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低沉,卻笑得很好看。
墨青中性溫和的面容一直很耐看,第一眼非常的儒雅,而後越來越有味道。
只不過,這一雙溫和如靜雅之泉的眼睛,此時散發着毫不掩飾的寒意。
「是誰傷了你,我殺了他。」墨青說着,霸道的神識自落雁城周邊橫掃出去。
……
醫館,洛寒衣愣了一下抬頭。
「這誰啊……算了,我也管不了。」
同一時間。
白雲帆突然睜開眼,看向墨青的方向。
殺意?
在落雁城覆蓋帶着殺意的神識,這個男人是瘋了嗎?
這可比監察使事件要嚴重的多。
墨青可不是不冷靜的人。
剛要起身去一探究竟,他就坐了回去。
東神海的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巴不得東神海得罪靈山呢。
不過……看在都是陸綾老師的份上,還是去提醒他一下。
一秒之後,這個念頭消失不見。
「……你自求多福吧。」
白雲帆在墨青那裏感受到了靈山人的靈力,也就是說明有人去處理他了……
「犯什麼病。」
搖頭。
……
墨青的房間。
墨玉收回自己的氣息,接着對着墨青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腳。
「差不多行了。」
「姐,是誰?這人不是靈山的。」墨青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剛才還沒有發現,現在……他在墨玉的身上問道了一絲道的韻味。
墨玉還沒有到那個境界,也就是說,是其他人留下的。
以她現在的修為,留下道的韻味,不可能不受傷。
雖然一直沒有說過,可是墨青自己知道,世界上對他來說排行第一位的永遠是這個脾氣暴躁,基本不給他好臉看的姐姐……
所有敢傷害墨玉的人,墨青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在擔心我嗎?」墨玉怔了一下,接着背過身一瞬間,轉過來,面上是嚴肅:「咳……你姐我什麼時候需要你擔心了。」
墨青皺眉,這不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而是墨玉已經受傷了,雖然傷勢不重,但是墨玉此時出現在他面前,讓他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有不可以觸碰的逆鱗,這個姐姐就是這個南域主唯一的逆鱗。
誰動誰死。
「你就說是誰好了。」墨青伸開手掌,掌心有一滴水緩緩旋轉着。
能正面面對這滴普通水珠的人,尊者四重境界之下只有大悲谷自帶龜殼的和尚,而就是這些和尚,墨青也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緊張了?」墨玉突然笑了:「這裏可是靈山,哪裏需要你個小傢伙給我出頭。」
「這不一樣。」墨青搖搖頭。
靈山是靈山,他是他,就算靈山報復過之後,他也會親自去一趟。
「有什麼不一樣。」墨玉攤手,看着墨青的眼神有些無奈,一個關心她道侶對象的男人,卻那麼在乎她……
要麼是想要做她的道侶。
要麼是她的弟弟。
這裏是第二種……
嗯,今天就不罵人了,心情不錯。
「行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是誰嗎,收起你的神識,不然我真的生氣了。」墨玉嚴肅的道。
「好。」墨青撤了神識,等着墨玉開口。
片刻後,墨玉道:「是百靈。」
「是她?」墨青愣了一下,接着冷笑:「玄鏡司也不行,她居然敢對你動手。」
「嘛……準確的是你姐姐我對她動手了。」墨玉理所當然的道。
墨青:「……」
「玄鏡司的百靈好像和你一樣是四重天?不過這不是重點。」墨玉隨便坐下:「這個女人不是非說落雁城有魔氣嗎,可是讓她找又找不到,走又不走,你不知道,連陸綾和柳扶風的閨房都被她闖了好幾遍,然後沒找到,告訴我還有最後一個房間沒去過。」
墨青:「……然後,你就和她動手了?」
就算是在靈山,墨玉先動手也是理虧了,這樣看的話,百靈師姐也沒錯,反倒是墨玉自己的問題。
