他想要去荒唐,那些錄事們也都還沒有起床,更不可能去招待他。
所以,高余也不擔心。
「六哥,幫我盯好了他,有什麼情況,就去大相國寺的菜園子找我。」
「小底明白。」
常小六剛要走,卻被高余攔住。
他那裏一貫銅錢,放在常小六手裏。
「衙內,這是何意。」
「休要呱噪,拿着便是。
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你父子幫我跑腿,少不得要有開銷。
這些錢拿去用,若不夠時再來找我。我記得,你家大郎也不小了,正長身體,莫餓了他。」
常小六的兒子今年十二,比高余只小了五歲。
常小六聽了,也就不再推辭,把錢裝好,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他是個聰明人,高余對他一家不錯,雖說還沒有安排好差事,但是卻安排了房子。
這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人,好好干,就不會虧待自己。
常小六也是老江湖了,他知道,接下來他要把事情辦好,否則一定被高余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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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三哥是不是有禍事?」
馬大壯在常小六走後,忍不住問道。
「休問那麼多,只管練武。
其他的事情,我自會安排,你不必操心。真要你幫忙的時候,我也不會與你客氣。」
「好!」
馬大壯撇了撇嘴,一副『你是大哥你說了算』的表情。
高余說的不錯,讓他使力氣,打架都可以,讓他動腦子,就有些麻煩。
既然高余這麼吩咐了,他也就不再追問。
大相國寺,菜園子。
當高余帶着馬大壯抵達菜園子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陳廣。
兩人許是剛切磋完,所以都是汗淋淋,穿着一件單衫,坐在禪房外,屋檐下的門廊上喝酒。
馬大壯一來,便非常自覺的開始練武。
而高余則笑眯眯走過去,拱手笑道:「陳教頭,好久不見。」
「哈,衙內事務繁忙,我倒是想去拜見,卻又不敢。」
「教頭,你這話說的忒假……我聽大壯說,他在這邊習武,至少見到你兩次。
我天天做什麼,你還能不清楚嗎?忙什麼忙,我那老爹老娘把我寵到了骨頭裏,便是動一動就覺得我辛苦。整日裏在家,只能自己找些樂子,又何來『繁忙』之說。」
流落在外十五年,如今回到家裏,自然就成了一家人的心頭肉。
高余說的有些誇張,但也不足為奇。
陳廣和魯智深聽了哈哈大笑,魯智深更指着高余道:「師兄忒狡猾,洒家看你不是清閒,是嚇得不敢出門吧。」
「噓!」
高余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
「大和尚,禍從口出。」
最近一段日子,汴梁城到處都在尋找高余的消息。
那《快雪時晴帖》着實牽動了不少人,以至於高余那日在白虎橋做撲,竟被人編成了一段評彈,在茶肆酒樓里傳播。魯智深本不知道那得了快雪時晴帖的人就是高余。可他並不笨!把那天的事情聯繫起來,他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連忙捂住了嘴巴,嘿嘿直笑。
「早知道,那日就要你一百貫。」
「你現在也可以討要啊。」
「那你給我一百貫。」
「休想!」
兩人說着,又是一陣大笑,卻惹得一旁陳廣莫名其妙。
「衙內,長老,你們這打得是什麼啞謎啊。」
「不說不說!」
高余抿着嘴,連連搖頭。
而魯智深也模仿他的樣子,做出一副天真模樣,捂着嘴道:「洒家什麼都不知道。」
看着他二人的表情,陳廣苦笑連連。
「一個痞賴,一個裝瘋賣傻,你二人可真是對脾氣。」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馬大壯拉伸筋骨完畢,開始打熬力氣。
魯智深做了一個巨大的木人樁,讓馬大壯做一旁練習拳腳。
而高余則津津有味看着他練,還時不時開口提點,卻總能說出馬大壯的錯誤出來。
「衙內,眼力不錯啊。」
「哈,我那師父,也算得好功夫。
我性子疲沓,不願意學,但卻能看出好壞來。要用嘴皮子說,便是教頭你和大和尚聯手,都未必能說得過我;可若要和我真箇動手的話,估計你二人一根手指就能勝我。
便是我師父,生前也說我是嘴上天下無敵,手上土雞瓦狗!」
魯智深先是哈哈大笑,但旋即又流露出一抹神往表情。
「雖不知老仙長究竟如何了得,可就憑你這眼力,便知道一定厲害。
只恨我知道的晚,若不然能與老仙長切磋,定然是一大快事……可恨,可恨啊!」
這傻和尚,一言不合就哇呀呀大叫。
陳廣也深以為然,在一旁點頭稱是。
「衙內,你根骨無雙,便是大壯,也未必比得上你。
這般根骨若不習武,豈不是浪費?不如你隨我學槍吧……大和尚的功夫,不適合你,可是我這槍棒,卻是能練得。若你願意學習,我願傾囊而授,不知衙內意下如何?」
這是陳廣啊!
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總教頭,一杆鐵槍號稱打遍汴梁無敵手的槍痴。
這汴梁城裏,不曉得有多少人想要跟他習武,他卻看不上。如今,卻要主動教授高余。
換個人,說不定已激動萬分。
可是高余卻表情平淡,「習武,苦不苦?」
「自然苦!」
「那我不學……當年我師父要教我,我就是吃不得苦,如今若跟你學,他一定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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