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坡子,已變成了廢墟。
高余出山之後,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老韓,那些俘虜呢?」
「回衙內的話,已經放走了。」
「什麼?」
高余驚怒不已,看着韓世忠道:「你居然把他們放走了?」
韓世忠倒是沒有慌張,迎着高余的目光,他輕聲道:「衙內,那些俘虜,不過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根本無法對時局產生影響……留在這裏,令人難以心安,可若是交給仁和縣,她們到頭來難逃一死。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索性放走她們。
若她們聰明,大可以找地方安頓;可若是去找叛軍,他日疆場上再相見,我更不會心慈手軟……衙內,非是我擅自主張,而是怕衙內為難。」
不得不說,韓世忠說的極有道理。
可高余這心裏面,卻有些不舒服……
莫非他韓世忠不放人,他高衙內就會做那殺俘的事情不成?
但再一想,這樣也好!
如韓世忠所言,至少他不會感到為難。
只是從這件事情上,多少可以看出,這韓世忠是個內心裏極有主張的人。
原本,高余還想試探一下他的口風。
如今已絕了念頭……他可不想到最後,找一個不聽差遣的人,免得將來再產生矛盾。到那時候,他和韓世忠怕是連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得。
「放了也好,那就這樣吧。」
好在韓世忠沒有燒了陳府,高余稍事停留之後,命人把陳彥斌所寫的那些筆記全都裝進了箱子,準備帶回杭州。
那寶藏,一定還藏在山裏,但不曉得會藏在何處!
高余相信,方臘不可能把那些寶藏帶走。如此的話,陳彥斌一定是把他藏在一個在他看來,是萬無一失的地方。所以,高余猜測,那寶藏不一定是藏在山谷附近。或許陳彥斌只是把那山谷,當作毒殺那些叛軍的場所。若不然,那麼多毒藥隨身攜帶,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暴露。
不在山谷,又在何處?
高余當然不會甘心,畢竟投入了這麼多的精力。
只要那寶藏還在天目山中,就一定會有線索。陳彥斌雖然死了,可是高余卻相信,在他的筆記當中,會有一些線索可以查找。只是那些線索,需要慢慢找,仔細看……筆記里,難免會暴露出陳彥斌的習慣來。
+
當晚,高余在韓世忠的陪同下,與扈三娘和高誠返回杭州。
呼延通和武松,則帶領兵馬,隨後進發。
抵達杭州時,已是後半夜。
從進城的那一刻開始,高余就感受到了一種非常明顯的變化。那就是杭州城經過這一兩月的休養生息,雖未能回復繁華,卻隱隱有了生機。
之前,官兵剛佔領杭州的時候,杭州城死氣沉沉。
特別是到了晚上,偌大的城市裏就變得黑漆漆,不見半點光亮,仿佛一座死城。
現在,這城市裏至少有了光亮!
韓世忠自帶領人馬返回城外的兵營休息,在城外迎接高余的,是高傑的手下,也是高余的老相識,陸奇。
「陸大哥,叔父看樣子乾的不錯,這麼短的時日,就讓杭州有了生氣。」
高余騎在馬上,和陸奇並轡而行。
扈三娘很識趣的落在他二人身後,默默看着高余的背影。
陸奇笑道:「那是自然,縣尊自從到了杭州之後,就忙的不可開交,每天都很晚休息。這些時日,他不斷派人清剿城外的潰兵,同時加強城中治安。杭州百姓,也因此對縣尊非常感激,連帶着也少了些提防。」
「等再過些時日,童帥兵馬抵達之後,縣尊準備恢復原先的那些機構。
只是想要恢復到早先那種繁華喧囂,怕是很難。
畢竟縣尊是嘉興縣的縣尊,不是錢塘縣的縣尊……他離開嘉興已有時日,估計等童帥抵達之後,縣尊就要離開杭州,返回嘉興去任職了。」
高余聞聽,眸光一閃。
他看了陸奇一眼,隱隱猜出了那話語中的含義。
高傑,怕是不想回嘉興了!
嘉興雖好,又是秀州府治所在,但比之杭州錢塘,終究是低了一籌。
嘉興縣令是從七品下的職務,而錢塘縣令,確是實打實正七品的官位。從七品和正七品之間,當然容易選擇。更不要說,這杭州是東南第一城,能做到錢塘縣令的職務,對日後的升遷,都會有莫大的好處……
只不過,高傑才從武職轉為文官,能做到嘉興縣令,實屬不易。
再從嘉興調到錢塘……
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看高俅是否願意操作。
高傑怕是不好意思和高俅開這個口,所以才想要通過高余,向高俅轉達。
其實,若高傑能為錢塘縣令,似乎也不錯。
但高余知道,正式任命為錢塘縣令怕是很難,若是權知錢塘縣,以高傑在嘉興的功勞,再加上高俅在汴梁的運作,好像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嗯,一切待回到汴梁,再說吧!