「這點事還不至於動手。」墨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道:「後來最後一個房間是沈歸的,歸兒在閉關,我能讓她進去?要知道沈滄海也在閉關呢,要是讓她知道了我在還讓人打擾了沈歸……我不得被她煩死。」
「可是百靈她不聽,死腦筋一個……然後我就動手了。」墨玉不在意的道:「我跟百靈也是老相識了,和以前一樣的動手方式,她也受傷了,這女人,非要打一架才高興。」
墨青:「……」
雖然百靈師姐有一點問題,不過怎麼看都是墨玉的問題大一點,而且墨青可以肯定,墨玉的話里絕對美化了她自己。
而且百靈師姐也受了傷……她們關係還真的是好。
算了。
也是他過度緊張了。
「行了,瞧瞧你那個樣子,現在倒是擔心起來了,早幹嘛去了。」墨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
「???」墨青疑惑的看着她,接着收起了之前的殺氣,面上動容。
「對了,姐你剛才說,可以上山了?」
他可是等了差不多一個月。
墨玉:「……」
沉默之後,將杯子用力一放。
「是,就是這幾天了,我帶着你,洛寒衣帶着白雲帆,一起上山,一個李竹子一個沈滄海,呵呵……」
轉身離開。
「又突然發脾氣。」墨青不知道哪裏又說錯了話,搖搖頭之後,深呼吸。
「終於可以上山了……不知道現在的竹子怎麼樣了。」
……
……
傍晚。
沈歸睜開眼睛。
閉關結束。
化虛境巔峰,一隻腳踏入了往生之境,同時,一些遺忘了很久的東西也浮出了水面。
嘆息。
不會逃避了,不然永遠也邁不出那一步。
「沈瀾,我失約了。」沈歸看着自己的手,緩緩道。
她永遠也不會叫那人小姐。
就像那個叫沈瀾的少女從沒有將她當做下人一樣,總是喜歡拉着她的手,喚上一聲她的名字。
……
「阿芙……快…走……」
死之前,拼了命的讓她離開充滿了血腥的地方,在那人腳下,只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眼神依舊是那麼清澈。
……
沈歸還是走了,帶着沈瀾對生的希望。
逃離之後留給她的,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完成的承諾。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護衛了,一輩子的那種。」
「小姐,她那么小,能做什麼啊。」
「你不知道,阿芙以後一定是一位很厲害的劍客,我相信她。」
「就她?小姐,小心老爺不高興……」
「閉嘴,我喜歡她,不喜歡你,走可以,你走吧。」
「……小人知錯了。」
閉上眼睛,沈歸的呼吸逐漸平靜下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仇應該是報了。
夷三族算不算是報仇?
父族母族妻族,不清楚多少人。
用着沈瀾送給她的劍,一劍一個。
親手。
那些人永遠不知道,她這個惡鬼是從哪裏來的,去地獄也找不到這個人。
有趣的是,因為人數太多,裏面甚至牽扯了不少修仙界的人,還有幾個是聖地之下最大的幾個洞天中的頂樑柱。
修為很高,現在的沈歸還是看不到他們的極限。
也是,不然也不能那麼飛揚跋扈,照顧家裏人嘛……沈歸覺得可以理解。
然後,這些頂樑柱被沈滄海一腳就踢斷了,連帶着那倒霉的洞天福地,雞犬不留。
沒有聖地願意為了幾個洞天而得罪當時已經差不多瘋了的沈滄海。
沈滄海本來還想要留着他們給沈歸未來親自算賬,不過她拒絕了。
已經殺了太多人了,男女老少。
多少無辜?
現在想來都是罪孽。
報仇的滋味啊……
說不上來。
沈歸走出房門,發現柳扶風還在忙碌之後,走進浴室,褪下衣物,入水。
水中映着的是一個短髮的少女,表情冷靜,沒有一點波動。
果然,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冷血的人了。
回憶永遠都是回憶,她以為自己沒有走出來,其實早就放下了。
突破化虛境只是時間問題了。
輕笑一聲,自嘲。
阿芙這個名字還是丟下吧。
可是……丟下了之後呢,沈歸這個名字呢?她想要什麼?
