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閒漢的死活,高小余沒有放在心上。
師父生前對他說過:行走江湖,不可以婦人之仁。
雖然那兩個閒漢是受人指使……嗯,估計是受王大郎那幫人的指使,可畢竟惹到他頭上來,又怎能心慈手軟?況且,高小余也想要藉此機會,試探一下那位高都監的態度。
嗯,看起來他唱的學士詞,合了高都監的心思。
如此一來,高小余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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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都監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卻很壯碩。
也難怪,這東平府兵馬督監再不濟,也是個正七品的武官,總要有幾分官威儀態。
「小道,拜見都監。」
高小余走上前,稽首一禮。
高都監這時候也平靜下來,上下打量着高小余。
高小余的年少,出乎高都監的預料。在他想來,唱得一手好學士詞的人,怎地也該年過三旬才是。特別是高小余方才唱詞的時候,歌聲透着豪壯,實在不似眼前這單薄瘦弱少年能夠唱出。可事實上,那學士詞正是高小余所唱,也讓高都監有些驚訝。
「小道長不必多禮。」
高都監倒也客氣,示意高小余落座。
他並沒有因為高小余那衣衫襤褸而鄙薄,言語間頗為客氣。
「方聽得二郎言,小道長能唱學士詞,卻不知從何學來?」
「回都監的話,小道自幼隨師父流浪,也曾去過關中,故而學得關西腔調。家師生前,也好學士詞,曾言當今世上,少有人能唱得學士詞的真滋味。家師說,他早年曾聽人說過,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方能唱得那『大江東去』。
故而,小道記在心中。」
高都監這是在盤道,高小余並未慌張。
他侃侃而談,令高都監頗為滿意。
這小道士雖說看上去狼狽,可這談吐的確不凡,似乎有些門道。
高都監臉上露出了笑容,語氣更加溫和道:「方才聽小道長言『生前』,莫非老仙長……」
「嗯,家師在月前,因仇家尋釁,所以……
家師臨終前,帶着小道逃出仇人的追殺之後,便羽化而去。」
這年月,江湖風波惡,似高小余所說的仇家追殺,倒也普通,所以高都監也沒有懷疑。
「卻不知老仙長道號怎麼稱呼?」
「家師道號懷真,此前三年,一直借居杭州玉皇觀。」
「那小道長可知道,老仙長的仇家是誰?」
「小道並不清楚……家師臨終前說,仇人勢大,要小道不要報仇,安生度日即可。
小道只記得,那為首的人也是道士,家師稱他做『仇道人』。
除此之外,小道就不清楚了。」
杭州、玉皇觀、懷真、仇道人……
高小余說的非常明白,且有依據可查,這也讓高都監再鬆了口氣。
他二哥身居高位,乃是官家心腹。若他隨便帶去一人居心叵測,那對高家而言,可能是滅頂之災。高都監好學士詞,更喜歡高小余唱得學士詞,卻不是莽撞之輩。
他朝身旁的青年看了一眼,就見那青年點點頭,表示已經記下來。
「小道長,不瞞你說,本官年幼時,曾聆聽學士唱詞。
然學士仙去之後,這許多年來,再也未曾聽過如此好唱。家兄,同樣好學士詞,且曾受學士提攜之恩。本官想要把你帶回汴梁,到時候若你唱得家兄滿意,也能有一個前程。
至於你方才說的師門恩怨……呵呵,實乃小事。
若你能得家兄青睞,將來有個一官半職,想來為老仙長報仇,也會事半功倍。不知,你可願隨本官前往汴梁呢?」
高小余聞聽一怔,有些遲疑。
他來找高都監,倒不是為了自家的前程,實在是希望通過高都監,救出馬大壯來。
沒成想,高都監竟然要帶他回汴梁?
這也讓高小餘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露出猶豫之色。
師父曾說過,讓他去汴梁找張繼先。可如今,玉蟬春秋符已經被他得到,他去找張繼先,前程並不明朗。可若是不去汴梁……師父曾說過,他很可能是汴梁人氏,他的父母,也可能是汴梁人。內心裏,高小余還是希望,可以找到他的親生父母。
隨高都監回汴梁,聽上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有點危險啊!
高都監似乎看出了高小余的猶豫,當下微微一笑。
「小道長也不必急於答覆,本官在須城還要停留一段時日,小道長可以慢慢考慮。
對了,本官方才聽二郎說,你如今流落須城,無親無故?」
「啊,正是。」
「那不如先留在我這裏,也可以慢慢考慮。」
高都監雖然是一副詢問的口吻,但言語之中,卻流露出不容拒絕的意味。
反正在須城,也沒有落腳之地。
雖然周寡婦說,他可以搬過去住,但孤男寡女的……高小余倒不是擔心別的,周寡婦畢竟是一個女人。他如果真住去那邊的話,怕是少不得有流言蜚語,甚至可能給周寡婦惹來麻煩。與其這樣,倒不如住在都監府里,說不得還能關照周寡婦。
想到這裏,高小余心中便有了決斷。
「都監美意,小道自當遵從。」
說着,他向高都監躬身行禮,表示感謝。
高都監笑道:「小道長休要客氣,也是小道長有真本事……二郎,你帶小道長去安排一下,為他換身衣裝。小道長,我這裏並無道裝,所以要先委屈小道長一二了。」
「出家人,但求三餐溫飽,哪有那許多的要求?」
「小道長,請。」
被稱作『二郎』的青年,帶着高小餘下去了。
雖然,高小余沒有機會向高都監提及馬大壯的事情,卻也沒有着急。他已經有了一個好的開始,相信救出馬大壯不是難事。況且,這種事也不能急,否則會讓高都監產生一種他別有用心的想法,反而適得其反。不如等他和高都監再熟悉一些,找一個好機會,提出馬大壯的事情……嗯,相信那個時候,高都監也不會在意。
目送高小余離去,高都監卻蹙起眉頭。
他坐在暖亭里,示意樂師和歌姬都退下,流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那青年回來了。
「都監,已經安排妥當了。」
「二郎,你有沒有覺得,那小道長有點古怪?」
「古怪?」
「其實,也不能說是古怪……」高都監站起來,在暖亭中徘徊兩圈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對青年道:「其實,是我覺得這小道長有些眼熟,好像以前見過他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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