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緘默無言,只是輕嘆一聲,繼而道:「不知在場哪位,願將愛琴借予小僧扶一曲?」
此話一出,場面頓時一片死寂。
小沙彌再度輕嘆:「罷了。」
正要轉身離開,二樓突然傳來一道男聲:「等等。」
小沙彌停下腳步,仰頭而望,但見一名身着青色圓領袍,頭戴軟裹幞頭,腳蹬織錦尖頭短靴,渾身透着書生氣息的男子,從雅間裏走了出來。
「劉生,把本公子的琴,給小師傅送過去。」
劉生愣了一下,隨即應聲道:「是,公子。」
「不知小師傅法號,在哪個寺廟?」男子出聲問道。
小沙彌唇角微勾,輕吐兩字:「彌蘇,游僧。」
游僧是四方雲遊的和尚。
此話一出,眾人面上,稍稍有些變化。
而此時的彌蘇,不是蘇迷,又能是誰?
昨夜,她離開皇宮後,勉強在破廟過了一宿。
翌日一早,便在容貌上做了些小小的改變,又用手裏那些銀子,買了一身僧侶行頭,假裝四方雲遊的小沙彌。
她在帝都走了幾遭,打聽到竹風苑正在舉辦詩詞大會。
蘇迷想着,原女主是在一年後的詩詞大會上,與沈念安相遇,算準他這屆定然會出席,立即趕了過來。
至於為何要假扮小沙彌?
原因很簡單。
盛唐時期,在幾任皇帝的倡導下,不管是各路達官貴人,還是文人墨客,或是山野鄉民,對佛家的僧人,都非常的尊敬。
故而,蘇迷只是拿了個缽盂,假裝化緣,那守門的小廝便讓她進來了。
至於二樓那長相俊美的男子,顯然便是原文中的男主——沈大公子沈念安!
蘇迷唇角微勾,絲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接過劉生送來的古琴,直接盤膝而坐,將古琴放在腿上,雙手撫上琴弦。
緊接着,一道悠揚清澈琴音,傳入眾人的耳膜。
時而清潺無拘,如林間小溪流淌,時而輕柔絢麗,如遊戲花叢彩蝶,時而凜冽壯闊,如千軍萬馬奔騰,抑揚頓挫而巧妙絕倫的琴藝,頓時讓在場所有人,聽得如痴如醉。
「錚——!」
一曲作罷。
蘇迷將古琴交給劉生,後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伸手接琴。
這時,率先回過神的沈念安,再度開了口:「不知小師傅可會棋?」
蘇迷輕輕頷首:「略懂一二。」
沈念安看向坐在二樓的棋聖大家,對他使了個眼神,後者立馬會意,施然走下樓:「小師傅,我們對弈一局如何?」
「小僧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蘇迷坐於蒲團之上,在棋聖的謙讓下,率先落下一枚黑子。
那人持一枚白子,沉穩落在棋盤之上。
本以為蘇迷要考慮片刻,誰知在他收手的瞬間,她的黑子已然落下。
棋聖大驚,猶豫一瞬才落下白子,豈料對方再次快速落子。
「下棋要步步為營,若是棋差一招,便會落敗,你怎能這般莽撞?」棋聖不由皺眉。
蘇迷「哦」了一聲,抬眼看向他:「該您了,施主。」
棋聖愣了愣,斟酌一瞬,再度落子,誰料又是同樣的結果。
他皺眉看向蘇迷,後者卻道:「小僧習慣下快棋,施主您請隨意。」
其言下之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管好自己便可,閒話少說。
棋聖聽明白了,在場所有人同樣聽明白了,當即紛紛小聲責備。
「這小沙彌,實在太過分了,竟然對棋聖不敬!」
「簡直是放肆!」
「各位兄台勿急,咱們等着看他的好戲。」
「哼,棋聖定能殺他個片甲不留!」
……
蘇迷將所有聲音,盡收耳底,面上卻沒有絲毫波動,仍然自顧自的下棋。
棋聖原本以為蘇迷太莽撞,但下了一會才發現,她的每一步都暗藏殺機,導致他每下一步棋子,都需要慎重的考慮。
眼下棋聖這邊緊緊蹙着眉,蘇迷指着桌上的精緻茶點:「這個小僧能吃麼?」
沈念安見此,立即吩咐劉生,為她準備熱乎的茶點,送到她的面前。
蘇迷頷首致謝後,自然笑納,一邊吃着,一邊下棋。
從始至終,她一直把握着快節奏,毫不猶豫的落子,而剩下的時間,都在等待棋聖下一步棋。
結果到了最後,蘇迷見他滿頭是汗,抬手遞給他一杯茶:「施主慢慢來,小僧不急。」
話落,棋聖心中一氣,直接落了棋子。
蘇迷一瞧,二話不說,拿起黑子,指尖一按——
贏了!
「承讓。」蘇迷微笑道。
「趙某甘拜下風。」棋聖雖然輸了,但該有的風度與氣概,還是有的。
「不知小師傅可會丹青書法?」書法與丹青大家走了下來。
蘇迷咽下口中的茶點,再度頷首,同時看向沈念安。
後者直接命令劉生,將筆墨紙硯以及丹青顏料,為蘇迷準備齊全,送到她的面前。
「謝過施主。」
蘇迷細細研磨,筆尖輕沾,落筆於白色紙張,專注勾勒。
不一會,一幅波瀾壯闊海景圖,出現在眾人面前。
蘇迷輕勾唇角,拿起另一支筆,伸手沾墨的同時,在旁邊提字,最後註明「彌蘇」兩字。
兩位大家探頭一看,整體的畫功與書法巧技,確實不錯,當即讚賞不斷。
眼見這一幕,其他參賽的幾人,頓時不高興了,紛紛上前,提筆作畫。
他們還真不信,自己會比一個游僧差?!
蘇迷輕勾唇角,看向兩位大家,出聲道:「可否幫小僧執起此畫?」
眾位大家雖然都是世家望族,但面對蘇迷這種不可多得的人才,完全沒有架子,一人一邊將畫卷拿了起來。
蘇迷來到前面,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銀色粉末,灑於未晾乾的畫卷,再命人將其高高懸在窗邊。
「吱呀」一聲,蘇迷將窗戶一推,大片燦爛刺眼的日光,傾灑而至。
緊接着,一道清風襲來,梭然吹動高高懸起的紙張——
「動了!活了!」
不知何人,突然叫喚了一聲!
下瞬,當所有人都隨着那人的目光,落於畫卷之際,不由梭然瞪大雙眼,滿是震驚!
但見那原本畫在紙張上的海景圖,像似突然「活」了一般,竟隨清風日光吹拂照耀,微微泛起銀光粼粼的波瀾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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