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之後,縱兵搶掠,幾乎是歷朝歷代都會出現的事情。
明教也不例外,若不如此,又如何激勵那些潑皮無賴的鬥志?不過好在,襲掠的時間不算太久。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出現時,一隊隊力士紛紛走上了杭州的街頭。
所謂力士,其實就是明教暗中訓練出來的精銳。
這些人,清一色盔甲,頭裹紅巾,跨刀執槍,氣勢洶洶。
而之前那些劫掠的信徒們,也都知道,這些力士出現,等同於狂歡結束,紛紛罷手。
當然,也有那不信邪的。
但結果嘛……
後市街,鶴林宮。
方七佛面色陰沉,緩緩從湯逢士的屍體旁站起。
周圍,仍殘留着火器爆炸的痕跡。那幾具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淒涼。
而湯逢士只靜靜躺在地上,額頭上一隻奇形飛刀,眼睛瞪得溜圓。
方七佛身手把飛刀拔出來,在手中把弄。
「東南之地,誰最擅暗器?」
他沉聲詢問,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感情。
身邊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回答。
倒是一個道裝青年走上前來,輕聲道:「若說暗器,兩浙路第一高手,便是馬天軍。」
「那個八臂魔君嗎?」
方七佛冷笑一聲道:「可惜,他昨夜已死在我手中。」
「那就不清楚了……要說暗器高手,兩浙路有不少人。就以杭州而言,至少也有六七個能叫出名號的。可是,精通暗器,還能使用火器的人,卑下卻想不出人來。」
方七佛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給我把那些人找出來,嚴刑逼問。」
「遵命。」
有隨從大聲回應,便扭頭匆匆離去。
「尊者,我倒是有些想法。」
「妙言你說。」
道裝青年道:「尊者可還記得,我那兩位師兄嗎?」
「嗯?」
「之前湯尊使曾飛鴿傳信,言害死我兩位師兄的人,很可能是張懷清。」
「不可能!」
方七佛立刻擺手道:「受聖公大手印,那張懷清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休想活下來。
當時老湯傳信時,我就斥責過他是胡思亂想。」
「卑下也這麼認為,那張懷清先被我師父七毒劍所傷,又中了聖公的大手印,絕無生還之理……可是尊者莫忘了,張懷清可是龍虎山弟子,說不定會有什麼秘法。
再說了,人都說他是龍虎山的叛徒,可是以張天師之能,竟然放縱他二十載逍遙?」
「你想說什麼?」
方七佛扭頭,看向妙言。
道裝青年道:「我聽說,張懷清是張天師的叔父,親叔父。
好吧,就算他叛出龍虎山,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久聞張天師有鬼神莫測之能,若真想要找到張懷清,想來並非難事。可尊者也看到了,二十年來,他遲遲沒有動作。」
「你是說……」
方七佛臉色一緊,露出凝重之色。
青年道:「不無可能啊!」
「嗯!」
方七佛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龍虎山勢大,其麾下三千道兵,號稱刀槍不入,有鬼神之能。咱們現在大事未成,最好不要輕易去招惹對方。你立刻派人去告知陸行兒,讓他來調查此事。」
「遵命!」
妙言說完,便躬身退下。
方七佛則面露悲戚之色,看着已經沒了氣息的湯逢士,突然間流下兩滴眼淚。
「老湯啊老湯,你我名為主從,實為摯友。
十載相交,因為有你相助,明教才得以在杭州壯大。如今大事將成,你卻……不過你放心,只要被我知道是誰所為,哪怕是天皇老子,我方七佛也一定會為你報仇。」
說完,他脫下身上的袍子,蓋在湯逢士的屍體上。
「老湯生前,最喜歡在鳳凰山上看海。把他葬在鳳凰山頂,從此以後,可以看盡錢江潮美景。記得,要風光安葬,切不可敷衍。」
隨從們齊聲應命,有兩個力士帶着幾個人,上前為湯逢士收屍。
