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刀比的什麼位置,拿刀的姿勢又是怎麼樣的?」
「你兒子吃下的迷藥分量大約有多少,又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醒過來後,可曾有什麼後遺症?」
「他曾提到過……」
「他……」
在張吳氏第二次講述的過程中,孫紹宗不斷的發問着,有些張吳氏能答的上來,有些卻委實記不清楚了。
不過通過這些對答,孫紹宗還是確認了一些線索:
首先,張彪所用的迷藥,效果很是強勁,卻幾乎沒什麼後遺症——這樣的迷藥,可不是一般市井之徒能夠輕易弄到手的。
其次,張彪言語間對人體的內部結構,似乎有些過於熟識了——就算考慮到他屠戶的身份,也一樣顯得異乎尋常。
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不過孫紹宗卻沒急着下結論,又仔細確盤問了幾遍,確認沒有什麼疏漏之後,這才從屋裏出來,喊過仇雲飛和趙無畏,陪自己一起去了張彪的家。
…………
與張安家不同,這張彪的宅子是個二進的小院,前面經營屠戶生意,後面才是日常居住的地方。
讓兩個跟過來的衙役守住大門,孫撒後總引着仇、趙二人進到了裏面,吩咐道:「四下里搜一搜,看看可有什麼不該有的痕跡。」
「不該有的痕跡?」
仇雲飛小聲道:「您是想查出他撈錢的營生?這怕是跟案子沒什麼關係吧?」
孫紹宗冷笑道:「有沒有關係另說,但他這撈錢的營生,怕是會嚇你一跳。」
「嚇我一跳?」
仇雲飛狐疑的喃喃自語了幾句,突然瞪大了眼睛:「難不成這廝竟是個人屠?!」
一旁的趙無畏聽了這話,也禁不住面色大變。
「眼下還不能確認,先搜一搜吧。」
孫紹宗說着,便開始仔細勘察起來。
這前院只有個不大的氣窗,顯得很是有些陰冷,空氣中又瀰漫着一股油膩的血腥味兒,然人極不舒服。
正中的橫樑上掛了兩個鐵鈎,想來是懸掛大塊肉類的所在。
正西擺着張肉案,上面牛耳尖刀、剔骨刀、磨刀棒、秤砣秤桿一應俱全,另外還擺着張油光鋥亮的條凳。
西北角則擺着只大水缸,一隻葫蘆瓢正在裏面蕩來蕩去,看來應該是盛滿了水的。
東牆底下,堆了幾摞油紙,還有些早就枯萎了的荷葉。
孫紹宗首先調查的,自然是那肉案。
他先將表面來回掃了兩眼,又蹲下身點了火摺子,細瞧那肉案背面。
與還算光鮮的正面想比,這肉案背面可就髒多了,油污什麼的自不必多說,孫紹宗甚至還瞅見幾朵半百不黑的木耳。
咦?
這其中一部分木耳生的很是畸形,不像別的木耳一般,呈現出不規則的喇叭狀,而是死死的貼在肉案上,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反覆擠壓,最後乾脆定型成了這樣。
發現這一蹊蹺之後,孫紹宗幾乎把頭貼到了肉案上,順着那些畸形處,向左右兩側一厘一厘的搜撿着。
結果果然在那邊緣處,發現了一些細細的麻線。
在肉案上切肉的時候,還需要專門用繩子固定麼?
這顯然屬於不該有的東西!
但孫紹宗打量着哪些麻線,面上卻滿是疑惑之色。
按照之前的推測,這張彪應是個人屠,同人合夥劫殺商販、旅人,然後再分屍滅跡,甚至偽裝成豬羊肉發賣出去。
然而……
都已經準備要分屍滅跡了,還有必要讓那人活着上肉案麼?
先殺了再分屍,豈不是方便許多?
難道這貨就喜歡切活的?
推敲了一會兒,始終也不得要領,孫紹宗便先把這些疑問壓在心底,開始繼續進行搜查。
先是各種器具,然後是椅子和水缸,再然後是那兩個鈎子,卻基本沒能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不過這也並未出乎孫紹宗的意料。
畢竟是有屠戶身份做掩飾,眼下也有沒有化學儀器,單憑一些陳舊的血跡,壓根沒法確認是人血,還是畜生的血。
直到檢查了那東牆下的油紙和荷葉,才算是又有了新的發現。
那些油紙之中,只有一摞是拆開的,其餘都用細麻繩綑紮着。
而就在那幾摞綑紮着的油紙上,隱約可以分辨認出,有人曾經坐在上面的痕跡。
那條凳雖然油膩膩的。
但身為屠戶,應該不會太過在意吧?