有時候,沈歸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麼……想來,一切為了自己的家吧。
這也是她為何而拼命的修煉。
已經失去過一次的東西,現在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師傅、李師、徐徐、師妹……不知不覺回首,已經多了很多不得不為之付出生命的人。
赤腳踏青,夏日清風,秋日私語,火爐隆冬,師父當初承諾的,都做到了。
靈山,她的家不允許任何人染指。
剛才墨青神識掃過落雁城她就有感應了,不過後來緊隨而上的另一股氣息是屬於墨師叔的,所以她就無視了,想來也沒有什麼大事情。
享受着熱水,沈歸面若桃花。
這個臉紅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嗯……
既然自己也出關了,那麼差不多也該聯繫墨師叔,一起回山了。
家裏的小傢伙也很重要,補充合適的血液。
現在,她的任務就是帶趙櫻歌和戲鳳回山……李師給的任務,自然要完成。
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麻煩。
戲鳳作為落雁城的女性城主,她的弱點還是很明顯的,沈歸有把握將她帶回去。
而趙櫻歌……
不得不說,這個小丫頭和她有幾分相似。
不過問題也不是很大。
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沈歸知道趙櫻歌想要什麼,儘管復仇之後,將傷口血淋淋揭開的感受很痛苦,但是那也是一種解脫。
靈山會給她想要的東西。
……
晚飯。
桌子前圍了一圈的人。
陸綾坐在柳扶風的左手邊,正拿着一碗飯小口小口的吃,陸綾旁邊緊挨着的是洛寒衣以及趙櫻歌。
不過今天的座位添了一個。
戲鳳。
她此時就在柳扶風的右手邊。
「阿綾,這個菜喜歡嗎,專門用糖水過了一些,不知道比例好不好。」戲鳳將一些薔薇果遞給陸綾。
「喜歡。」陸綾點頭。
戲鳳笑了:「喜歡就好。」
接着,她看着柳扶風。
戲鳳也不是傻子,今天是柳扶風留她下來吃飯的,而且還是在她說回去有事的情況下……
和柳扶風的邀請相比,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落雁城自然有自己的運行方式,她也不用管太多。
所以,戲鳳想知道,柳扶風留她下來究竟有什麼事情。
雖然說食不言寢不語,不過有些事情,專門坐在一起說會顯得比較嚴肅,她的身份很尷尬,所以還是在飯桌上解決吧。
於是戲鳳開口。
「柳妹妹,今天怎麼想到留我一起吃飯了。」
「恩……那個……」柳扶風支吾了幾句,顯然是被戲鳳的先發制人嚇了一跳,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行了,找我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見外的。」戲鳳放下筷子。
陸綾也有些奇怪的看着柳扶風,連她都感覺到了柳扶風的不對勁。
「她們有事情要說,傻女人,我們先避一避。」趙櫻歌起身拉着洛寒衣就要走,她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哎哎哎,我還沒吃完呢。」洛寒衣叫着。
「趙姐姐,你別急。」柳扶風叫住了趙櫻歌,頓了一下之後道:「今天……我也有事情和趙姐姐你說。」
聞言,趙櫻歌坐了回去。
「我們兩個都有份?奇了,妹妹你說吧,我聽着。」
戲鳳點頭。
柳扶風醞釀了一下,道:「最多三天,我和師姐就要回山了。」
「……」
「……」
「回山?可以回家了嗎!」陸綾驚喜的跳起來,她早就想家了。
周圍一片死寂。
陸綾吞了口口水,坐了回去。
趙櫻歌和戲鳳的臉色都非常的難看,不過還是戲鳳恢復的比較快。
「這就要回去了?沒想到這麼快,這樣吧,回去之前再到我這邊玩玩。」戲鳳笑着給陸綾打了一個眼色。
「戲鳳姐……」陸綾也能看出來戲鳳的強顏歡笑,頓時,回家的喜悅被沖淡了。
「回家是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柳扶風苦笑一聲。
天知道,為什麼沈師姐要她先通知這兩個人……不過沈師姐做的也對,確實讓她們有一個準備比較好。
「什麼事?說吧,別藏着掖着的了。」戲鳳道。
趙櫻歌沒有說話,天下無不散之宴,分別是早晚的,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她也想知道柳扶風有什麼想說的。
柳扶風深吸一口氣,道。
「那個,戲鳳姐,趙姐姐,師姐讓我問你們,要不要……加入靈山。」
「……」
愕然。
驚詫。
以及驚喜的陸綾和面無表情的趙櫻歌。
「……」
半晌之後。
「妹妹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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