高余沒有接陸奇的話,直奔錢塘門內的縣衙而去。
府衙,此前為譚稹所佔據。
譚稹如今在前方督戰,府衙便空缺出來。
不過,高傑卻沒有佔據,而是老老實實帶在縣衙里,等待童貫抵達杭州。
那府衙,是童貫的官署,他不能佔據。
「叔父,母親她……」
高余見到高傑,就忙不迭詢問梁氏的情況。
高傑道:「嫂嫂想必是思念你太甚,所以才會得了病。
你這孩子也是,這一眨眼就過去了大半年。杭州已事了,你卻不急着回家,反而帶着人跑去深山老林之中……不過,你也別擔心。京中有名醫,自會為嫂嫂診治。實在不行,二哥還可以找官家,請來御醫診治。
你也別太心急,休息一下,明日再動身。
正好,我這裏也有些東西要整理一下,你順路帶回去,交給二哥就是。」
此時,已近寅時。
高傑說的明天,其實就是第二天。
高余有些心急道:「叔父,你自讓人把東西送去就是,我想今日動身。」
「你懂個什麼,有些東西,不能交給別人。」
「啊?」
「再說,也不急這一天。
你休息休息,明日出發。莫要你到了汴梁再生了病,到時候嫂嫂定會埋怨。」
高傑的態度非常堅決,讓高余知道難以改變。
見房間裏沒有別人,他輕聲道:「叔父,到底要送什麼東西?」
高傑看着他,片刻後起身走到門口,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這才返回桌旁。
「陸登你可知道?」
「陸登?」高余愣了一下,道:「不就是陸行兒,我怎會不知?」
「陸登此前在湖州造反時,搜颳了一筆金錢。」
「啊?」
「數量大約有五十萬貫左右,都是黃金。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名人字畫,也頗有年頭,非常珍貴。陸登偷偷貪墨了這筆金錢,沒有交給方臘。他投誠之後,就把這些錢交給了我。」
高余看着高傑,張大了嘴巴。
半晌,他突然笑了。
這年頭,無人不貪!
不過這筆錢拿了也就拿了,若是被官府拿到,天曉得最後會落在誰手中。
「叔父,那陸登莫非想要……」
高傑點點頭,道:「他雖說已改名換姓,可畢竟做過叛軍頭領,認識他的人着實不少。留在東南,終歸是難逃口實,說不得什麼時候就遭人算計。
所以,他想要離開東南,希望二哥能夠幫襯一下。」
也就是說,那些金錢等同於是陸行兒的投名狀。
細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陸行兒一個叛軍頭領,莫說在朝中沒有依靠,便是在東南也沒有靠山。
留在兩浙路,他那叛軍頭領的身份,終究是一個隱患。
而今戰亂,一切尚說得過去,也不會有人找他麻煩。可誰又能保證,等到太平之時,會沒有人找他麻煩?畢竟,他橫掃湖州時,殺了不少人,其中不泛朝廷官員的親屬。似他這種沒有根基的,難免被人報復。
「這陸行兒,倒是個聰明人。」
「不聰明,也做不得那尊者。」
高傑微微一笑,道:「那些東西才運過來,我整理一下,你帶回去就是。」
「好吧!」
高余點點頭,表示明白。
「對了,讓三娘也隨你一起回去吧。」
「好!」
這一次,高余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點頭應下。
扈三娘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用處。
雖說叛軍已經撤走,可杭州依舊危險……萬一有個閃失,高余又怎捨得。
見他回答的如此堅決,高傑忍不住,哈哈大笑。
「對了,叔父!」
高余微微赧然,但旋即就把話題扯開:「你是不是讓小乙哥,聯繫梁山賊人?」
高傑道:「梁山而今鬧得太大,官家非常不滿,已下令張叔夜對賊人進行圍剿。不過,侯蒙老兒,還在堅持招安宋江等人,才拖到了現在。
你也知道,那侯蒙老兒與你父親向來不和。
時常和二哥為難,也讓二哥對他非常惱火……若非侯蒙名聲響亮,背後又有樞密院的相公撐腰,二哥說不得早就找他麻煩。這次他招安宋江,我打算讓燕青去秘密聯絡一下,搶在侯蒙之前,與宋江達成約定。
到那時候,招安之功,便逃不出二哥之手,也能好生羞臊一下侯蒙老兒。」
畢竟是親兄弟,高傑不幫襯高俅,難不成還去幫襯侯蒙。
高余對此,自然沒有意見。
只是他不無擔憂道:「讓小乙哥前去聯絡,也是一件好事。
小乙哥曾說過,那梁山里還是有不少人,心向朝廷,而且有真才實學。
但宋江為人狡詐陰險,我擔心小乙哥會遭他算計。」
高傑聞聽,頓時笑了。
「四哥放心就是,二哥那邊已做好了對策。」
「哦?」
「他通過大哥與張叔夜取得了聯繫,到時候張叔夜會設法配合小乙行動。一俟小乙有危險,可以前往青州投奔張叔夜,張叔夜也會派人接應。
反正這件事若成了,大哥和二哥都能得到好處,燕青也可以了卻一樁心事……我知道你對他頗為看重。這次若能成事,他一定會對你信服。」
高余眸光一閃,看着高傑,忍不住笑了。
知我者,叔父也!
高傑估計也看出了高余想要招攬燕青的心思,所以把這人情給了燕青。
這樣一來,燕青只怕是又要欠我一個人情了……
回到杭州,其實還有很多事情。
天亮後,高余又見到了黃愛。
可惜,麻婆婆和小鹿還留在嘉興,一時半會兒無法回來。
畢竟,杭州這邊還沒有穩定,與其回來,倒不如留在嘉興,更加安全。
「三哥,下定決心了?」
「嗯,我已決定,在縣尊麾下效力。」
「那,以後可要尊你一聲『黃都頭』了。」
「啊呀,衙內休要這麼說,折煞小底了。」
黃愛連連作揖,一臉惶恐道:「衙內若看得起小底,還是叫我老三吧。」
「好好做事!」
「嗯。」
「照顧好小鹿,千萬莫欺負她。
可惜,我這次回去的急,不能親自和她道別。不過,若是被我知道你欺負了她,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小底怎敢啊。」
「還有,照顧好麻婆婆。」
「遵命。」
「抽空去玉皇觀,打掃一下,順便在玉皇觀里,為我師父立上一個牌位。」
「小底明白。」
高余說到這裏,嘴巴張了張,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沉默片刻,道:「三哥,走吧,陪我在西湖邊上走走,也不知道,下一次再來杭州,會是什麼時候。」
「小底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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