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浙路局勢,越發動盪。
大宋朝一百六十年國祚底蘊,絕非等閒。
在經歷了最初階段的潰敗之後,兩浙路各州官府終於清醒,並迅速穩定,開始做出反擊。
東南第三將郭師中戰死,乍聽令人惶恐。
但必須承認,郭師中的死,對整個戰局卻有着非凡的意義。
正是因為郭師中的牽制,使得方臘主力在睦州大獲全勝後,卻無法迅速前往杭州集結。
也正是因為方臘抽不出身來,造成杭州兵馬集結速度放緩。
除了湖州的陸行兒鼎力支持之外,各路兵馬都顯得慢慢騰騰。無論是台州呂師囊、亦或者衢州鄭魔王,甚至包括越州的裘日新,在取得各自勝利之後,沒有立刻向杭州靠攏,也使得方七佛雖坐擁杭州城,卻不能迅速擴大戰果,穩定杭州局面。
就在郭師中戰死後不久,也就是裘日新兵馬即將抵達杭州的頭一天。
秀州戰事,仍處於膠着狀態。
方七佛面對高傑的頑強抵抗,強攻近十日,折損數千兵馬,遲遲無法攻破嘉興城。
同樣的,高傑一方,也開始顯露疲態。
近十日高強度廝殺鏖戰,官軍同樣死傷慘重,幾近千人。
若非嘉興準備周全,城中軍械糧草充足,如此慘重傷亡,只怕早就令軍心士氣動搖。
不過,高傑也快要到極限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卻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婺州步軍統制王稟率部出兵,鎮壓了婺州明教叛軍之後,由北而南,向杭州撲來。
七月十九,裘日新親率越州三千力士,出現在杭州城外。
他少而從道,後來加入明教,也一直是身着道裝,以道家身份示人。哪怕是明教起事,他也未曾改變這個習慣。所以,雖是率領千軍萬馬,可從外表看去,仍舊是一名道士。
陽光,明媚。
他站在涌金門外,眺望西湖秋色。
在他身後,三千越州力士鴉雀無聲,令人心生畏懼。
「杭州光明使沈剛,拜見裘尊者。」
沈剛帶領杭州大小官員,在涌金門外迎接裘日新,看到裘日新時,也不禁為之驚懼。
裘日新個頭不高,體型也不算壯碩。
他樣貌普通,周身上下給人一種陰森之感,即便還隔着幾步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股陰冷之氣。
裘日新轉過身,看了沈剛一眼,點點頭。
「營地,可安排妥當?」
「奉方尊者之命,尊者部曲可在吳山腳下的校場休息。
那原本是方尊者所部親隨營地,方尊者說裘尊者勞苦功高,決不可怠慢,所以命我把校場收整,只等尊者到來。」
「老方,倒是客氣了!」
裘日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一擺手。
「趙毅,你待會兒就隨他們進城。
傳我命令,進城之後不得擅自離開軍營,更不可以隨意打攪百姓,若有違命者,格殺勿論。」
「遵命!」
裘日新聲音不大,聽上去非常平和,但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受。
那趙毅也是明教中的頭領,更是裘日新的親隨。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恭敬領命退下。而這一幕,落在沈剛等人的眼中,卻又是一番感覺,對裘日新更加尊敬。
「我在湖州時,接到了老方一封信。
他對我說,懷疑那個獻出生死樹的韋高是官府的奸細,並讓你暗中監視,可有發現?」
裘日新並沒有立刻進城,而是讓沈剛派人,先帶領力士進城。
他把沈剛拉到一旁,一邊詢問,一邊向沈剛身後的人群查看,目光若鷹隼般銳利。
沈剛一愣,忙回答道:「回稟尊者,接到方尊者的命令後,我派人跟蹤九哥。
這十天來,他並無什麼特別動作,每日裏要麼是在城中遊蕩玩耍,要麼就是在家中足不出戶。裘尊者,我覺得九哥不像官府細作。他看上去,也沒有任何可疑。」
「沒有可疑,就是最大的可疑!」
裘日新臉色一沉,道:「他,今天來了嗎?」
「哦,昨日他染了風寒,就一直在家休養,所以今天沒有來。」
「沒來?」
裘日新濃眉一蹙,沉聲問道:「他染了風寒,你可查證過?」
「我帶了城裏的寧郎中前去探望,確有其事。」
「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染病,既然老方給你下了命令,你就該把他捉拿起來才是。」
「啊?」
「寧錯殺一千,絕不可放過一個。
而今我明教大業將成,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警惕小心。你家方尊者,絕不是那種疑神疑鬼之輩。他既然懷疑韋高,相信一定是有所發現。你應該更果決一些,把他捉拿起來,嚴加看管才是。萬一那廝果然是細作,你到時候豈不受到牽連?」
沈剛聞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早就聽說過,裘日新為人狠辣,做事非常果決。
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那我現在就派人過去。」
「嗯……咱們一起過去。我也想看看,這位韋兄弟到底是不是奸細。」
裘日新說完,便命令沈剛讓那些迎接他的人回去,而後叫了一百名力士往城裏走。
此時,涌金門兩側,聚集了兩隊兵馬。
越州力士正魚貫而入,使得城門裏顯得有些擁擠。
高余也混跡在人群中,一副明教士卒的打扮,靜靜看着那些進城的越州力士。
他的目光突然間一凝,盯住了一個人。
仇道人!
高餘一眼就認出,裘日新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仇道人,心中頓時湧起殺機。
他了解仇道人,也知道那仇道人是一個極其小心,多疑狠辣之人。所以在覺察到沈剛派人跟蹤他之後,他就明白,他的時間不多了。若不能除掉仇道人,等他和仇道人見面時,很可能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那個傢伙,比之方七佛要狠辣百倍。
所以,他假做生病,今天沒有隨沈剛出現。
可同時,他又易容做一個明教士兵的模樣,混在人群中,等待機會。
城門洞裏的空間很小,也非常擁擠。
高余突然後退了一步,貼着牆根,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包裹。
他用火摺子點燃了露在包裹外的引線,振臂向人群中扔了出去,同時轉身撒腿就跑。
在他兩邊的明教士兵,看到他手裏突然出現一個包裹的時候,都感到驚訝。
可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高余已經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飛奔出了城門洞,向城裏跑去。
裘日新和沈剛在越州力士的簇擁下正往城裏走。
高余的動作,非常醒目,他看的非常清楚。
特別是當高余把那個包裹扔出來的時候,裘日新的心裏一驚,大聲喊道:「有刺客……」
他說着話,身手一把抓住了沈剛。
沈剛的體型,比之裘日新要大了兩圈。
可是卻好像全無抵抗力的木偶一樣,就被扯到了裘日新的身前。
就在高余跑出城門洞的一剎那,身後傳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轟隆……硝煙瀰漫,火光四溢。一團巨大的火球在城門洞中出現,巨大的氣浪從高余身後湧來。
高余的身體,被氣浪推動,飛出去了十幾步遠,蓬的摔在了地上。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扭頭呲牙,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直娘賊,七毒劍……炸不死你嗎?」
悽厲的慘叫聲,從城門洞裏傳來。
高余這次所使用的轟天雷,威力之大,是他所知道的火器之中最大的一種。
雖然沒有試驗過,但他相信,即便是丟進房子裏,也能把房子炸成廢墟。城門洞那麼窄小的空間,根本不可能有裘日新躲藏的地方。這一次,怕還炸不死你這混蛋嗎?
想到這裏,高余已從地上爬起來。
他正要趁亂溜走,卻不想聽到從城門洞裏傳來一聲悽厲長嘯:「小賊,哪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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