方七佛則環視四周,半晌,他嘆了口氣,便轉身要走。可就在這時,從另一邊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沈剛。而在沈剛身邊,則跟着一個青年,看上去頗為俊秀。
「卑下參見尊者。」
沈剛看到方七佛,快步走上前來。
「是大郎啊,這是從何處來?」
「剛才卑下巡查涌金池綠竹巷的時候,找到了韋高公子。」
「啊?」
方七佛聞聽一愣,目光旋即落在了沈剛身邊的青年身上。
這廝,看上去細皮嫩肉的,根本不像個習武之人。這也是方七佛看到高余時,第一個感受。
高余則臉色蒼白,看上去是受了不少的驚嚇。
不過,他仍舊錶現出不卑不亢之色,拱手道:「回紇明教弟子韋高,見過尊者。」
「你,就是韋九?」
方七佛上下打量高余,露出好奇之色。
對這個湯逢士多次在書信里提及到的韋高韋九郎,方七佛也是充滿了好奇心。他知道湯逢士的打算,也知道韋高來杭州的目的。對湯逢士的想法,方七佛不置可否。因為在他看來,回紇明教雖然勢大,可回紇與大宋,且不說中間隔着一個西夏,就算沒有西夏,距離江南也有十萬八千里。對他而言,回紇明教的用處並不大。
當然了,回紇與西夏交好,而西夏和大宋之間……
真要是能通過回紇明教牽制住大宋西軍,對於江南明教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情。
所以,方七佛在態度上,還是表現出了善意。
「我多次聽老湯提及九哥,只可惜陰差陽錯,到今日才見面。」
「我也經常聽湯博士說起尊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高余說着話,目光就落在了湯逢士的屍體上。
「湯博士?」
他先是一愣,旋即露出驚駭之色。
「尊者,湯博士他……」
「昨夜,老湯被奸人所害。」
方七佛則在暗中,偷偷觀察着高余。
他突然問道:「九哥,我聽老湯說,你身邊還有一個高手,為何不見他蹤影?」
聽到方七佛的問話,高余回過神來,露出苦澀笑容。
「昨日日間,官兵發現了我和二哥的行蹤。
幸虧我反應迅速,和二哥逃進了吳山……夜半時分,我和二哥見杭州城內起火,隱隱覺得有變數,於是就下山來打探。不成想在出仁愛坊時,遭遇官兵的圍攻……二哥掩護我撤離,亂軍之中,我和他失去了聯繫,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我看形勢大亂,就躲進了綠竹巷。
我之前就住在那邊,後來官府抓博我的時候,我跟着湯博士逃離……我就想,那綠竹巷位置偏僻,不太可能有人前去,會比較安全。就這樣,一直到天亮遇到沈大郎。」
方七佛眸光一閃,看向沈剛。
沈剛朝他點點頭,表示他的確是在綠竹巷找到了高余。
「真是苦了九哥……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明尊將臨,杭州很快就會平靜下來,九哥不必再擔驚受怕。我會派人尋找你那同伴,相信只要他活着,很快就能找到。九哥也辛苦了一夜,大郎帶九哥先找地方休息。
等我處理完了這邊事情,再與九哥壓驚。」
「嗯,也好!」
高余似乎是真的累了,也不拒絕,向方七佛道了聲謝,便跟着沈剛急匆匆的離去。
待高余和沈剛離開之後,方七佛看着他的背影,卻陷入沉思。
高余的說辭,他說不上相不相信。
因為從頭到尾,他沒有和高余接觸過,對高余的了解,更多是來自於湯逢士的書信。
「妙言。」
「在。」
「你怎麼看?」
「那韋九?」
「正是。」
妙言聞聽,想了想道:「倒也沒什麼看法,是個普通人。
要說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嘛,我倒是沒有感覺……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着他有點眼熟。」
「眼熟?」
「似曾相識,但又沒有見過。
嗯,我可以確定,在此之前,我沒見過此人,卻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他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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