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矮個子,身高不過五尺七寸出頭,比杜少三還矮一些。
他說的是官話,不過帶着江南口音,聽上去非常好聽。
不過,杜少三卻心裏一驚,連忙停下腳步,定睛向那兩人看去。為首的矮個子,少年模樣,身穿一件錦袍,相貌清秀,頭戴綸巾。少年笑眯眯看着他,卻讓杜少三頓生一股寒氣。
而在少年身後,則是一個雄偉壯漢。
他帶着一頂范陽帽,手裏面緊握一口解腕尖刀。
「馬大傻?」
看清楚那壯漢,杜少三嚇得連退兩步,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高小余,你們要幹什麼?」
高余笑盈盈,並不說話。
倒是馬大壯搶身出來,大步流星走向杜少三,厲聲道:「杜少三,你燒了四娘的房子,俺要殺了你。」
「馬大傻,你別衝動,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償命?」
高余笑了!
「誰給你償命?」
「你……」
「杜少三,你在須城做得那麼多事情,多少人因為你胡亂攀咬而家破人亡?想殺你的人,怕是多不勝數。如果追查下去,不曉得要牽連多少人,程公會因為你,再去得罪人嗎?」
高余的聲音,很柔和。
杜少三卻感到了徹骨的寒意,猛然一聲發喊,掙扎着站起來,扭頭就跑。
只是,他帶着枷,根本跑不快,才跑出去幾步,就被馬大壯從身後追上來,一腳踹在他的腰眼上。馬大壯何等力氣!能和黑旋風李逵比拼力氣的人,又豈是等閒。
只這一腳,便踹的杜少三撲通一個狗啃泥,摔倒在地上。
身上的枷銬,把皮都撕破了,門牙也被崩掉了一顆。杜少三滿臉是血,卻顧不得疼痛,大聲喊道:「常都頭,常都頭救我……我要是死了,你怕是也不好回去交差。」
常小六聽了,卻笑了。
他看也沒看杜少三,朝高余拱手道:「衙內,小人幸不辱命!」
衙內?
誰是衙內!
杜少三一愣,想要翻身,卻見馬大壯上前,一把將他翻過來,而後一腳便踩在他的胸口。
「六哥,家裏都安排好了?」
「有勞衙內牽掛,小人已經變賣了家產,我那婆娘帶着娃兒,在三天前已經離開須城,估計很快會抵達汴梁。」
「如此,你快去和他們匯合吧。
住處可記清楚了嗎?我到了之後,會派人去找你。」
「固子門旁的白虎橋下,老李家客棧,小人記得很清楚。」
高余點點頭,擺手示意常小六離開。
那固子門的白虎橋,是汴梁城的一座橋樑。橋下的老李家客棧,也是一家老店,環境好,飯食不錯,價錢卻不高。當年高余隨師父前往汴梁,曾在那家老店裏住過,印象非常深刻……他答應過,要給常小六一個前程,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
行走江湖,講的是一個『信諾』。
之前他不可能給常小六什麼保證,但自從他證實了身份以後,他覺得,可以做出承諾了。
這也是常小六為什麼敢這麼做的原因。
須城?
小地方!怎比得汴梁繁華。
常小六不止一次聽人說過汴梁城的美景,而今有機會搬去那邊,而且還有了靠山,豈能放棄機會?
高余騙他?
直娘賊,沒看太尉府都派人過來迎接了,騙他一個差役作甚!
「常都頭,常都頭……」
杜少三臉色煞白,嘶聲叫喊。
可是常小六卻恍若未聞,揚長而去。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未來汴梁城的美好生活,那會管杜少三一個配軍的死活?
「杜少三,別喊了。」
高余上前兩步,沉聲道:「你我本來沒有深仇大恨,此前雖然有些小摩擦,但是在北街的時候,已經兩清。說實話,我並不想理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燒了四娘的家,差點害得四娘喪命。知道嗎?在我最難的時候,四娘她曾幫過我。」
高余說的,是那天晌午,他飢腸轆轆,身無分文的時候。
不管周四娘是不是得了馬大壯的叮囑,那天她給了高餘四個炊餅,還給了他一陌錢。
也正是那一陌錢,改變了高余的命運。
這麼說吧,也許他未來有機會賺到錢,但如果沒有周四娘,他那天便可能餓死街頭。
更不要說,馬大壯與他有救命之恩。
如果沒有那一陌錢,他就進不得都監府,得不到高傑的賞識,更不可能歸宗認祖……這份情義,千金難還。也正是這個原因,高余在心裏,早就斷了杜少三的命運。
「小高……不,衙內!」
杜少三慌了神,連聲喊叫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衙內,還請衙內饒我狗命。」
蠢貨!
疏林里,陳廣把一切看在眼裏。
聽到杜少三的喊叫聲,他不禁暗自搖頭。
杜少三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正主是哪一個。在來的路上,高余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陳廣。對這是非曲直,陳廣並不在意。若杜少三是個好人家的人,他或許會勸說。可既然杜少三是這等潑皮無賴,陳廣心裏,也就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
這等人,殺了也就殺了!
他的任務,是保護高小余周全,其他事情,他不會插手。
如果,如果這時候杜少三向馬大壯求饒,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要知道,高余純粹是為馬大壯才出手收拾杜少三,而馬大壯……這一路下來,他也看的清楚,是個單純憨直的大小子。若杜少三拉下臉向馬大壯求饒的話,馬大壯說不定會看在同鄉的份上,饒他性命。了不起,就是揍他一頓,卻不會殺了杜少三。
可是高余……
陳廣笑了笑!
比起高俅的三位公子,這位小衙內滿滿的江湖氣,而且很會算計。
只看這次找杜少三麻煩,小衙內怕是動了不少心思……便是杜少三死了,相信那位東平府的程知府,也會不了了之。這份心思,感覺着倒是更有幾分太尉的風采。
就在這時,陳廣突然心生驚悸。
那是一種武者特有的直覺,他幾乎沒有考慮,手中大槍唰的便脫手飛出,呼嘯着衝出疏林。
與此同時,陳廣健步如飛,三兩步便跑了出來,「衙內,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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