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周琦認真的打量着仿若溺水般面無血色的司南。
「我以前應該說過,既然決定要出國,決定了要走那步,你就要做好準備。畢竟異地戀時的吵架和矛盾,不是見個面親個嘴就能解決問題的。」
周琦的聲音有點遺憾。
自從那年認識了司南,他便覺得這個男生的人生軌跡,和他自己有着那麼一點的相似。也曾善意的告誡和提點,可是到了最後,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司南一步一步的,重蹈自己的覆轍。
感情是他們兩個的事,在這點上,周琦不過是個冷眼旁觀的路人。
「聽說你訂婚了?恭喜。」周琦轉了個話題,「她等了你這麼多年,楚涵等了她那麼多年,你也是時候放他們走了。
他以一段看似釋然的總結結束了對話,周琦覺得事已至此,對他們幾個大概都是最好的結局。
「等等……你說她等了我這麼多年……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不用再追尋所謂的答案。路是你自己選的,跟着你的內心走就好了。」
周琦淡漠的一笑,電梯在他面前緩緩闔上,將司南焦灼的目光擋在門外。
司南僵硬的站在那裏,心中一片啞然。
他曾經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聽取她的解釋,他一次又一次的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想像和臆造出的答案中。
可是現在當他想要尋找真相時,卻無人願意告知。
司南茫然無助的矗在那個曾經叫他畏懼和躊躇不前的門口。他揣着一顆凌亂得不知所以的心,等了蘇千秋整整一晚,可是她的家至始至終沉浸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裏,連一道光也不吝賜予。
第二天他一臉灰頹的回去上班,進電梯的時候抬起佈滿血絲的眼掃了一下電梯間的電視直播。
下面打出了一行字幕「25日14時11分,尼泊爾(北緯28.2度,東經84.7度)發生8.1級地震,震源深度20千米,預計死傷人數逾千。」
司南滿心都是蘇千秋,這一閃而過的字幕在他眼前輕輕晃過,這人世間的大悲大哀,仿佛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兩天後,他在公司心不在焉的主持一個會議,會上他的手機悄無聲息的震了起來。
司南掃了一眼屏幕,見是來電人不詳的手機號碼,便將電話給掐掉了。
半分鐘之後,那個號碼又鍥而不捨的打了進來。
手機在會議桌上瘋狂的震動,仿佛在不休不止的發出綿而不絕的悲鳴。
司南心頭浮起一陣不安的預兆。
他按下接聽鍵,出乎意料的,電話那頭男人的聲線聽起來莫名的熟悉,可是那熟悉深處,卻是排山倒海般壓抑不住的疲憊。
是周琦。
結果在那場晨會上,所有參會的人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年輕英俊的副總在接到一個電話之後,忽然變成了一個被抽離了靈魂的空殼。
司南滿腦空白一動不動的在位置上坐了好一會兒,最後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
周琦說,蘇千秋兩周前去了尼泊爾,和楚涵一起,但地震之後這兩天一直聯繫不上他們。
周琦說蘇千秋選了走最長的那條徒步路線,按照尼泊爾政府頒發的進山證上的時間,現在她應該在徒步路線的中段。
周琦還說,根據國外的消息,那條徒步路線上出現了雪崩,據說傷亡嚴重。
這個仿若報喪般的電話給了司南心窩上重重一擊。他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麻木的痛苦幾乎叫他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而後周琦長長嘆了一口氣,說現在正通過外交部的領事直通熱線聯繫尼泊爾旅遊局,如果有最新消息,如果司南想知道的,可以聯繫自己。
在最後,周琦給了一個微博賬號給司南,說他或許會想要上去看看。
周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打這通看似多此一舉的電話,只是那天電梯門外司南那仿若受傷的眼神,叫他有一點點感同身受般的難過。
他擅自猜測,司南心底是否藏着一份未完全泯滅的愛情?
司南顫巍巍的掛了電話,衝出會議室,卻不知道該往何處。
他機械式的打開周琦給他的微博地址。
那是蘇千秋的賬號。
最近的一張是定位在尼泊爾的照片,她站在旅舍露台的照片,笑容恬靜淡然。她迎着晨曦,背後是白雪皚皚的魚尾峰。
這是司南第一次看蘇千秋的微博。他用手指小心翼翼的觸碰照片中的她,一滴滾燙的淚落在手機屏幕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他沿着時間線向前翻,仔細瀏覽着她用照片記錄着的點點滴滴。
其中一張照片莫名的眼熟,那是他在美國就讀的學校。
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去了那裏?
司南滿腹疑問,滿心焦灼。
那張照片裏只有她的纖細而修長的手,手上拈着一片金黃的落葉,背景是他大學的圖書館。
司南才猝然發現,在飛機上重逢前的那天早上,她手指上依然戴着他送的戒指。
為什麼那個時候他什麼也沒留意到,為什麼當時的他,要刻意裝作沒看到她?
驚懼和猜疑在司南心底悄然滋長,他手指微顫着向前一篇篇翻去。
微博兢兢業業記錄着她人生的點滴,有初入公司的就職儀式,還有她穿着學士袍捧着花的畢業照,有除夕的聚餐和火鍋,也有在陌生的城市留下的足跡。
照片裏有時候只有蘇千秋,有時候有周琦有楚涵,有時是一大堆他不認識的人,但沒有一張照片裏有他。
而今他只能在隔着萬水千山的當下,在她的照片裏,一點點的試圖重拾自己缺席的歲月。
最後他發現,原來她一直都戴着他送的戒指。而戒指最後一次出現,是他回國的那一天。
仿佛直到那一天,她還在等着他。
他發了瘋似的瞪大了眼睛,企圖在那些鐵證如山的照片面前,尋找到能夠否定自己發現的蛛絲馬跡。
剛剛得知的一切,都是他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他急於想要全盤推翻,想要證實自己沒有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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