顯然這應該是別人留下的痕跡。
孫紹宗大致比量了一下那油紙包的高度,因下面墊着幾塊青磚,油紙包的平均高度,都在三尺上下。
這個高度,孫紹宗坐上去倒是不怎麼費力,可換成一般人的話,恐怕會有些麻煩。
而且那紙又是對摺的,整體有些狹長,坐上去並不是太穩當。
孫紹宗試着坐了一下,發現這個位置除了正對着肉案之外,還可以兼顧前後兩道房門,可說是屋內最適合警戒觀察的地方。
至於旁邊的荷葉,雖然比這油紙包坐着舒坦、穩妥些,但坐在上面,視線卻會被旁邊的油紙包所遮擋。
常人應該不會在意視線問題。
但若是張彪的同夥,為了時刻保持警戒,會選擇油紙包便再正常不過了。
或許可以深挖一下,張彪的交際圈,看看都有什麼人在晚上進出張家……
「大人!」
剛想到這裏,就見趙無畏從後院折了回來,拱手稟報道:「這院子開了道後門,出去後是個偏僻的背巷,而且直通一條能行船的水渠。」
嘖~
也就是說,張彪的同夥完全可以從水路進出。
這下想要排查起來,可就難多了。
眼見這前面是沒什麼好查的了,孫紹宗便道:「走吧,陪我到院子裏瞧瞧。」
兩人一先以後到了中間的院子,就見角落裏灶台附近,亂糟糟的堆了好些骨頭。
孫紹宗正待上前查驗,趙無畏忙稟報道:「方才通判大人翻看過,都是些畜類的骨頭。」
仇雲飛起初的基本功,就是跟着老徐學驗屍,雖未必有孫紹宗或者老徐的經驗、本事,但認幾塊骨頭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因而孫紹宗也就略過了那些骨頭,準備選仇雲飛沒有調查過的角落,展開地毯式搜索。
「大人、大人!您快過來瞧瞧!」
便在此時,西廂房裏忽然傳出了仇雲飛亢奮的嗓音。
孫紹宗與趙無畏忙趕了過去,進到那西廂之中,卻發現裏面空蕩蕩的,除了地上有些茅草,竟是一件家具都沒有。
不過孫紹宗卻並未失望,因為越是這樣,仇雲飛喊自己過來,便越是有特別的發現。
就聽仇雲飛向外面一指,道:「大人,您先看看那房門。」
孫紹宗回頭掃量了那房門幾眼,又伸手搖了搖,立刻發現那門是加固過的,普通人若是被關在裏面,決計難以撞開房門逃生。
他當下便眼前一亮,忙問道:「可曾發現有人被關在裏面的痕跡?」
仇雲飛點了點頭,又道:「還不止一處呢!」
說着,便一一的指給孫紹宗看。
卻見那四周的牆壁上,都有不少被人扣、划過的痕跡,有兩處牆縫裏,甚至還掛着幾根質地各異的頭髮。
而將這些痕跡一一打量完,孫紹宗的面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大人應該已經看出蹊蹺來了吧?」
「不錯。」
孫紹宗點了點頭,隨即沉聲道:「最近一年裏,京城中綁架小孩的案子有幾件?」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那些痕跡,不管是用手撓的,還是用頭蹭牆留下的,都顯得有些低矮——成年人中,這等身高的百中無一,恐怕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才會留下這等痕跡!
若只是殺人越貨,沒道理會專門選擇半大孩子下手!
而若是綁票勒索,不管最後是成功贖回來,還是得了銀子就撕票,受害人肯定都會稟報官府。
「奇就奇在這裏。」
然而仇雲飛卻緩緩搖頭道:「雖不能說一件都沒有,卻怕是湊不出這許多痕跡——或許連一半都未必能湊出!」
如此說來,也不是綁票勒索嘍?
這張彪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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